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李石头的烦恼

太阳已经升到了当空，照着大石桥镇镇政府的小二层楼。

一会儿，乱哄哄的说话声传了出来，许多村干部有的抽着烟，有的说笑着，一窝蜂地从小楼的会议室里走了出来，李石头也提着自己那个有着时代印记的提包低着头走了出来。

院子里，早已经出来了的方家疃的村支书方明喊道：老李，这都中午了，别回去了。难得见一次，哥几个喝点？

李石头阴沉着脸说道：不喝。

方明笑道：咋？我请客。

李石头：那也不喝。

方明低声说道：老李，被批了几句，没必要放在心上。说你啥都没用，李家峪村要是富了，看谁还给你脸色看？

李石头长叹一声，说道：这话也在理。今天村里安装发射塔，我不放心，得回去看着。你要是有时间，到我那儿去，看看发射塔，顺便我请你吃饭。

说罢，李石头跨上自己的摩托车走了。

另一个村干部凑了过来，笑着说道：今天批的可够狠的，我看李石头都快坚持不住了。

方明笑笑，低声说道：老李这是背锅。上面碍着面子，不好说下派干部，不拿咱开刀拿谁？这也是杀鸡给猴看，告诫咱们必须服从上级的领导，不许自己自作主张。

那干部哼了一声，不满的说道：别的本事没有，打压人的本事可不小。

两人说着话，走出了大门去……

发射塔的安装正在进行，孟飞和许多村民站在远处看着。

几个半大孩子要跑过去，被孟飞喊住了。

孟飞：四嫂，看好孩子。这施工现场安全第一，你几个女人就知道叽叽喳喳的，孩子不看着呢？

那个叫四嫂的女人把自己孩子拖了回来，笑着说道：孟飞，你现在说话越来越像咱石头叔了。这样下去，小心回去媳妇嫌你变得土了。

孟飞嘿嘿一笑，说道：她要嫌我，你就给咱从村里找一个。

众人正在说笑着，李石头阴沉着脸骑着摩托车回来了。放下摩托车，看了看正在施工的发射塔，走到孟飞跟前：速度够快的啊。

孟飞点点头，说道：用不了几天。（看向李石头）咋了？不高兴呢？

李石头：没啥。

孟飞：一定挨训了。是不是？

李石头苦笑：要是咱们李家峪发展起来了，天天训我都行。

这时，几个妇女推着小车来了，上面簸箩里是热腾腾的包子，还有刚出锅的鸡蛋汤，施工人员也暂时休息，开始吃饭。

孟飞问李石头：饿了吧？吃点。

李石头摇摇头，喊道：老四家的，等会儿有剩下的包子，给村里的二奶奶、三婶这些送点过去。

孟飞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老军人，心里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崇敬，他的心里装着整个村子，装着村里的每一个人。

李镇长办公室，马**正在和李镇长说话。

马**：老李啊，今天开会，火气不小啊。

李镇长余怒未消的表情，说道：有些村子，就得敲打敲打，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还了得？成绩没干出多少来，瞒着锅台上炕倒是学会了。

马**：经济发展了就是好嘛，也给咱们减轻了工作负担。

李镇长：马**，你可是党的**，怎么能没有原则性呢？如果没了党的领导，没了上级的领导，那不就乱了套了？

马**呵呵一笑，说道：你还给我上纲上线了呢。好，你的意见我接受。不然，咱把孟飞退回去？

李镇长：走了一个了，再回去一个，咋向县里交代？我不是对孟飞工作的不满意，是对他工作方式的不满意。今天敲打李石头，就是让他给孟飞带信，工作中不能没有领导。你像那个走了的白元刚，工作虽然不怎么样，可是，三天两头的来汇报，这说明什么？心里有组织，有咱们领导。

马**呵呵的笑了，此长彼短，每个人都不一样啊。

马**掂量的出白元刚和孟飞的区别，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孟飞一些，虽然白元刚处事方式让人舒服一些，但是，基层干部还是需要能干活的，这一点，孟飞就比白元刚强多了。

