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垃圾的真相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慧娜独自坐在训练场的长椅上。直到天黑，她仍旧对着训练场发呆，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想。起初有下训练的头戴棒球帽、背着偌大后背包的球手在远处来回走动，过了一会儿，阳光逐渐倾斜黯淡，行人逐渐变少了。偶尔回过神来，慧娜发现时间一晃已经过去了两三个小时，那时的自己，坐在那阳光下究竟在看什么呢？不知不觉间，距离徐致远离开筑梦队已经一个月了。

一想到致远，仿佛有一股冰冷清澈的水溢入大脑，沁润整个身心。慧娜越来越感觉到，自己与致远紧密相连的是某种强烈而共通的信念。如今在日常工作中或是在夜晚的写作中，慧娜偶尔还会感受到那种悸动，从前一睁开眼睛就能发现致远始终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现在致远虽然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但不管是吃饭、走路、还是与人相处，那颗心依旧存在，甚至比以往的任何时刻更加强烈。

据说人在活着的时候，体内的细胞要重复不断的死亡与生长的过程，人体细胞全部更新需要七年。在过去的两个七年中，体内的细胞换了一茬又一茬。慧娜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唇、内脏、肌肤都已悄无声息的焕然一新，但唯一不变的就是对致远的真心。有时慧娜的内心会受到创伤，因为她曾执着的追求，曾心怀欲望，也曾憎恨自己的渺小，同时学会了惭愧，这让自己变得更加渺小。但换一个角度看待世界，用一颗贫寒的心一点一点的加深对人生的理解，比起那些个性使然的宵小之辈要更长久，也更深刻。想到这里，慧娜感觉窗外那片透过枝桠的阳光恰如奇迹重现，她长长的舒了口气，以泰然的步伐走进人流涌动的办公区。

“是为了第二次选拔的事召集大家的。各位也知道主教练他…辞职了。”

慧娜的开场白简练中透着淡淡的感伤，金华翰笑起来的时候露出镶金的门牙，表情里透着顽皮劲儿。

“所以为什么要那么卖命的工作啊，丢下这么多烂摊子。”

金华翰说完便一个人笑了出来，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傲慢、几分苦涩。想到金华翰原本就是一个说话谈笑空洞乏味的人，慧娜并不想跟他过多计较。

“就是！这算什么事儿啊！”

慧娜默默的抬头看了看昌敏教练，昌敏的个子比金华翰要高，体格也更健壮，眼睛瞪得跟黄牛一般大，眼光却没有一丝锐气，甚至隐隐的透着一股迟疑的神色，一眨一眨的躲闪着慧娜的视线，不难看出他很后悔自己在情形尚不明朗的时刻说了不该说的话。不过，慧娜对他却丝毫不表露任何态度，反倒是非常恳切的将目光转向大家，在环顾了一圈会议室里的众人后，慧娜用略带命令的语气热情的接着说道。

“首先，关于临时担任主教练一职，我很想听听大家的意见。为此我专程找来了各位资历深厚的教练共同参会。”

从落座开始，昌敏总是不间断的埋头喝咖啡，一向口味刁钻的他全然不管咖啡的口味，只是喝到没有困意，头脑变清醒为止。这样的他居然还能舔脸暗笑，肠胃没有搞坏已经是万幸了。金华翰还是像以往一样半讽刺、半畏惧的拍拍金胜燮精瘦而窄的肩膀，偶尔还模仿击打沙袋的动作哄大家一乐。教练组的成员互相对视或与金华翰对视时总是在笑，而那笑容看似也有些僵硬，就像急着喝咖啡时把咖啡从嘴角里漏出来的那样。

宣传部长熟练的摆弄咖啡杯和勺子，这些动作带着一种从生活中磨炼出来的高手水准。尽管她冲慧娜咧嘴一笑的表情很和气也很滑稽，但她知道慧娜其实并不喜欢她，因为慧娜最先将目光对准了她，而她望向宣传部长的眼中往往带着困惑与戒心。宣传部长的手指略略一僵，她感觉自己的脸颊滚烫，便默默的和坐在一旁的教练C交换了一下眼色，教练C的眼睛就像两个很大很大的洞，瞳孔里什么都没有，但渐渐的透过那双眼睛能看到慧娜的脸。

