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公主的饺子

薛烛的心咚咚咚地狂跳着，他听到了一个久违的声音。

“今天冬至，我亲手包了饺子，你一个人过来，不许带人哦。”

5天来，他不停地往返尧峰与县城之间，就是不见贺敏的踪影。

他打电话、发短信、发微信，都没有回音。

前几天终于回微信了，却回了三个炸弹，弄得他挺郁闷的。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贺敏在他心中的分量，但他坚持认为这只是对小妹妹的关心，因为自己发誓30岁之前绝不谈女朋友。

“小敏，你在哪儿？”

“我在黄龙宫。”

“哪个黄龙宫？”

“哎呀，就是贺公馆！”

薛烛这才反应过来，所谓“黄龙宫”“贺公馆”指的都是一个地方——贺敏爸爸在尧峰贺家老宅基地上盖的大院子，贺敏也在尧峰！

翻过一个小坡，拐了几道弯，便看到了一处仿古建筑。

远望，朱红的墙壁，金粉的高柱，黄色的琉璃瓦。雕梁画栋，美轮美奂。檐牙高啄，错落有致。

近看，洁白的玉石栏杆，精雕细琢的青石基台，还有白石铺地，草坪花木罗列，苍松虬然而立。

门前耸立着一对十几米的华表。华表由汉白玉雕成，柱身呈八角型，一条蟠龙盘旋而上，有凌空欲飞的气势。柱身上端横插一云板，为诽谤木。顶上有一承露盘，对应天圆地方。承露盘上有一蹲兽，为传说中的神兽朝天吼。

这哪里是贺公馆？分明就是小紫禁城！

没错，贺敏的爸爸贺栓柱就是仿照紫禁城的样子建造了这座大院。所以，村里年纪大的给它取了一个古典名字“黄龙宫”，年轻的给它取了一个现代名字“贺公馆”。

大尧山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贺公馆，堪称“尧山第十三景”。

这十来天，龅牙嘴马夜草没少给他普及贺栓柱的发家史，“莫嫌黑煤黑，黑煤变黄金。莫嫌贺家穷，穷窝变龙宫。”

贺公馆装了门禁，“嘀！”“嘀！”“嘀！”薛烛按了三次门铃，贺敏才从里面跑出来。

“你可来了！”

她两手全是白面，拉着薛烛的手久久不愿意松开。

“好了，好了，你这是要我一直站在门口，贺门立雪吗？”薛烛打趣地说道。

贺敏脸刷地红了，杏目一瞪，“咋啦？只能程门立雪，就不能贺门立雪吗？”

说完一把将薛烛拽进门去，拽得踉踉跄跄，两人同时被门槛绊了一下，一起摔在地上，两人坐在地上，相视而笑。

小紫禁城里外迥然不同，薛烛发现了3件比较突兀的东西：财神爷塑像、关公塑像，还有貔貅塑像。

客厅正堂挂着一位年轻姑娘的巨幅彩色照片。她烫着一头卷发，薛烛一眼认出那是港风蛋卷头。

这种头在上世纪90年代最流行，90年代以后就很少有人烫了。贺敏因此被女同学们嘲笑为“土老帽”，薛烛替她打圆场说是“纪念香港回归头”。

“这是你妈妈？”薛烛问道。

贺敏沉默地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薛烛也没有多问。

“其实，我一直不愿意回大尧山，”贺敏叹了一口气说，“愿意跟着你回来就是想做点儿成绩等妈妈回来，没想到爸爸死活不愿意投资。”

薛烛问道：“难道你15年就没回过大尧山吗？”

“是的，爸爸怕影响我，我从小学就在县城读书。”贺敏低着头说。

薛烛咬了一下嘴唇，盯着她问：“你为啥要给我发三个炸弹呢？”

“你天天瞎忙，恨不得掰成八瓣！三个炸弹炸成九瓣，留一瓣关心一下人家嘛。”贺敏说完脸又红了，却直直地看着薛烛。

薛烛也直直地看着她，两人就这样绿豆瞪王八互相瞪了半天。贺敏终于忍不住了，踢了他一脚，两人笑得岔气了。

这种游戏两人乐此不疲，玩过多次，越玩越新鲜。

“我喜欢快乐，不喜欢痛苦。算了，我包饺子给你吃，过个快乐的冬至。”贺敏拿过一张面叶，又开始包饺子了。

薛烛看了一下她包的饺子就想笑！

这哪里是饺子？分明就是元宝！一个个都像弥勒佛的大肚子，肚子撅起来，有的交口裂开了，就像弥勒佛张开嘴笑一样。

薛烛快速地包起饺子来，忽然发觉贺敏在静静地看着他。

他愣了一下，问道：“看啥呢？”

“你包的像河里的小船，你看我包的像啥？”贺敏没回答他，反过来问他。

“像弥勒佛！”薛烛不假思索地说。

“我包的像大肚汉，像我爸。”贺敏笑着说。

“你喜欢你爸吗？很少听你说到他。”薛烛问道。

“废话！哪有女儿不喜欢爸的？”贺敏反问道。

她又包了一个大肚汉，“好多人对我爸印象不好，说他是双面人。我是他女儿，能理解一个苦孩子挣扎着要摆脱贫穷的心理，这种心理太强了就会扭曲。这贺公馆就是他内心的关照，他要宣泄，他要证明成功摆脱贫穷了！”

