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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何老二没了小说:情系获麓山 作者:达庸 更新时间:2023/7/9 18:57:47
今天真是放炮。 这没什么奇怪,开石场,卖石头,隔几天就要放几炮,把那些巨大的青石从山体撕裂开来,然后通过铁锤和粉碎机把它们制作成大大小小的石块和细碎的石粉,卖给盖房子的建筑队和修路的筑路工程队。 何**做事很细,每一炮,他都仔细检查过,从没出过事。 但今天遇到了一个哑炮。 其实采石场对放炮很有经验,他们一般是在下午下班前放炮,放完炮就收工,一切等明天上工再来清理。 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让被炸药震得松散的石块自然掉落一晚上,提高了安全系数。 即使遇见哑炮,也没啥危险。假哑炮总会在黑夜无人时炸响。一晚上炸不响,哑炮就基本可以断定是真的了。 但这几天因为石料卖得好,放了炮,就要赶紧上人清理,争取早出石料。 填了四炮响了三炮,有一炮没响。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都看着周大褂子。周大褂子看上去粗放,实际内心很细,鬼精。他知道人命关天,就对何**说:“等半小时后再进场。” 半小时过去了,仍然没动静。 周大褂子又说:“再等半小时。” 又是半小时过去,还是没炸响。 基本可以断定是哑炮了。 何**很镇定地走向采石场,消失在坑底;不一会儿,从石坑的另一边冒出头来,慢慢地攀爬上炸场。 他心里有数,一个小时没炸,跟一晚上没炸没啥区别,这是一个哑炮无疑。 他来到了炸场,很快找到了炸点,人们看见他俯下身去,看样子要排除哑炮。 但他突然站起来,猛地转身,嘴里高喊着:“不好……” 后面的话还没喊出来,就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石坑里烟尘碎石陡然腾起,弥漫了大半个石坑。 周大褂子惊叫一声:“完了!” 刘坤子的面条声变成了竹签一样尖利:“何**,快跑!” 何**没跑,关键跑不了,他刚一转身就把自己整个交给了这次爆炸,像漫天的碎石一样,他的整个身体也被炸得粉碎,抛洒满了整个石坑。 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当时没人敢告诉我。 当时人们根本不敢让我去石坑,怕我受不了。 何**的遗体我也没见到,我见到的只是一个骨灰盒。 这是周大褂子和徐油桶共同商量的意见,这俩个心思很深的男人,他们知道那一堆散碎的骨肉会对何**的媳妇产生什么样的刺激。 他们考虑的是我,基本没考虑何老大和何老三。 何老大和何老三也悲伤过,但那只是一霎。一霎过后,他们的关注点已经不是何**,而是周大褂子。 他们开始缠着周大褂子要抚恤赔偿。 我那时候已经忘了还有个周大褂子,我的脑海里全是何**。 出殡时,我成了一个瘫人,泪水把我整个人都泡软了。 人们已经听不到我的哭声,一连几天,我的哭声已经被空气抽走了。 我仅有的一点力气就是把自己的眼睛硬撑着不闭上,直勾勾地紧盯着骨灰盒上何**的那张小照片,他那张小黑脸。 那张曾经让我嫌弃的小黑脸,现在不再主动看我,我只有凑上去,才能走进他的目光里。 但是,他不再和我说话,他所有的话仿佛都在几天前的那个晚上说尽,现在他只是看着我,像一个陌生人。 一天后,这张小黑脸也消失了;按照风俗,横亡的人不能在家停灵三天。一片哭声中,何**成了一座新坟永远地住进了北坟地。 我是被人背回家的。 被背回家我就一直躺在大炕上。 当晚一声惊雷,一场暴雨倾盆而下。 雨声中,我昏睡不醒。 中间似乎刘婶来过,但已记不清细节,只记得她说雨停了,好大的雨。 忘记了暖暖。 想起暖暖时已经是三天后,我打开房门,踉踉跄跄地奔向刘婶家。 我隐约记得暖暖是被刘婶抱走了。 我一走进刘婶家就看到了刘婶怀里的暖暖,但暖暖的眼神已经不是原来的样子。 家里巨大的变故显然惊扰到了她,她怯生生地投进我的怀抱,将头埋在我的腋窝下,却没有主动叫妈妈。 反而是我主动和一个一岁半的孩子絮叨起来,我说:“暖暖,暖暖,你没有爸爸了。” 暖暖抬起头胆怯地看着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紧紧地抱着她,泪水无声地流,我从她的小身体上闻到了何**的气息。 我突然回头望着刘坤子,我说:“坤子,你和我去采石坑看看吧。” 刘坤子躲着我的眼神,低头不说话。 刘婶劝我:“去看什么,就是个石坑。” 我说:“不,我要去石坑看看。” 一路上无话。 刘坤子的身影在秋风里晃动,有那么一瞬间,我竟然把他看成了何**,擦擦眼睛,却分明不是。 今天的刘坤子恢复了面条一样的软,何**的死,显然也让他极度伤心。 我没有告诉他我为什么坚持要来石坑。 在我昏睡的这三天里,何**一直在我耳边说话。他说:“媳妇你为什么不来石坑看我,你把我的胳膊咬得好疼啊。” 我觉得何**的魂一定还在石坑里,要不然他不会托梦和我那么说。 石坑已经被封闭,因为出了安全事故,需要整顿后再开。 大雨后的石坑里灌满了水,只有最高的台位还露在水面上。 按照刘婶的嘱咐,我在坑沿上摆上三个盘子,里面分别是水饺、烧鸡和猪头肉,那都是何**爱吃的。 但是平时何**都是把这些好吃的让给我吃。 一想起我把烧鸡吃的只剩下骨头,何**将那些鸡骨吮咂得津津有味时,我的心就被撕扯得生疼,烧纸钱的手颤抖不止,几次划不着火柴。 看着纸钱烧起来,那些橘红色的火苗里隐约看到了何**的脸膛,还是那样的傻笑着。 我说:“何**,你傻笑什么,快吃啊,这都是你喜欢吃的,我今天不和你抢,紧着你吃,吃了咱回家,咱不呆在这石坑里!” 纸钱化为灰烬,青烟袅袅上升,像何**走到我眼前的魂,盘桓不舍的样子。 一只乌鸦从头顶飞过,石坑里的水映出它的身影。 我站起身向石坑走去。 刘坤子赶紧拦住我。 我发出央求的声音:“坤子,你帮帮我,我要下去看看。” 刘坤子的手软了,拉扯我的手变成了搀扶。 他搀扶着我慢慢下到最高的那层台位上,那里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裸露的石头闪着青光,四周寂静得没有一丝声息。 我四处巡视着,弯下腰,掀开那些碎石寻找着。 刘坤子焦急起来,他说:“小童,咱走吧,暖暖还在家里等着你呢。” 我充耳不闻,继续倔强地寻找。 突然,我触碰到了一截软软的东西。我触电般停下来,但马上又疯狂地掀开碎石,让那一截软软的东西完全显露。 我啊地一声惊叫,双手停滞,呆呆地望着眼前。 刘坤子也看到了那是什么,也跟着啊地叫了一声。 一小截人的手臂裸露在阳光下,上面清晰地显出一个图案,那是我在何**手上留下的印记,人工手表一样的一圈牙印! 我猛地扑上去,捧起那截手臂,还没来得及发出惊叫,就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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