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走进大学（1）

七月底，国言按照事先的约定再次来到了县城，不过他也不是随意就来的，因为，公社已经得到了放榜的消息，卢老蔫到公社去买花费的时候就被告知了。

国言成为阳平公社第一上大学的年轻人，当时，公社接电话的文书还没反应过来，见到卢老蔫就随口说了一句，似乎就像谁家孩子要出去工作那般。

卢老蔫可是知道分寸，化肥也不买了，立即打道回府，开着那台手扶拖拉机，一路上突突突的就往回赶。

等到卢老蔫对老道说了，老道却是没什么惊奇，云淡风轻的说了句，

“等孩子回来我告诉他，让他到县里自己去查。”

不得不说，老道心里有谱，他知道自己的弟子水平如何。

那时节，放榜其实没有现在这么被重视，因为，放榜不说明任何问题，不过是告诉你考了多少分，并不代表什么。

现在，是高考完毕后，得知自己的分数线再去填志愿，而在八五年，志愿早就填好了，就看你被哪个大学给挑中了。

如果你的分数很高，可你却没填写那些高分录取的大学，对不起，你与那所大学就无缘了，那时的大学可是牛气，你不填我这个学校，档案就到不了我这里。

正因为这个弊端，使当时许多高分考生最后上的是一般大学，还有的就是自以为能高中的，结果考分不达标，报志愿的大学自然不会录取，而能录取的大学又拿不到档案，使一些高分考生最后没有收到通知书，结果就是落榜。

正因为这个原因，县教育局通知公社的考分，公社文书没在意，要是来的是录取通知书，估计他就得去找公社主任吹吹了。

国言从地里回来，老道告诉他，高考的分数下来了。

“那我明天去县里看看，看看到底多少分，也好准备去哪个学校。”

“嗯，我估计你应该的第一志愿，不过，你也不要太过张扬，到县里去会会同学，看看他们的成绩如何。”老道平淡的说道。

就这样，第二天国言坐着卢老蔫的拖拉机去了县里，为此，卢老蔫还专门去了县酒厂，跟那里洽谈今年高粱的收购合同。

实话说，这三年可是国家经济恢复的高峰期，许多原来管控的项目都放开了，现在，五户村与县酒厂之间的合作也不用偷偷摸摸了。

到了县里，国言还是一头扎进李有田家里，他跟那里熟。

三年来，李记饭馆发展的很迅速，这里面也离不开国言的出谋划策。

国言是那种举一反三的学生，从老道那里学了不少衣食住行的法门，看到李有田做菜总是那几样，就给他出谋划策，建议他尝试“创新”。

比如，那年月在这偏僻的地方，做菜的花样不多，人们是以吃饱为主线。可到了物资丰富以后，仅仅是吃饱就无法满足人们的胃口了，这个时候要是没有创新，人家凭什么还到你这小饭馆里捧场呢？

如果说，按照后世的厨师手艺，那是煎炒烹炸样样不能少，可那需要一个基本的条件，那就是生活富裕了，不缺油了。

85年在这房龄县，还达不到那种奢侈程度，虽然物资丰富了，可那也不是任谁家都能倒上一大锅油，可劲的炸东西，85年，这里的食用油还是要凭票供应。

要想玩花样，就得从别人没有想到的地方入手。比如，这夏天，国言就让李有田家的小子到田里去抓蛤蟆，然后用报废的自行车车条穿起来，放在炭火上烤着卖，一串一毛钱，还时不时的往上刷点茴香粉和菜油。

这东西一出来，顿时就把县城里的年轻人给吸引过来了，那种特殊的香味和吃到嘴里的感觉可是不一样。

要说，国言这个点子比某明星大腕的小品《卖羊肉串》还早了大半年呢，难道这国言是有先见之明？

其实不然，烤羊肉串在京城里很早就有，满人入关后，就有“南苑北季”的说法，一个是在城北，一个在城南，真正流行的烤肉吃法是满蒙民族的传统。当时，在北平城里，摆摊烧烤的可是不少。

军阀混战开始后，北平的旗人四散逃亡，捎带着让整个北平人的生活水准一落千丈，原来混世界的八旗子弟没有了，这大宗的消费人群就没了，等到抗日战争开始，烧烤这类纯高消费的摊档更是全没了。

解放后，因为历史原因，这种吃法在京城里也没恢复，直到**后，那些老京油子们才想起来，于是，就有人借用少数民族的名义让烧烤重登饮食舞台，至于后来被升华为小品，没有现实生活能有那个作品吗？

老道是在京城里混了大半辈子的人，哪里不知道这些？国言小的时候，就曾经烤从山里打到的兔子肉、野鸡肉给他吃，没有孜然就散点茴香粉。最近，国言在道观里看新闻时，就发现街面上有摆摊烧烤的。

既然有人弄出来了，国言当然就不在乎发挥一下，在房龄这地方，没有羊肉，没有牛肉，猪肉也要票，那不要票的能不能烤着吃？

所以，国言到县城的路上，就在水稻田里河沟边上抓了半口袋蛤蟆，到李记饭馆，直接剥皮清洗，先自己弄了个烤着试试，结果味道相当鲜美，这才手把手的教李有田，此时的李有田已经买了一个大冰柜了。

说，没有孜然烧烤能好吃吗？其实不然，没有孜然，只要调配好配料，烧烤起来一样好吃。国言就去中药店抓了一把小茴香，回来上石磨磨成粉，然后在加上点芝麻粒，烤到半熟的时候散上去，味道绝对香。