薛烛听着贺敏讲爸爸，脑海里却忽然跳出一个人的形象，就是几天前遇到的为救得了尿毒症的爸爸而憔悴不堪的饶新星。他的微信名字“苦命的孩子”和“奋斗的孩子”，不正是贺栓柱的写照吗？

贺敏忽然问：“你为什么30岁之前不谈恋爱呢？”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薛烛吟咏完四句诗，弹了一下身上的面粉说：“可能你觉得我唱高调。但是，在农村成为变革最前沿、农业成为最朝阳产业、新农民成为最可爱的人这样一个大时代，二者真的皆可抛。”

贺敏摇摇头说，“我认可你说的时代大趋势，但不同意你的观点。”

薛烛迟疑了一下，“没明白。”

“你骨子里是一种阳性观念，”贺敏说，“凡事都讲究阴阳平衡。爱情可以助力事业，并非鱼与熊掌的关系。”

“不否认我喜欢你，”贺敏越说脸越红，“其实，其实，我爸做了很多慈善事业，是一个有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在薛烛看来她从来没害羞得这么厉害，不禁多看了几眼。

贺敏抬起头，看薛烛正看他，又低下头问：“你是不是觉得我庸俗，好像在和你条件？”

“没有，没有，”薛烛摆摆左手，“我们是铁板一块的‘大尧山四仙’。没有你、王亨利和俞子期的帮助，我真打不开大尧山的局面。”

“别提他俩，讨厌他们！”

贺敏用双手拍了一下薛烛的头，手上的饺子馅儿沾在他头上，两人浑然不觉。

薛烛知道她脾气古怪，就不再提王亨利和俞子期。也拍了一下她的头，“你为啥消失了5天？搞得我担心死了！”

“我让爸爸投资大尧山，我做CEO。他不肯，我生气了。想和他划清界限，就搬出了县城的大别墅，回到这里静修了。”贺敏气呼呼地说道。

“这房子不也是你爸盖的吗？”薛烛反问道。

“唉！我还是没离不开我爸，真没用！”贺敏幽幽说道。

她继续说：“看来我这辈子都离不开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爸，另一个就是某某人。”

“离不开就离不开吧！女人就是用男人肋骨做的，干嘛非要离开呢？”薛烛打趣道。

“闭上眼睛，我送你一个礼物。”贺敏见薛烛闭上眼睛了，就从里屋搬出了一个大盒子来。

“变变变！睁开眼吧！”贺敏把盒子放在薛烛腿上。

薛烛看到盒子上有一个乔丹的头像，纳闷地问道：“T恤？”

“打开看看！”贺敏指着盒子说道。

薛烛打开了盒子，盒子里赫然是一个篮球。

“咋想到送我篮球？”他睁大了眼睛。

贺敏做了一个左手扣篮的动作，“你左手扣篮的动作特别潇洒，赛过乔丹，让我动心！”

贺敏说了半天篮球，除了看到他激动，没有看到其他反应。疑惑地问道：“你最近变木了，忘了今天是啥国际节日了？”

“今天12月21日，不是冬至、世界末日吗？”

“我说的是国际节日。”

“国际扶贫节！”他搜肠刮肚半天也没想出来，就胡乱说。“你又瞎造节，看来你心里只有扶贫了！”

“嘀！”“嘀！”“嘀……”

外边有人按门铃。

贺敏调出监控系统，“这俩神仙成心不让我俩过二人世界，你让他们来的？”

“没有，没有。我俩别开门，嘘！”薛烛怕贺敏多心，故意说着，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算了，放他们一马！”贺敏“啪嗒”一声按了开门键。

“‘大尧山四仙’解散了吗？”王亨利进门大声嚷道，“两个重色轻友的家伙，偷偷躲起来过世界末日！害得我俩抱头痛哭，啊……”

他装着伤心的样子，就去拥抱俞子期。

俞子期一扭身，揣了王亨利一脚，“你去抱墙壁咚吧。”

王亨利没能刹住脚，一下子撞在墙上，“哎吆”了一声说：“贺敏快给我拿把水果刀，我要割喉自杀！”

“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

四个人笑得要岔气了。

“篮球！”王亨利惊叫着，在客厅里运起球来。

“今天是世界篮球节，我猪八戒在世界海拔最高的篮球场，也是世界最小的篮球场打球，刷新了吉尼斯纪录！”

“胡嘞嘞啥？”俞子期又踢了他一脚，“世界海拔最高的篮球场是拉萨市群众文化体育中心篮球场，海拔3658米，球员打完一场球就要拿着氧气瓶呼吸。”

“小敏，我知道了，今天是世界篮球日。我要在大尧山建篮球场，训练一支大尧山儿童队出来！”薛烛高兴地拍了一下贺敏，就像拍篮球一样。

“大尧山篮球场应该这么建……”

四人你一言我一语，开始讨论如何建大尧山篮球场起来。

“大尧山上有宝藏，龙宝石传说天下扬。核桃坞的核桃最硬朗，玫瑰谷的玫瑰最芬芳……”薛烛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通手机，传来祁劲松异常严肃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