一圈人里，舒永久（战略分析组部长）的面色是最尴尬的，他用手拨弄着牛角眼镜，偶尔默默的抬头看看慧娜的侧脸。这位部长大家都很了解，他属于外柔内刚型，做事周密、为人谨慎。平时善于管理职员时，要是哪个职员有难处，他就会慷慨的伸出援手。但他从来不会单独约同事出来喝酒聊天，更不会主动赴任何人的约，包括上司的约或是团队聚餐。所以，舒永久虽然和蔼可亲，却始终和同事保持着一定距离，大家对他也就不敢太随便了。

虽然是下午，会议室却像地下仓库一样昏暗。旧书的味道和黑暗悄悄蔓延到书柜后的雪白墙面上。隐隐透过百叶窗的阳光仿佛盘根错节的粗绳，打印机下面凌乱的纸和被撕下来的杂志封面在冷冷的微光下静静的躺着。

换做以往每当慧娜陷入迷茫时，致远都会给她温暖的目光。此刻慧娜却只能正视着舒永久再次发话道。

“既然大家都无话可说，那就赶紧确定一下保护球手名单吧。”

慧娜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瞄向正坐在离门最近的角落中的瑞霖。瑞霖的脸几乎贴着电脑显示屏，起身发表观点的那一刻，他发现自己的直系上司宣传部长一脸错愕，是差一点就要尖叫的那种。

“主教练，以下就是我写的筑梦队保护球手名单，各位教练请过目。”

宣传部长一边认真的看，一边用手背擦了一下脸。坐在一旁的教练C实在好奇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诧异，或许是教练C经常用凉水洗脸的缘故，他的双颊生出红红的一层皲裂很粗糙，他先是用衣袖粗暴的擦去脸上的汗水，然后张开嘴巴做出一副像是要说话又似在笑的神态，但脸颊和嘴角紧绷，就连远远扫过他一眼的瑞霖都能感受到那股火辣辣的刺痛。

昌敏直接摆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他的脸还是像蘑菇一样微黄，只是有一点不同，表情里没有惊讶而是多了一份亲切。保护球手名单缓缓读完后，昌敏教练的眉头往上一翘，眼睛睁得大大的，热情的向金华翰露出灿烂的微笑，他的笑容里有着一种叵测而神奇的力量，特别是当金华翰朝他露出一口玉米粒一样整齐的牙齿时。这间会议室里最不起眼、简单朴实的金胜燮肤色瞬间苍白得没有了光泽。

“这里怎么没有起榕球手啊？他首发都多少年了。”

这是从金华翰那没有血色的嘴唇中迸出的一句话，显得有些唐突。教练C再次和宣传部长对视，宣传部长的表情就像是吞了粉状的苦药一样，脸向后仰着。沉浸在死一般的安宁中，大家根本无暇思考。慧娜一直沉默着，她的脸在幻灯的照耀下显得也有些消瘦苍白。

“起榕球手去年进入战败组了，这件事在筑梦队貌似不是秘闻吧。”

出乎大家的意料，李瑞霖的声音粗而低沉，富有感染力，比起他的外表更具有吸引力。但坐在台下的众人却在想，一个微不足道的宣传员居然有如此胆量，敢在精英人士面前争夺展示自己的机会，难道是要向临时主教练邀功请赏吗？也太不自量力了吧？想到这里，很多人都把脸转了过去，他们觉得很好笑，不由得笑出了声音。直到金胜燮站了出来，用他特有的低沉和强硬的口气说道。

“起榕球手每年的防御率虽然没什么变化，但是残垒处理率在逐渐升高。而瑞霖给我们的这份名单中包含的几名候补球手，都是战力分析组推荐上来的。”