市场监管局办公楼的走廊上，白元刚满面春风的拿着一份文件走来，迎面过来一个同事。

同事：元刚，啥高兴的啊？

白元刚嘻嘻一笑，说道：上午去了一趟联通公司，中午在那儿吃了一顿……

同事：喝了？

白元刚：哪儿敢呀。一会儿还得去局长那儿汇报工作，那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啧，闻不见那佛手瓜的屁味，吃的就是香，

两人都笑了，白元刚和同事打了一个招呼，向局长室走去。

局长办公室，方局长和胡**正在谈工作。

方局长：马上两节快到了，得组织一次大检查。每年这个时候，都是出事儿最多的时候。

胡**点点头：前两天，下面的几个科室就已经准备了。

敲门声。

方局长：进来。

白元刚走了进来，把一份文件放到了方局长的办公桌上：方局，这是关于联通公司群众反映最激烈的几个问题的调查，请您过目。

方局长拿起文件来看了一会儿，满意地点点头。

白元刚准备离开，却又停住了脚步，说道：方局，临来的时候遇到了联通公司的吴总，他说您交代的事儿办好了。

方局长一愣，问道：我交代的事儿？

白元刚：对啊，给李家峪村安装发射塔的事情。

方局长看向胡**，胡**也摇了摇头。

方局长把文件递给白元刚：把这份检查报告发下去。

说罢，方局长摆摆手，白元刚离开了。

方局长满面怒容：一定是孟飞，打着局里的名义去联通公司办事儿。

胡**：应该是这小子，不然，谁管李家峪村的事情？

方局长：把他叫回来，一定要严肃处理！

胡**：方局，这件事情毕竟不是以公谋私，虽然方法不对，但是，也是为民造福……

方局长：老胡啊，你总是偏袒着他，这样下去，他会走歪路的。

胡**笑笑，说道：那你说，处分了他，谁去下派？总不能两年时间，换三个下派干部了吧？

方局长手纸轻轻敲打着桌面，想了一会儿，说道：那也不能轻饶了他，必须得敲打敲打他。

胡**：怎么敲打？

方局长：我还没想好。这小子，在局里的时候就经常翘尾巴，现在有点成绩了，还不得成了土皇帝？

胡**：忙完这两天，咱们去看看，顺便也让你放心。

方局长点点头，没再说话。

村委会门口的大树下，李石头和村干部们坐在那里，李学习和李香槐也来了。

孟飞大声说道：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开个会，也破例叫来了李学习和李香槐两位年轻人，咱们谈谈村子以后发展的思路。

李石头干咳一声，说道：小孟，开会是不是到办公室里？这里也太不正式了吧。

孟飞嘻嘻一笑，说道：要是有条件，将来我盖个礼堂，咱现在不是没条件嘛。再说了，抽烟的多，搞得乌烟瘴气的。对了，石头叔，你烟以后得少抽，多活些岁数，将来等着享福。

众人都笑了，李石头也就不再多说了。

孟飞：现在咱们村网络信号好了，所以，网络销售的问题就应该提到了。学习，香槐，你俩说说，这问题你们是内行。

李学习：市场监管局给咱们的二手电脑已经到了，我也教了一些年轻人学会了如何做电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孟飞不耐烦的说道：说些有用的，什么东风西风的。

李学习嘿嘿一笑，说道：目前，能够熟练掌握电脑的有三人，其他人还在学习当中。有意向开淘宝店的有七人，想做微商的有五人，这是我们目前的情况。

孟飞点点头，看向李香槐。

李香槐：我是咱们村网络销售较早的，经过日积月累，现在有三千多粉丝。大伙呢，对咱们山里的土特产也都很有兴趣。可是，我们面临一个问题，那就是销售什么？

一个村干部说道：当然是我们的农副产品。

李香槐：什么是我们的农副产品？我们的农副产品有什么特色？网络销售实际和实体店也有相同之处，那就是形成自己的特色，那就是专一经营，总不能今天卖核桃，明天卖青菜，回头客回来了，咱们这里没有货，时间长了，客户就会流失。

孟飞：香槐说到了点子上。所以说，我们的农产品要形成规模，打出我们的知名度。虽然佛手瓜经历了一次敦刻尔克，但是，别处可都知道了我们我们这里盛产佛手瓜。所以啊，明年我们还要继续种一部分，另外呢，再开发别的产品。

李石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孟飞，还没说话，就被别人抢先了。

李二柱：你就别提这佛手瓜了，现在听见这仨字都头疼，大伙儿说，对不对?

