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高考（2）

第三天的考试就简单了，所有的考生似乎都准备破罐子破摔了，或者是胸有成竹了。

不管是理工科还是文科的考生，前两天已经把主课考完毕了，剩下的是外语和理工科加考的“生物”。而文科是无须考生物的，所以，第三天上午考完外语后，文科考生的高考就算结束了。

考外语的时候，整个地区里，只有国言一个人是考日语的，所以，他是单独的在一个房间里，也吸引了不少监考老师过来瞅一眼。

为什么要单独给国言准备一个考场呢？这是因为，外语开始有听力测验，要放录音的，国言是考日语，要是跟考英语的混在一个房间里，到时候放录音就会相互干扰了。

其实，在八十年代，外语考试是很简单的，对于国言来说，日语考试几乎没有难度，毕竟自己的师父，老道可是会日语的，而且，老道在占领区跟东洋人斗智斗勇了八年，要不是因为日语算是小众外语，老道都有可能让国言从小学日语。

其实，日语与汉语是有很深的联系的，许多词汇的发音基本差不多，而汉字一直是日语的主题表达文字，就是东洋人整体向往西方，全盘接受英式教育理念，在文字上他们还是无法脱离汉字。

与华夏有着千丝万缕的东亚几个国家，在二战结束前使用的都是汉字，后来，他们前后用各种方式想脱离汉字，比如在韩国使用“谚文”，远南使用了拉丁字母，而日本则是用汉字的草书和楷书偏旁部首搞出了表音文字“假名”。

最早在日本文书中出现的假名主要是替代汉语中的介词等，比如“与”“乃”之类的，用假名后便于书写。而在官方文件中，就是在今天，基本上也没有假名。

这是因为，表音文字往往无法区别同音字。清末的时候，有一群从海外回来的学者，认为汉字不好用，建议改为表音文字，这里面就包括许多那个时代的杰出人物，比如蔡元培、鲁迅等，可汉语的特性又决定了与汉字的不可分割性，这个争论其实延续了半个多世纪。

当年，就有一个赵姓学者写了二篇文言文，通篇只有一个发音，一是《施氏食狮史》，另一篇是《季姬击鸡记》，两篇文章只有一个音，读起来都很难懂，用拼音文字书写更是无法辨认，可用汉字书写却是一目了然。

正因为这些特点，到今天，汉字已经被人们认定是一种表达丰富，内涵深邃的表意文字，也是世界上目前存在的唯一一个表意文字。

你可以听不见，你可以说不明白，但只要借用汉文，你就可以把想表达的意思写出来。这也是为什么我们的聋哑人学习文化要比那些用表音文字的聋哑人方便和简单的道理，表音文字背景下的聋哑人在学习的时候，他们听不到声音，其实学的就是拉丁化的表意文字。

汉字之所以能够在很早的时候就传到东南亚，就是因为其表意的特性，怎么念不是关键，关键是表达的意思，要是换成表音文字，不会那里的语言，就是念出来自己也是不懂。

元朝时，蒙古统治者就发明了一种表音文字“巴斯巴文”，很简单，一般汉臣稍微指点就可以朗朗上口，可念出来的是啥意思，不知道。元朝的皇帝就是用巴斯巴文书写给下面蒙古将军的命令，然后让汉臣到下面去宣旨。

传旨的汉臣照本宣科，念完了自己都不知道啥意思。

扯远了，回到本文。

国言顺利的考完了外语，提前走出来。那些日语卷子主要是考日文的注假名，假名转正文，一些日语句子的填空，还有就是汉译日，日译汉等，严格说，有身后古汉语基础的考生，熟悉日语口语，这考卷就不难。

其实，当时的国情使学日语的人不少，只是在这偏僻的地区里少，国言的那张卷子还是专门密封发过来的。

限于当时的教学条件，高考中外语考试的难度也远没有后世那么难。可就是这样，许多考生还是被烤得外焦里嫩，倒是跟着国言混的牛有力轻松过关。

回到招待所，牛有力就长吁短叹的，国言还以为他没有考好。

“没考好不要紧的，你可以选择复读，或者去当兵，就你这体格，一定会是个好兵。再不济你去农机厂当工人也很好啊，是不是？”

“我不是没有考好，是后悔志愿填低了，现在就是想改也没办法了。”

“啊？”国言有些无语了。

在那个年代，高中生参加高考前都要报填上学志愿，像这些小地方的考生，都自认为水平不行，在填报志愿的时候，不会往高处填，牛有力填的最高学府就是省师范学院的体育系，剩下的就是地区师范学校。

“你填的都是哪几个学校啊？”国言有些吃惊的问道。

“省师范和地区师专，第三志愿没填，要是这两所学校考不上就不打算去了。”

“呵呵，去省师范也不错啊，回来当老师，多好啊。”

“可我觉得可能填低了，如果考得成绩好，不是可以报告更高的大学？”

“你报填的是哪几所大学啊？”牛有力问国言。

“跟你差不多，第一志愿是W大学，第二志愿就是财经学院，第三志愿是……”

“你没报师范啊？难道你不想当老师？”

“你以为我教你们的时候很开心吗？太累了！”

“哈哈哈……”说到最后，牛有力也被国言那郁闷的表情给逗乐了。

考生都回来了，戢老师也宣布二班的考生集中正式解散，他累的也懒得去问各个考生的考试结果了，有些考生当天晚上就坐火车走了，他们可以坐一晚上火车，第二天再从临县坐长途车回到县里。

