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忘不了的大山情

山路两边，巍峨的大山连绵起伏。

司机开着车，孟飞和李解放也坐在驾驶室里。

李解放：小孟干部……

孟飞看他一眼。

李解放嘿嘿一笑，说道：虽然你不让我们那么叫，可是，你真的是正儿八经的国家干部，就不像我们村里的这些土干部。

孟飞笑笑，问道：咋不一样了？

李解放：你看那李石头，在村里干**可是有年头了，一点领导艺术都没有。

孟飞调侃道：哟，解放叔，您还知道这词儿啊。

李解放：我不像李石头，我喜欢学习，不然，咋给我儿子起个名叫李学习？

孟飞笑了，这都能扯到一起：解放叔，这还真是，你家儿子李学习，那是村里学习最好的，现在……在那什么学校了？对，对，省农业大学，那可是一本。

李解放：别看俺家成分不好，可是，从俺爹那时候就说，得让孩子学习，没有文化就得受人欺负。你看我，就整天让他李石头欺负。

孟飞笑了，这李石头和李解放啊，本村一个姓的兄弟，一个是八代贫农，一个是祖上地主，这半辈子可没少斗。不过，李解放的话还是有道理的。没有文化被人欺负，当然不是李石头了，没有文化毕竟就没有见识，所以，要想走出大山，科学知识是少不了的。

公路一边的一个大门，旁边挂着金玉堂酱菜厂的牌子。

大门里面，蓝色的厂房，透明的玻璃，厂房里一排排望不到头的酱菜缸。

李学习和同学孙晓刚，还有孙晓刚的父亲孙大福，也就是酱菜厂的老板，几人站在大门口。

远处，那辆拉着佛手瓜的农用车来了，在大门口，孟飞和李解放跳下车来。

孙大福走了过来，打量着孟飞和李解放，不知该如何称呼。

李学习赶紧介绍：孙叔，这是我爸，这是我们村的小孟干部。

孙大福是个憨厚的汉子，孙大福和李解放还有孟飞握手，说道：这次一百个大缸都倒出来了，我们已经试验成功了，佛手瓜酱菜在市场上也很受欢迎。你们给的价格优惠，感谢你们啊。走，到办公室坐坐，我让人卸车。

孟飞：孙厂长，感谢的应该是我们。我代表我们李家峪村的村民向您感谢。

几人边走边说话。

孙大福：这就客套了。我也是山里的孩子，趁着这几年**，办起了个酱菜厂，虽说规模还不行，但是，销路还不错。咱山里人都是真材实料，不坑人，更不害人，所以，一年十几万斤酱菜都不愁销。

孙大福没说假话，沂蒙山就是最好的招牌，都知道老区人民朴实善良，这里的产品都有很好的销路。

孟飞眉眼之中带着喜悦，高兴地说道：这一行竞争应该激烈吧？

孙大福：咱有一定规模，不但本地销售，还销往外地。这一行不只是竞争，还有合作，因为毕竟各地的口味不同，我也经常出去学习。

孟飞像是听到了商机，赶紧问道：您能不能也把我们的佛手瓜……

孙大福一摆手，笑着说道：这你不用说，我昨天就打电话了，几个开酱菜厂的外地朋友说了，只要你们的佛手瓜质量好，价格合适，他们就能要个几万斤……

孟飞和孙大福在前面边走边说，插不上话的李解放在后面跟着。儿子李学习走了过来，低声说道：爸，你咋这样就来了？

李解放一愣，问道：咋样？

李学习坏笑着说道：你看看人家小孟干部，穿得一看就像个干部。你看你，往路边一蹲，说不定有给你扔钱的。

孟飞笑着回过了头，说道：学习，你爸刚从地里，直接就过来了。咋了，上了大学还嫌弃你爸了？

李解放做了个踢人的动作，骂道：就是，这臭小子，毛病还多了呢。

李学习朝着父亲一撇嘴，对孟飞说道：小孟干部……

孟飞：别叫我小孟干部，咱俩年纪差不了多少，就喊我孟哥。

李学习嘻嘻一笑，说道：小孟哥，我将来呀也考**，像你这样，往人前一站，那是个气派，体面，不像我爸一样，一看就是个老农民。

孟飞停住了脚步，拍拍李学习的肩膀，说道：学习，将来成才，这个想法很好。可是，当初你爸为什么让你去读农业大学？就是为了将来，为了你能回来建设自己的家乡。

李学习：可是，咱们村也太落后了，这通电才没几年，我大学马上毕业，回来干啥？

李学习的话就是山里的现状，好不容易出一个大学生，却都读完书就留到了城里，没几个回来的。

孟飞语重心长的说道：想要自己的家乡改变贫穷落后的面貌，需要我们每一个年轻人为之努力。我盼着你回来，我需要更多有文化有知识的年轻人和我一起，让李家峪村插上金翅膀。

李学习被孟飞的话感动了，他坚定地点点头，谁不盼着自己的家乡插上金翅膀？

夕阳已经挂在了山巅，金色的余晖笼罩着山谷里的村庄。

村庄里许多人家的房顶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炊烟升到了空中，融进了晚霞的余晖中。