众人都纷纷附和。

孟飞：种植和销售也都需要讲科学，我们说的不是盲目种植，而是有计划的种植。下一步，我还要出去考察，找到适合咱们李家峪村的农作物。

村干部们都撇起了嘴，一副不信任的表情。

李石头站起身来说道：这只是讨论，还没有形成村里的决议，所以，大伙儿也都不要着急，啊。今天呢，村里有几户贫困户需要加固房屋，我和小孟去看看，大家就各忙各的去了吧。

孟飞似乎意犹未尽，却被李石头强行停止了会议，内心未免有些失望。

就在这时，李石头喊着孟飞走了，李香槐和李学习也只好匆匆的结束了自己第一次参加的村委会。

李石头和孟飞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李石头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秋天的山风吹来，吹的树叶哗哗作响，也吹着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东倒西歪。

李石：小孟，你是个厚道人，想着就是怎么让咱们村子发展起来……

孟飞：叔，你不是说去那几个贫困户家吗？

李石头苦笑：我不这样说，会散不了，你还得继续说。

孟飞：你是不支持我今天说的事情？

李石头：岂止是我，除了那俩孩子，都没同意的。

孟飞：为什么？

李石头：咱们村子穷，各家各户底子薄，经不起折腾。你不说佛手瓜的事儿还好，一提那事儿，没看大伙儿的表情？

两人说着话来到了村头。

村头上，李解放正在和几个村民闲聊天。

李解放：小孟，来，来这里坐坐。

孟飞和李石头走了过去。

孟飞：解放叔，聊啥呢？

李解放：听我家那小子说，你们要搞网络销售，这是真的？

孟飞：那是啊，都准备开了。

李解放：这几年抽空我就去山上挖草药，也没顾上卖到城里去。你们这网络销售要是真的能行，能卖个好价钱，就帮我卖了，叔请你喝酒。

其他村民也都说自己家里也有。

孟飞一愣，问道：咱山里草药挺多？

李解放：到处都是，只要你不怕累，进山一趟就挖不少。

孟飞还要说话，被李石头拦住了。

李石头：别理他，就整天算计自己家里那点事儿。

说着话，李石头拽着孟飞走出了村子。

李解放在后面不满的喊道：这……这咋就成了我自己的事儿？没看家家户户都有？

李石头没再搭理他，和孟飞一直往山坡上走着，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那几座烈士墓前。烈士的坟头上的草拔的干干净净，地上还有烧了的纸灰，像是有人刚刚来过。

孟飞静静地看着，说道：石头叔，当初倒下的那一刻，他们知道自己会死吗？

孟飞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噶按绝而自己也可能会倒在这里。

李石头一愣，不知道孟飞为什么这样问。

孟飞似乎是在自言自语，说道：他们知道。可是，他们为什么没有选择生？那是因为他们知道要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石头明白了孟飞刚才的话，他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是担心你重蹈白元刚的覆辙。

孟飞笑笑，看向蓝天白云下的连绵群山，说道：一个人的得失没有什么，大不了摔倒了再爬起来。

李石头没再说话，而是摸了摸自己胸前的那枚党徽。对啊，孟飞说的才应该是一个**员该说的话呀。

汽车在公路上行驶，林主任坐在司机旁边，方局长和胡**坐在后排。

林主任：方局，我是不是提前给孟飞打个电话？

方局长一摆手，说道：不用。我就想看看，他现在在干什么？

……

汽车在公路上疾驶，远远地可以看到连绵不断的群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