其实，孜然和茴香是一种东西，就是产地不同而已，孜然是产于西北，而茴香在内地到处都有种植，不过汉族吃茴香是叶子，比如茴香馅的饺子等等。茴香子往往是在中药铺里才有得卖。

这就好比现在，柑橘已经在长江流域广泛种植，而各地的品种味道有差异是一样的，但再大的差异，人们一口咬上去还是知道是柑橘而不会说成是苹果。

到了县城二天了，国言竟然忘记去学校查分了，还是牛有力到李记饭馆吃宵夜才看到国言，顿时就黑脸了。

“好啊！你到了县城居然不去找我？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我，我这不是……哎！算我错了，我本来想好明天上午去你家的。”

“你都能在李老头家住，为什么不去我家住？”

“我在这里是……好了不说了，我请你吃一样好东西，如果好吃，你就不许生我气了，要是不好吃，那我听从你的处罚。”

国言不好意思说自己跟李老头其实是换工，是一种交易，去牛有力家住能空着手去住吗？多少要买点礼品吧？可国言舍不得花钱。可这话国言说不出口。

高考结束后的牛有力还是没心没肺，他刚和一群生瓜蛋子打完球，肚子饿了，到这里搞点吃的，没想到就碰见了国言。

有了国言拿出来的美食诱惑，牛有力也忘记了兴师问罪，干脆大刺刺的坐下，猛然闻到了香味，顿时食指大动。

10串烤田鸡腿，根本不够牛有力塞牙缝的，一个劲的叫嚷着再上。

“没了，今天就烤了这么些，你全吃了。”国言笑嘻嘻的看着牛有力。

“我说，你们就不能多整点吗？”

“没有田鸡了，要不你就别玩了，去田里抓点，这里可是收的，五毛钱一斤呢！”国言随口说道。

“真的？哈哈，明天我就带上几个人去田里抓，这东西多得很！”

牛有力说的没错，那时节，在房龄县这样的地方，还真没谁去干这个，吃的人也不多。据说，这还是从省城里下放来的知情先吃起来的，当地人不吃。

“明天，明天咱们不是约好去学校看分数吗？怎么？改主意了？”

“看分数用得着几分钟啊？其实我都知道了，这次，咱们二班可是露脸了，哈哈，上线的考生有十三个，跟着咱们混的只有田晓彬没过线，其他的都过线了。”

听了牛有力的话，国言知道自己过线了，也就没再多问，他给牛有力端了一碗凉面，让这小子填填肚子塞塞嘴，要不这小子唠叨起来没完。

第二天，是学校正式放榜的时间，大红纸写的，贴在学校门口的告示栏上。

全校53名考生，上线的一共十八名，二班就占了十三名，一班仅仅只有五个考上上榜，其中二个还是班上的差生，真正的尖子生似乎一个都没有考上。

戢辉一大早就身穿新买的短袖白衬衣站在学校门口，他这下子可是太露脸了，全班二十三名考生，考上的比例高达56%，这个成绩就是在全地区也是独一份啊。

戢辉的成绩也体现了教育局长戢蓬骅的成绩，房龄县多年来的天荒破了，最近两年在地区住读的学生，虽然有三个也算是过关了，可最好成绩不过是地区师专，真正上大学的还是一个没有，可这次光二班过分数线的考生就有十几个。

国言这次以603分获得整个地区文科高考状元，这简直就是直接对戢蓬骅的最大奖赏，一个没有上过小学初中的山里娃，就是经他的手直接批准上高中的。

国言并不知道这些，一到学校，就被一群同学给围住了，就连平时不爱搭理他的张文红也跑过来祝贺他。只有前班长丁东方不在，听说，他已经通过父亲的关系到下面派出所去上班了。

高中毕业，必然是青年学子分道扬镳的一个路口，没考上的肯定要找出路。

“国言，没想到你蔫呼的竟然那么厉害，平时你在班里原来都是在装啊！”

“我那是蒙的，蒙的。”国言傻笑着说道，“我外语报的是日语，学起来比英语简单，估计就是在那上面占了你们的便宜。嘻嘻……”

“才不是那！国言是真有本事的，我们跟着他混，你看，差不多都考的不错，就是田晓彬考试的时候拉肚子，要不，他也能过关。”牛有力在傍边揭发道，“可惜我考了那么高的分，却没报更好的学校，白瞎了。”

原来，牛有力这次考了550分，绝对的一档线啊，可惜，他填报的志愿最高就是省师范，这样的高分，又是第一志愿，那是会被人家第一时间抽走档案的。

又是一场几家欢喜几家悲，那些一班落榜的考生，无不哭天抹泪的，好几个家里本身就是教师，面对这样的情况还真是有苦说不出。

不管怎样，房龄县破了天荒，当第一批录取通知书下来后，学校和教育局联合召开庆功会，戢辉作为优秀班主任被授予了优秀模范教师称号，同时，戢辉被任命为县中教导副主任兼高三年级教师小组组长，专门负责强化明年的应考学生。

国言和牛有力、张文红都是第一时间接到录取通知书的，国言是直接被W大学录取，学习专业等到校后再分配，毕竟，W大学是国内数的着的综合性大学，学系分的很细很杂，那时，大学生，尤其是像国言这样通过高分考进的学生，从进入大学之门起，那就是国家的人了，怎么用，放在那里，是组织说了算。

牛有力果然不出意外的进入了省师范，而张文红也进了省师范，他们俩倒还是同学，这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八月底，一行三人上了去省城的长途班车，张文红的妈妈也陪着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