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对赌

林若若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不禁心头更慌，她还从未登过这样大的舞台，面对过这么多专业的观众。

台下很安静，每个人都用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盯得她手脚冰凉，原本已经刻入肌肉基因里的动作全然忘却。

就在这时，台下传来了突兀的一声叫好声，紧接着是掌声。

在这掌声带动下，很快剧场里面响起了连绵的掌声，夹杂着有人喊她的名字：“林若若加油！”

林若若鼻头一酸，眼泪险些落下，她急忙调整好心态，摆动手掌向众人亮相，开始表演。

她的声音甜美清亮，神情俏皮，动作伶俐，将个可爱的小红娘演得活灵活现，短短数句就博得了满堂彩。

林若若心里信心陡涨，越发演得俏皮可爱，就在她即将完成这场表演之际，突然脚下不稳，摔了一跤。

所有人都愣住了，林若若愣在舞台上半天回不了神。她还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

就在这时候，从台下传来了一声极清亮的长白，紧接着就听到有人唱道：“先只迎张郎娘把诺言践……”

这是《西厢记》里的崔莺莺的经典唱段，演唱者用的是经典张派的唱法，声音透亮甜美，清脆，精巧剔透，既柔情万种，又刚韧有力。

众人都被台下清唱者吸引过去，连灯光师都将灯光追到了台下。

灯光下，梅浩青神色自若，丝毫不乱地继续演唱。

他今天晚上原本不想来的，但是吃完饭后实在无聊，鬼使神差地来到了这里打发时间，刚好赶上了林若若表演。

林若若是他的学妹，两人虽然谈不上什么深厚的友谊，但出于礼貌准备看完她的表演就溜。

没想到林若若居然出了纰漏，眼泪都快流下来了。

梅浩青长叹一口气，学兄帮学妹，这是法定义务吗？

几位专业课的老师听得频频点头，忍不住叫好。

更叫他们啧啧称奇的是演唱者不是女生，而是一名不折不扣的男同学。

“这就是那个叫梅浩青的男旦吗？”

“对，就是那个破格录取的学生，我看过他的表演视频，潜力不小。”

“这声音条件确实不错，不过有点取巧，他基本功不扎实。”

“现在小孩子基本功好的不多，都缺磨炼，你看到现在为止，真的扎实的不多。”

……

梅浩青在众人的目光中，把这个唱段清唱完了，满场响起了叫好声。

梅浩青倒也不管，扭头就走，却被主持人拦住了，“这位同学，请你介绍下你自己。”

梅浩青摇头：“不必了吧。”

“你唱得这么好，难道不想让全校同学认识下？”主持人笑着说，“你还怪害羞的呢。”

“这有什么好得？”梅浩青冷笑一声，“都是些没用的老古董，你们自己圈地自萌，还当全世界都喜欢？”

主持人愣住了：“你说什么？”

“我说现在已经没人听这个了，这就已经是活化石了！”梅浩青大声对着麦克风喊道：“你们以为自己每天起早贪黑练功很了不起？唱得很好就有前途？你出了这个大学的院墙问问，还有几个人在听？戏曲已经死了！”

梅浩青的话在偌大的剧场里回响，所有人都无比震惊地看着他。

主持人连忙收回了话筒，往台上走去，“接下来我们听听其他人的表演，下一个下一个是……”主持人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形，有点慌乱，手卡掉了一地。

“下一个是我。”谭天越在一片混乱中走上了舞台，向众人自报家门：“谭天越，唱的是《四郎探母》选段。”

梅浩青本想离开剧场，却听见谭天越在台上喊道：“梅浩青，你别走！接下来这段是唱给你听的，让你听听京剧到底死没死！”

众目睽睽之下，梅浩青只得硬着头皮站在了原地，今天第三次碰到这个变态了，莫非真是八字不合？

谭天越深吸一口气，随着京胡一气开唱，她憋着一股劲，死死盯着梅浩青，拿出平生所学，将这一段唱得酣畅淋漓，最后“叫小番”音拨得极高，脸都憋红了。

台下的叫好声掌声如海浪一般涌起，所有人激动地起身站立。

“这孩子的底子真厚！”

“谭天越？莫非是谭念家的？”

“正是他家的，这孩子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她爷爷做派，基本功也好，家学渊源啊！”

“确实，真是一点错处都挑不出来，活脱脱年轻版的谭念老先生。”

“女老生，真是了不得，声音饱满，字字清晰，中气十足。”

“最后那一句，真是高亮啊，一点破都没有，还是那么圆润有力，好，真好！”

掌声经久不衰，仿佛刚刚梅浩青的那番刺耳的话不存在。

站在梅浩青身旁的人，故意叫好叫得更大声，似乎要证明什么。

梅浩青也被谭天越所震撼，这变态唱戏居然唱得这么好，完全不像个学生，有点角的样子了。

“梅浩青，你觉得戏曲没人听吗？”谭天越唱完后没有下台，站在台上向梅浩青喊话。

梅浩青想了想说：“我承认你唱得确实好，但这又代表了什么呢？时代已经变了，我还是那句话，戏曲已经没有人听了，不相信我的话，你可以上网看看，现在还有谁在听戏曲？”

“你既然觉得戏曲没人听了，你干吗要来这里上学！”观众席里面的学生忍不住了，脱口骂道：“你以为你是什么人啊！能唱两句就在这里贬低戏曲？”

“就是，你算什么东西！戏曲有你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众人群情激奋，渐渐将他围在中间，怒目而视，大有胖揍他一顿的想法。

“梅浩青，我和你比一次！”谭天越站在台上对他喊道，“你要是赢了，我就认输，不再唱戏，你要是输了，你就好好学戏！”

恶毒！梅浩青差点喊出了口，这哪里是PK，这是把他们的命运交代了啊！他看得出来，这个姓谭的深得众老师喜欢，要真的不唱了，他真是吃不完兜着走。

可如果叫他继续学戏，那不如要他的老命！

“你敢不敢？”谭天越逼问道。

“只要你以后别怪我就行。”梅浩青掏出了手机，“为了公平起见，我们直播间内PK。”

“好！”谭天越答得爽利，“咱们三天后直播间内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