村口传来李石头咳嗽的声音。

李石头背着手，嘴里叼着一只烟，像是一尊雕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远处的那条盘山公路。

李二柱站在他的身边，看一眼一动不动的李石头，又看看远处的盘山路，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些不满，说道：他小孟都不给你面子，你还担心他？

李石头没有说话，只有一明一暗的烟头证明他还在呼吸。李石头慢慢的回转身，一步一步向村里走去，腰背有些佝偻，步子也是那么的沉重……

看来，对于城里来的小孟干部，说话做事还是有很多村里很多人看不习惯的。可是在李石头的心里，只要能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的就是好干部。

明亮的灯光，照着餐桌上的丰盛的晚餐。

王若琳和父母正在吃晚饭。

母亲把一块红烧排骨夹到女儿的碗中，说道：琳琳，多吃点。怀了孕，就得增加营养。

王若琳朝着母亲笑了一笑，大口的吃着排骨。

父亲有些不理解的看向女儿，问道：都怀孕了，还闹着离婚，也不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是咋想的。

王若琳母亲：这能怪谁？孟飞他自己对咱闺女说的，马上就要副科级了，这都几次了？整天这样哄咱闺女，别说闺女，换了我，照样和他离婚。

王若琳父亲似乎不满老伴的话，不耐烦的说道：我四十以前也是普通职工一个。当年下乡的时候你咋就看上我了？

王若琳母亲嘻嘻一笑，说道：老王，我早就看出你不是笼中之鸟。第一年恢复大学考试，你不就一飞冲天了？

王若琳撅着嘴说道：就是呀。我研究生毕业，他孟飞才啥学历？要是不进取，我就和他离婚，看他努力不努力。

王若琳父亲哼了一声，说道：家庭琐事看起来不起眼，可是，也要有长远的眼光。孟飞不是潜力股，啊，也不是什么ST啊。看眼前利益的，将来基本上都是现在开着奔驰，以后骑自行车的。

说罢，王若琳父亲放下筷子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万家灯火，还有满天繁星。当初自己同意女儿和孟飞的婚事，为的就是不让女儿一辈子骑着自行车。王若琳的父亲是孟飞的老领导，给女儿选了这个人生伴侣希望自己没有走眼。下派就是一次机会，虽然有些人不愿意去，但是他希望孟飞利用这次机会，年底交出一个好报表。

繁星满天，皓月当空，银色的月光笼罩着李家峪村。

李石头坐在自家的院子里，闷闷不乐，李二柱坐在他旁边，一声不吭。

李石头的老伴走了过来，问道：都这点了，给你弄点饭吃？

李石头瓮声瓮气的说道：不吃！

老伴犹豫了一下，问道：要不……给你弄俩菜，让二柱陪你喝点？

李石头：不喝！

老伴有些生气，刚要说话，李二柱赶紧说道：婶子，你就别管了，我叔心里不舒服。

李石头老伴：不舒服也不能糟蹋自己身体啊。二柱，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说罢，老人有些不高兴的走进了屋里。

李二柱看看李石头，也离开了，李石头一个人坐在那里吧嗒吧嗒的抽着烟。

门口的街道上，回荡着传出来的李石头咳嗽的声音。

李家峪村的路上黑乎乎的，黑影中传来孟飞的说笑声。

孟飞从黑影处走到了月光下，一手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一手拿着手机，正在打视频电话。

视频电话里，一个大酒窝的年轻姑娘（李香槐）还有几个年轻姑娘挤在屏幕前和孟飞说笑。李香槐就是李石头的女儿，现在一家工厂打工。

李香槐笑着说道：小孟干部，打电话之前大家还都猜呢，这次来的下派干部是不是个老头。

孟飞嘿嘿一笑，说道：我现在是准老头。

视频里一个姑娘笑着说道：这么帅就叫老头，哪儿还有帅哥了？

视频里几个姑娘笑作一团。

孟飞摸了一下自己整齐而又铮亮的发型，有些不自信的说道：真有你们说的那么帅？

姑娘们笑着说道：当然了。

孟飞：既然这样，你们就更应该回来帮我建设李家峪……

明亮灯光下，宿舍里放着几张上下铺的床。

一张下铺的床上，李香槐和姐妹们正在和孟飞视频。

李香槐：小孟干部……

视频里孟飞：别喊我小孟干部，生分，咱是兄妹，喊我哥。

几个姑娘笑着对李香槐起哄：快，快喊哥。

李香槐脸一红，赌气的说道：喊就喊。小孟哥……

视频里孟飞嘿嘿的笑了。

李香槐：小孟哥，我们几个商量了，不在厂里打工了，回去帮你。

视频里孟飞高兴地咧着嘴：欢迎欢迎，你们回来，我给你们接风洗尘……

孟飞一边打着视频电话，一边走进了李石头家，把手里的塑料袋往桌上一放，说道：婶子，我这儿从镇上买的现成的，麻烦你找个盘子盛上，我和石头叔喝一杯。

李石头的老伴从屋里走了出来，笑着说道：看你，咋又花钱？快打你的电话，坐那儿等着就行。

孟飞手里的电话里，李香槐她们还在说笑着。

李香槐：小孟哥，你可说话算数，回去请我们吃大餐。

李石头听到女儿在电话里的声音，疑惑的看了一眼孟飞。

孟飞嘿嘿一笑，说道：香槐她们，聊天儿呢。

李石头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把脑袋伸到孟飞手机前面，没好气的喊道：一个大闺女家，叽叽喳喳的不怕人笑话？还吃大餐，回来吃大耳刮子。

