第四章 家聚

澄卫国面色沉重的回到屋里，坐在灶台旁的李兰香站起身凑到他耳畔喃喃：“江河给你台阶下，你也别太过分了。孩子好容易回来一次，咱们一家人开开心心凑着一桌。”

澄卫国沉默着点头从珍藏的酒柜里拿出两瓶澄江河上大学宴请时留存下的‘大百年’，才缓缓向屋里挪去。

李兰香望着澄卫国的背影幽幽叹息。

屋里的澄江河将饭桌上的碗筷刚分成整齐的一份份儿，扭头看见澄卫国走进屋里，刚想去接过他手里的酒，却瞧见澄卫国错一步弯身将酒放到桌底下，随后扭头对着窗外喊道：“卫国，卫国家赶紧上屋儿来，兰香你也别忙活了。”

澄江河的动作滞在那里，还是二叔的推门声才让他缓过来。

澄卫国对自己有气儿，还不小的气儿。

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澄江河心里很清楚。但他更清楚的是，澄卫国坐在这里就是给了自己不小的台阶。

按照以前澄卫国的牛脾气来说，不给掀桌子都有些对不起自己了。

二叔比二婶先进屋，他看着坐在桌子两侧沉默不语的二人，气氛仿佛是在剑拔弩张的顶点受不了一点刺激。

心思活络的二叔悄悄在桌下边儿伸腿轻轻踢了澄江河一下，正在想等下该如何解释这事儿的澄江河歪头看向二叔。

二叔没说话对梗着脖的澄卫国轻轻抬头，伸手点点在桌面上的酒。

澄江河顿时会意，他站起伸手拿过澄卫国面前的大百年，转着葫芦瓶儿看了两眼才起开盖子。

从自己的位子挪开，走到澄卫国的身侧微倾着身子双手端着葫芦肚儿缓缓将酒倒进一次性纸杯里。

澄卫国没动，但他的眼神在澄江河倒酒的时候便跟进了。

一杯酒水倒得满满当当，澄江河这才将酒瓶重新竖起攥在手中向澄卫家走去。

澄卫国的双眼始终关注着澄江河的一举一动，内心在不知觉间掀起阵阵波澜。

几年没见，江河的沉稳大大出乎了预料。

澄江河已经回到座位把自己面前的纸杯满了上，这才将余酒放到脚边儿端着酒起身：“爸，叔。几年没见了，咱爷三儿好好喝点。”

落落大方，好不拘束。

这一句话下澄卫国颇感意外。

这还是那个两句话说不完就能跟自己吵起来的江河？

坐在一旁的澄卫家已经作势端起酒杯，笑眯眯望着自己似在等待。

有台阶，澄卫国不会不下。

他只好端起酒杯放在嘴边儿小酌一口回道：“好好喝点。”

澄江河微微一愣，旋即站起身来将杯中不多的酒一饮而尽。

“江河你慢点喝。”

澄卫家看到澄江河的举动有些头大，年轻人喝酒就是太猛了。

二婶陈艳芳这时端着新炒出来木须肉撩门而入，母亲李兰香拿着干粮紧随其后。

眼前和气喝酒的爷三儿显然没有二人预想的哪种剑拔弩张。

“哎呦？今儿江河也喝酒了？少见啊。”

澄江河扭头接过二婶手中的木须肉放到桌上道：“二婶，妈。我们爷三少喝点，你们俩人也赶紧坐下，咱一家人都坐一起说说话。”

“哎，还是咱家江河懂事儿。看看你妹妹那么大了还啥都不知道呢。”

陈艳芳说着坐到澄卫家与澄江河的中间，看着澄江河的双眼满是赞许。

“嗨，姑娘跟小子能一样吗？再者说了，女大不中留，那天澄沫给领回个男朋友回来，你不也照样儿得好吃好喝好招待？”

李兰香白着陈艳芳抢在澄江河前回道。

“你们俩啊，能不能歇会儿。”

澄卫家端起酒杯放在嘴边浅尝一口佯怒道。

澄江河再度站起身摸过面前的两双筷子分给李兰香跟陈艳芳。

妯娌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看向澄江河。

陈艳芳借此机会率先问道。

“能能能，江河啊，你在大城市待过，见多识广的。跟二婶说说，现在外边儿有啥好的就业没？”、

澄江河略一沉量，才缓缓开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来。

“现在？现在好像都在讲什么信息技术，算是门新兴的科目了。现在很多岗位都紧俏的。”

“现在的电脑技术相较于以前发达的多了，我的很多同学都在说日后的信息技术应用一定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就业岗位肯定会更多，就比如现在的阿里巴巴网，百度网等等。这些都离不开信息技术的应用，所以澄沫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尝试一下去学习信息技术。”

澄卫家跟陈艳芳认真听着。

一旁的澄卫国闷头喝了两口酒，李兰香从桌底下轻拽下他。

澄卫国有些不耐烦还是忍下。

澄江河适可而止，自己的见闻始终是存在局限的。妹妹的未来本就不该被自己的三言两语所决定。

听闻澄江河的建议，二叔两口子脸上都挂起月牙。喜怒形于色，二叔跟二婶都还没变。

澄江河的眼神来回在一家人的身上扫过，最终还是停格在父亲那张略显苍老的脸上。

几年没见，岁月的蚁悄然斑驳了澄卫国寸寸肌肤，本就黝黑的面容填上几抹沟壑，以前直挺挺的腰杆子也微微浅驼，双鬓根底的银灰即便是染过依旧可见。

哦，原来父亲也会老啊。

没来由，澄江河打心底一叹。

转念便是股难喻的寒意。

目光自澄卫国的脸上与酒杯几次三番，澄江河攥起酒杯再松开再次攥起。

终于，他还是起身端着酒杯面色郑重的弯腰低头对着身旁的澄卫国开口道：“爸……我这次回来要承蒙您的照顾了。要是工作上有什么惹您生气，或者令咱俩争执的东西，咱有机会慢慢商议。毕竟是两代人的观点，想要统一也不是一朝一夕。更何况，人无完人，金无赤足。您什么脾气，我了解。我什么秉性您也清楚不过。”

“可不管怎么说，回到澄家村成了村**这事儿，不是我决定的，但我却是真的想用这有限的两年时间给澄家村带来一次与时俱进的改变。”

澄江河或是微醺了，难得将心声吐露给父亲。说完这两句话，他直接将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

缓缓坐下澄江河眼前一黑，滑落桌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