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相识

“人是会变的，大哥，我们之前说过这个话题。”梅浩青叹气，“我小时候很喜欢喝雪碧，讨厌喝可乐，可我现在不一样了，非常喜欢喝可乐，却从来没喝过雪碧，这都是正常的现象，她以前觉得当女孩子麻烦，可是现在会觉得很好呢，你为什么非要阻止她做她喜欢做的事。”

“我没有阻止她做喜欢的事，我只是帮助她一直在做她自己。”舒静洋说。

“她自己？”梅浩青翻了个白眼，“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她自己就是个女生啊，你非得要她像个男人生活，那是真的她自己吗？我懒得和你啰嗦，我要睡觉，这个话题我们不要再聊了，没有任何意义。”

梅浩青说完就翻身躺下，任由舒静洋怎么拉扯都不起来。

舒静洋很郁闷，“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是不明白，我根本不懂你为什么非得让她变成男人的样子，舒静洋，你不会喜欢男人吧？”梅浩青抱着被子发出了致命疑问。

舒静洋大为震惊，结结巴巴地说道：“你胡说！我没有！不可能！”

舒静洋原地凌乱，梅浩青已经酣然入梦。

舒静洋假意挥舞了下拳头，还是放下了，趿拉着鞋惆怅满怀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他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他还被爷爷逼着学习铜锤花脸，大冷的冬天不能睡懒觉，去公园里面练嗓子。

冬天的早晨，天色都不甚明朗，太阳也懒得上班，阳光稀薄，吐一口气就是一团白雾。公园里人烟稀薄，只有几个练功的人。

他抖抖索索对着朝阳喊了几声，声音单薄的可怜，他喊得头晕嗓子痛，连气都喘不上来。

“你的发声地方不对。”那时候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对他说道。

舒静洋一回头看见了一个比自己要高的男孩子，那是他第一次见到谭天越，长得眉目清俊，剃着短短的平头，穿着一件亮蓝色的羽绒服。

谭天越对他说道，“要用丹田发声，不能用嗓子，丹田在这里。”她一手搭在了舒静洋的小肚子上，“你试试，用这里发声。”

舒静洋试了两回，依然吼得声嘶力竭，没有变化，他怀疑谭天越在骗他。

谭天越见状，便学着他摆出了姿势，气凝丹田对着远处清清楚楚地念道：“气拔山兮力盖世！”

她朗朗声响传入远处，惊飞一群鸽子，扑棱着翅膀飞向天际。

舒静洋大为震惊，谭天越的声音虽然稚嫩，却声音洪亮圆润，气息极稳，将西楚霸王的气势展现无余。

他学这句话就学了一个多月，爷爷骂他笨，他还不服气，可如今心里也有点自我怀疑。

“你再试试，用丹田发声。”谭天越再次教他。

舒静洋突然恼了，“谁要你教啊！”一剁脚扭头跑了，只留下谭天越独自傻站在原地。

几天后，天气更冷，下了一场鹅绒大雪。

舒静洋不想早起练功，却被爷爷从床上揪了起来，“赶紧去练功，哪个学戏曲像你这样日日睡到三竿起！”

舒静洋很委屈，他并不想学，但是也不敢说话，只得揉着惺忪的睡眼穿上了羽绒服去了公园。

公园里人迹罕至，到处都是雪白一片，平日里来此练功的，遛鸟的，锻炼的都没了踪迹。

舒静洋越发觉得自己可怜，琢磨着在公园转一圈就溜出去找个暖和的地方待一阵再回家，骗爷爷自己已经练过功了。

只刚到日常练功的亭子附近，就听到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正在练功，唱得是《四郎探母》里的名段。

他悄悄走进一看，正是那日指导他的谭天越。

谭天越架势十足，用清亮的嗓音唱到：“一听公主盗令箭，不由本宫心喜间……”

小小年纪，却表现的非常老成，唱念做打有模有样。

天气虽冷，她也没有缩手缩脚，照样做戏做全套，只是雪地太滑，脚下不稳摔了个大马趴。

舒静洋心情大悦，偷偷笑出声了声。

“谁？”谭天越抬头看他，舒静洋扮了个鬼脸，“活该！”

谭天越利落地跳了起来，舒静洋赶紧跑路，但他哪是谭天越的对手，还没跑到转弯处就被谭天越一把揪住。

舒静洋怕挨打，赶紧讨饶：“好汉饶命！”他吓得闭上了眼睛护住了头，等了半天却没等到谭天越的铁拳，就听到一声轻笑，“哪有你这样胆小的霸王。”

她笑得起来时，露出一排整齐糯白的牙齿，身姿挺拔倒比他像个霸王。

舒静洋不服气，“谁要当西楚霸王，最后只能落个乌江自刎。”

“那你要做什么？”谭天越的眼睛亮亮的，“刘邦么？”

舒静洋摇头，想了半天说道，“我要做诸葛孔明，摇几下扇子，计上心间，哪个英雄都不如他。”

谭天越压根不信，“就凭你想做诸葛孔明？”

“诸葛孔明又不靠拳头，靠计谋，我怎么不行？”舒静洋不服气。

“诸葛孔明是老生，你是学的是大花脸，你怎么唱？”谭天越问道。

舒静洋一听这个就泄了气，老生难度不比花脸低，唱腔复杂多样。

“要不我教你唱吧。”谭天越笑着说，“我就是学老生的。”

舒静洋眼睛一亮，“真的？”

谭天越摆足架势，虚执羽扇，开腔唱道：“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

舒静洋两眼放光，“空城计！你真会唱啊！”

谭天越甚是骄傲，“那是当然，来，我教你唱。”

谭天越一句句的教，舒静洋一句句的学，雪地里印着两个小小身影，模糊而清晰。

舒静洋学了一上午的《空城计》，回去后屁股挨了爷爷几下，“你这小子还没学会走就学爬！花脸的戏都没学会，你从哪里学的老生？”

舒静洋不敢撒谎，如实交代，爷爷一听，便知晓了，“原来是谭家那小子。”

舒静洋很惊讶，“爷爷，你知道啊？”

“怎么不知道？他爷爷是名角！和你一样的年纪，打小就在咱们戏院里面混，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样子了，哪像你，木头脑袋一窍不通！”爷爷说完瞪了舒静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