此时，胜燮的脸上看不到一丝软弱，就像金华翰第一次见到他时，胜燮单凭古井无波的眼神便让他惊慌失措和无比激动一样，这一次他表现得成熟而自信。

“有点奇怪。”

昌敏随随便便的讪笑道，这时教练B捅了一下他的腰眼，他只好悻悻作罢。会议室里的一切又陷入了平静，但隐隐感觉空气中弥漫着一丝不祥的气息。直到金华翰表情严肃的笑出了声音。

“喂，金胜燮你是想显摆你干活了是吧！这个跟现场常识很不同啊。”

金华翰含沙射影的嘲弄明明刺伤了胜燮敏感的自尊心，但他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默默的回望着金华翰。

“不是跟现场常识，而是跟现场各位教练的想法不同吧？”

舒永久捉摸不透的一面令金华翰深感不安，不仅是这句令人费解的玩笑，对于工作、对于人脉关系不在乎甚至无所顾忌的态度，这些都令他很恼火，也让他疲惫不堪。金华翰拿着咖啡杯陷入沉思，脸色阴沉，表情看上去顿时老了二十岁。

“还有，除了主教练，会议的时候尽量不要用强硬的口气说话。就算是前辈…”

大家顿时无言以对，他们的脸色显得更加苍白。眼睛与嘴唇微微漾动着，仿佛在昏迷中也能感觉到疼痛的病人一样。金胜燮流露出怀疑的神情，仔细的观察着舒永久的表情。昌敏气得真想大喊大叫，或是用拳头击打自己的胸脯，再或是将拳头砸向桌子，但在令人窒息的沉默里，他却只能任由汗水沿着他早已湿透的脸颊滚滚滑落。

金华翰的笑容很浓，笑的时候嘴角的皱纹显得更深，脸上露出职业化的笑容，很不自然。

“喲，听听这口气，你谁啊？！”

舒永久似乎厌倦这硝烟弥漫的生活，整个人变得心灰意懒。

“我是战略分析组部长舒永久。”

隔着那张长条桌子，金华翰怒视着舒永久，舒永久木然的坐在椅子里。大家都目睹了金华翰暴躁的态度渐渐变冷的全过程，但却无力阻止。直到金华翰藏在眼睛里、皱纹里的愤怒和怨恨慢慢平息，他的笑容却慢慢冷却了。

“呵，呵呵，主教练不在，自以为是的人倒多了不少呢。”

不知什么原因，舒永久、金胜燮以及李瑞霖对金华翰肆无忌惮的挑衅不以为然。目光飘过这三个男人的同事们脸色比平时苍白了许多。千钧一发之际，慧娜的头脑却并没有发热，她一直冷静的观察着金华翰、昌敏、舒永久以及在座各位同事的一举一动。但在她的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一般女人会有的戒备之心，她的思维大胆奔放，笑容却像水流一样，仿佛一切都那么自然，自然得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

“金华翰请注意你的态度，舒永久部长不仅是筑梦队的战略分析组部长，还是赢在棒球网站上的常务副主编。”

“呵呵，既然新任主教练喜欢，那我们听他的不就行了，还巴巴的把我们叫来干嘛，惺惺作态。”

瑞霖的脸因恼怒和疲倦变得扭曲难看，就在大家犹豫不决，仿佛看到抖动蜘蛛而犹豫惊恐的瞬间，最难缠的慧娜竟没有露出半点担忧神情，她理性的目光穿过人海，依然静静的凝视着金华翰。

金华翰低下头的瞬间，昌敏教练从喉咙里发出了一声鄙夷。

“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也要听他的吗？”

摇曳的阳光下，金华翰眼角上扬，嘴角阴险的翘了起来。昌敏教练伸出手开始揉搓着他那张泥脸，坐在对面的金胜燮教练越是想要避开金华翰那双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金华翰的眼神便越是锋利。舒永久静静的看着金华翰，金华翰剜了他一眼，目光里流露出对他的戒心与反感，舒永久都装作没有看见。这段时间里，瑞霖一直像观察陌生人那样端详着金华翰浓黑的眉毛、鹰钩般尖锐的鼻尖、又红又皱的嘴和微微抽搐的下巴。