可能李石头的面孔吓坏了几个姑娘，那边挂断了视频电话。

这时，李石头的老伴把菜端了过来，放到了小桌上。

孟飞拧开自己带来的那瓶酒，给李石头倒上一杯，说道：石头叔，来，喝点，咱爷俩聊聊。

李石头赌气的说道：不喝！不聊！

孟飞调侃道：哟，一看就是上过战场的老兵，脾气就是大。这可是百十块钱一瓶的，你不喝我自己喝。

李石头想了一下，端起酒杯自己一口喝了进去。

孟飞：哎，这就对了。咋？面子受伤了？石头叔，你想过没有？今天我为什么那样做？

李石头瓮声瓮气的问道：为啥？

孟飞：解放叔是咱村的老落后，还经常赚点小便宜，这点你不否认吧？

李石头哼了一声，说道：那老东西，赚不到便宜就像掉了钱。

说着话，李石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口猪头肉塞到了嘴里。

孟飞：你想啊，连解放叔这样的老落后都积极卖瓜了，别人看了以后会咋办？当然也是积极的去卖佛手瓜。一百多万斤的佛手瓜，靠我自己是没那个能力，只有把大伙儿动员起来，积极想办法，这些佛手瓜才能卖掉。我今天这个办法，叫后进带先进。解放叔积极了，那些比他积极的人看了后咋办？能不抢着卖？再说，没有奖励机制，这哪儿行？

李石头放下筷子，看向孟飞，说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可是，咱们村还有那么多贫困家庭，要不是有救济，连……连饭都吃不饱。这些人家，当年家家户户都有过死在战场上的人，我作为一个村支书，看在眼里，心里能不难受？把他们的佛手瓜卖了，多少添补一下，唉，这就是我的想法。

说这些话的时候，李石头的心里沉甸甸的，他感觉自己对不起村里的乡亲们，这就是他的身真实想法。

孟飞：石头叔，对不起，回来的路上，我还以为你工作办法守旧，真没想到，你心里装着那么多。

孟飞端起酒杯：叔，我敬你！

……

月光从窗口照了进来，王若琳坐在梳妆台前，刚刚梳妆完毕穿上睡衣准备休息的她抬头看到了放在梳妆台上面的结婚照，她和孟飞都是那么的年轻，孟飞的笑容还带着一点点的调皮。

王若琳把结婚照拿在了手里，用手摁了一下照片上孟飞的鼻子，自言自语：结婚前甜言蜜语的，结婚后从不知道让人一步。

说着话，一赌气把结婚照扔到了一遍。

王若琳坐到了床上，看着天空中眨着眼睛的星星，噘着嘴说道：臭东西，我就看你不回来？！

繁星眨着眼睛看着静静的山村，看着李石头家的小院。

此时，李石头和孟飞之间那个小小的疙瘩解开了，两人正在商量下一步的工作。

孟飞：叔，你说到的村里的贫困户的问题，是眼前必须要解决的。

李石头：咱村里一穷二白，村干部的工资还都拖着呢，有啥办法？

孟飞：现在，佛手瓜的销售已经打开了市场，一百多万斤，对于各家各户这不是一个小的收入。有劳力的多一些，那些贫困户大都是缺少劳力，自然也就少一些。我想了一个办法……

李石头：你说。

孟飞：我下派的时候，局里为了减少给村里添麻烦，局里有来的让我招待，给了一年五千块钱的接待费用，光是这些还不够，我想，咱们从销售佛手瓜的资金里面，每斤抽出二分钱，这也算是村里的费用吧，估计没有村民不同意。

李石头：可不是，跑里跑外的，还没个差旅费？

孟飞笑笑，说道：叔，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说，咱们成立一个扶贫基金，我的招待费拿出来，再加上这部分抽成，钱数就不算少了。谁家有困难，咱不能光靠着政府救济，咱得自救，你说，这办法行吗？

李石头犹豫着：可……可你的招待费用在这儿，不太合适吧。

孟飞笑笑，说道：这你就别管了。我们**工资高，那些小子们要来，我让他们自己带酒，大不了我就一只老母鸡招待他们，不够，再添两瓢水。

李石头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感觉他的身上有种与众不同，什么不同呢，自己又不知道。

孟飞抹了一把脸，问道：叔，咋了？

李石头端起酒杯：孟飞，来，叔敬你一杯！

孟飞忙不迭的站起身，双手捧着自己的酒杯凑到了李石头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