还有的干脆就留在地区逛逛街，反正考试结束了，没事了。

有几个考生把复习资料直接扔进了招待所的垃圾桶里，发誓，再也不看了。

国言和牛大力倒是优哉游哉的去了街上逛街，然后找了个小铺子，两人在那里吃了一大碗臊子面。他们两个是唯一没有家长跟过来的考生。

国言是没有家长，他自己也知道是孤儿，没有父母，习惯了。

牛有力是父亲厂里工作走不开，母亲又是一个任嘛不懂的乡下女人，单独出门都害怕，加上牛有力打小就很自立，压根就不需要父母陪伴，倒是伸手找老爹要了十块零花钱，说是路上做个备用。

“明天咱们坐早班车回去，我得帮家里干点活了。”牛有力吃完臊子面，抹抹嘴说道，“我得给家里打点煤饼，趁着夏天太阳大，晒干了过冬用。”

“我估计我们可能坐不上，考完了，都要赶回去，你以为那车票那么好买吗？”

“哦，这倒也是，可我们难道还要在这里待一天？”

“不用，你看看地图。”说着话，国言拿出了一张省里的交通图，“从这里到川乡镇只有50公里，地区到川乡镇的公汽一天有四班，咱们先到那里，而川乡镇有一班长途是到房龄的，那趟长途是清早七点从房龄发车，到了川乡镇后下午一点返回，咱们不是可以坐这趟车吗？”

“是啊，我说国言，这些你是如何知道的？”

“早在一个月前我就去长途汽车站做了调查了，还找长途车站里的老阿姨询问过了，放心吧，去川乡镇的车票我已经买好了。”

第二天，国言和牛有力到达长途汽车站，那里果然人山人海的，不过他们要去的川乡镇的班车却是不温不火的，两人上车找到座位……

看着窗外，那些为上回去的长途车挤来挤去的人群，牛有力庆幸自己有个好朋友，他都在幻想如果考上了省师范，不知道国言能被省城哪个学校录取。

按照计划，两人回到了县城，牛有力还想叫国言住到家里去，可国言却是要连夜赶回山里，两人相约月底时再相见，估计那时高考也该放榜了。

夏季的晚上，凉爽。国言匆匆的走在回山的路上。

三年来的住校生活，除了放寒暑假，只有每年国庆节国言才会回山，平日里他很少回来，前前后后加起来还不到十次。

不是他不想，不是老道不让，而是交通实在不方便。

这次回山里，他的行李并没有带回来，因为他知道，自己再出来，怕是走得更远，行李背来背去的麻烦，因此，他把行李放在李记饭馆了。

光是国言这份信心，李有田就看好他，私底下对已经跟这里混熟了刘跃进说，

“国言这孩子要是考不上，天理不公啊！我那大姑娘就是在他指点下，一下子就考上了高中，我这都还没来得及谢谢他呢！”

刘跃进也有同样的感觉，不过他的感觉更多一层。

“这次啊，我估摸着一班可能要崴泥啊，他们的后勤组织太差了，很影响考生心情，看看二班，有条不紊，提前一天就到了地区，我听戢老师说，都是国言那小子出的点子，还说，由于是集体一块去的，花得钱比单个的少多了。”

“那孩子是有心机的，他知道自己要走了，这才把给我送的煤核秘诀告诉我了，原来，那些煤核就是县里各机关工厂烧锅炉倒掉的，是在煤灰里扒拉出来的，还带上我那个小子，去了地方，嘿嘿，今后我烧煤核就不用花钱了。”

“哼哼，你想的挺美，就你那小子，他不把秘密告诉他的小伙伴才怪了，秘密到了你们这里就不是秘密了，等别人都知道了，那煤核还能剩多少给你？”

“哎哟！是啊！我怎么忘记叮嘱儿子了，等会他回来我得跟他说说。”

“晚了，我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他跟几个小伙伴向镇子外面去了，估计就是去扒煤核了。”刘跃进点上一根烟，“咱们都是普通人，国言可不是普通人，没法比。”

刘跃进一边抽烟一边回想这三年来跟国言的接触。

三年来，刘跃进在县中的职级升了好几级，从普通的体育老师成为体育组组长，工资也加了一级，还多次获得优秀教师称号，可以说是混的风生水起。

可刘跃进自己心里知道，没有国言给他出点子，没有国言在球队，在田径队给他撑着，他刘跃进就是再怎么努力怕也很难成事。

搞体育的都知道，一个运动队的好坏，很大程度上是优秀运动员的存在，没有这个条件，那就等于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哪怕是世界体育强国，也都是各领风骚若干年，没有常青树的，这里的关键就是尖子运动员的出现。

尖子运动员最难的不是身体条件，最难的是综合素质的**统一，比如，打篮球，找个子高的不难，找身体好的也不难，可找一个脑袋瓜子好的就太难了。

本来，国言报志愿的时候，刘跃进建议他加上体院，他认为国言到专业队去打个后卫不成问题，此时的国言身高已经超过一米八了，而且还在长，到今年参加高考，他的年龄还不是十八足岁。

可是国言直接给否定了，“打篮球不过是玩玩，真要把那个当将来的饭碗？”

回到山里的国言，第二天就下田去割稻子了，那时节，五户村是种早晚两季水稻的，虽然早稻不好吃，可那也是粮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