“哎，瞧瞧看真是一片狼藉啊，我说主教练在应该不会支持你这样做吧？”

瞬间，大家的脸仿佛涂上了一层灰，宣传部长的脸一会儿看上去冷冷的，一会儿又很煎熬的样子，一会儿又变得麻木没有表情，但汗水一直不停的沿着脖子流到胸膛。也许在安慧娜的脸上终于又看到了滚烫又冰冷的杀气，金华翰再一次用挑衅的方式试图证明自己的判断。

“新尝试好是好，但我并不怎么看好。你们继续，我那还有工作。”

话音刚落，金华翰毫不犹豫的打开房门，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看着金华翰的背影，大家的胸口正萌发着一种纠结，蠢蠢欲动。特别是教练组的成员们，他们像中了箭的野兽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出光线昏暗的会议室。

慧娜闭了闭眼睛，汗水从额角滚落下来，淋湿了嘴唇和下巴，沿着青筋暴露的脖颈流进胸膛，浸湿了衬衫。这一瞬间慧娜的心情是忐忑不安的，但大家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变化。瑞霖和胜燮是最后离开会议室的，看着在无数个舞动的阳光中伫立着的慧娜，瑞霖感觉全身大大小小的血管汩汩的流动起来，清澈的汗水顺着无数毛细血管往上溢，同事淋湿了他饥饿的内脏，淋湿了他僵硬的肌肉，也淋湿了他凹陷的眼棱，脸颊和颤动的嘴唇，瑞霖本想留下来陪陪慧娜，但胜燮却冲他连连摇头。

人群离去的会议室平和而宁静，慧娜静静的坐在专属于主教练的位置上，就像读书很投入会忘掉周围的事物一样，慧娜现在要独自面对这个世界了。这一刻世界是广阔复杂的，是神秘莫测的，很多双眼睛像触手可及的鲜嫩肉体一样深深的凝视着自己。想到这里，慧娜就觉得疲惫不堪，似乎浑身上下每一节骨头都要融化了。“那么你呢？致远你就是这么忐忑不安的度过两年时光的吗？还是说从很久以前就是这样…”在转动把手打开房门之前，慧娜靠在胶合板们前站立了好几秒…

离开训练中心的时候，雨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雨水打在餐厅四周建筑物的石板瓦屋顶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听着喧闹的落雨声原本就很郁闷的致轩，现在心情更加阴沉了。他把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为了不让周围的人注意到，他努力的把自己蜷成一团。可是，尽管他靠着墙再怎么蜷缩，也无法让自己变得更小。天边响起一声怒吼，站在餐厅门口的慧娜感觉屋子里也如电闪雷鸣一般。

慧娜一走进门厅，致轩便转过头面色沉痛的默默看着慧娜的脸。慧娜像对陌生人那样不自然的笑了笑，但却不能忽视致轩的表情，那是一张不知不觉被人抛弃的少年的脸，额角的碎发里深深的隐藏着一条疤痕，致轩就那么孤独的伫立在那里，直到慧娜安安静静的落座。

世界仿佛变了一个样，此时正以另一种方式展现着自己。致轩和慧娜一起转过头用陌生的眼光久久的注视着窗外的一切。善与恶，责任、义务和放弃，真实和虚假，这些东西在两个人的眼前逐渐失去了界限。慧娜那么聪慧，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对眼前的危机感到不解或惊慌过。看着慧娜严峻的侧脸，致轩也逐渐认识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那就是现在能安放自己心灵的地方只有家了。

时间流逝着，燃气炉上烤着的五花肉，猪油缓缓渗到平底锅边沿的萝卜里面。

慧娜同样是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她费了不少时间才把汤里的鸡蛋碎块和拉面一点不剩的挑到碗里吃掉。喝着热腾腾的拉面汤，感觉雨水没有刚才那么凉了，慧娜便舒展了一下在座位上一直蜷缩着的肩膀。

“突然发生这种状况，有点慌张吧？”

致远离开筑梦队后，致轩身上发生的最大变化，就是对任何一个接近自己的人，表现出异乎寻常的敏感。每当这种时候，致远退役时说过的话就出现在慧娜的脑海里，慧娜总是摇摇头想要否定。致轩放下筷子，后背缓缓的立起紧贴在椅背上，他的嘴唇微微颤抖，凌乱的刘海搭在凹陷的眼皮上。慧娜感觉后脑勺的某个部位的皮肤隐隐作痛。就像削苹果的时候，也会感觉水果刀的刀尖锋利无比，吓得自己直打寒战一样。

“致轩啊，你只是筑梦队的球手，赛场之外的事不要管。知道吗？”

光亮逐渐聚合在致轩的瞳仁里，暗部也逐渐融合起来，很快致轩便恢复成原本的面貌。按照慧娜记忆中致远的样子，致轩呼呼的用嘴呼着气试吃了一口肉丝拉皮，不知不觉就吃掉了大半。这时的致轩又重新望向慧娜，慧娜好像急着变成烂醉如泥的样子，手里拿着啤酒正一杯一杯的一饮而尽。

“哥哥，今天联系我了…”

虽然想多问一句，但慧娜还是忍住了。她知道当致轩像现在这样低头坐着时，是听不进自己的话的。所以慧娜只是问了一句“哦，是吗？”然后就坐在那儿继续直愣愣的看着致轩，仅此而已。致轩仰头看了看慧娜，简直不敢相信慧娜居然也有这么安静的一面。原本就比较消瘦的致轩，这几个月艰难的恢复期下来颧骨都凸出来了，再加上没有理发，简直像变了个人，慧娜感觉很陌生。

“哥哥说，如果我选择退役就死定了。”

慧娜明显的看到致轩是在强忍怨气，他的脸色那么难看又刻意压低了头。意识到致轩再次投来的视线，慧娜仰起喝得通红的脸，一边晃了晃已经见底的啤酒，一边大大咧咧的调侃道。

“跟亲弟弟怎么还说这种话啊，不过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从心理的角度看，致远他这段时间情绪反常是很正常的。你如果不能理解他，那就离他远一点，实在招架不了就给慧娜姐打电话。”

和以往不同，致轩只是点点头随便应和了一下。只是一个目光交汇的转瞬，万物的轮廓又消失了，刚冷却下来的灼热又往慧娜的额头上冒，胸口在汹涌，仿佛有血气要从嗓子里呕出来。

“其实，每当这种时候，我都觉得哥哥还是不了解我。我为什么要走？如果这种时候我们俩都走了，我们就都成垃圾了。”

致轩试着闭眼又睁开，他的双颊在发烧，脑门像被什么东西烤着一样滚烫，似乎有头隐形的野兽正紧贴在那个炙烤着致轩的地方，并用吸盘吸吮着他的意识。致轩这一系列细微的表情变化，慧娜都清楚的看在眼里，她曾在书上读到过这好像是精神重度疲劳才会导致的症状。慧娜着实心惊，但除了深呼吸或向自己呢喃，慧娜又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才好。这时，致轩的眼睛又逐渐亮了起来。

“把可能再也不会创造价值的弟弟留在筑梦队，被逮个正着，然后被辞退的家伙。还有那些无能冷漠却妄想抓住权柄的家伙。究竟哪一方才是吴晟勋真正偏袒的呢？”

“致轩啊，别想那么多了，马上就要比赛了。这次你还会上场的对吧？徐致轩你应该很清楚我、筑梦队现在的处境，你会帮我的对不对？”

致轩笑了，此时的他就像掉进水里的人一样，无力的瘫软着双臂，斜斜的倚靠在墙壁上，慧娜伸手搂住的致轩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