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惹祸（下）

清晨，从山谷里冉冉升起的云雾还未散去，村头上，小草还挂着晶莹的露珠。

李石头、李解放和孟飞走来，李学习在后面提着一个布口袋，和李香槐跟着前面的三人。

李石头嘱咐孟飞：小孟，到了局里，领导批评你就听着，不许反嘴。

孟飞：那也得看他批评什么。

李石头：工作做得再好，有时候一张嘴就毁了所有的一切。就像你解放叔，人也不算坏，可是村里有几个人说他好？就是坏在了那张嘴上。

李解放：我说石头哥，你和孟飞说话，咋拿我当反面例子？

李石头：这里也没别人，那俩孩子都比你好，拿谁举例子呢？

说着话，李石头从李学习手里拿过布口袋，说道：这是咱们山里的蘑菇，都已经晾干了。快冬天了，给领导们尝尝。

孟飞：尝尝？便宜他们？二十块钱一斤，他们也得抢了。好了，车来了，你们回去吧。

孟飞跳上了客车，客车缓缓离开。

李石头望着远去的客车，露出一种担忧的神情。

市场监管局气派的大楼，穿着制服的员工有进有出。

孟飞背着布口袋，打着电话走来：喂，琳琳，在哪儿呢？

电话里王若琳的声音：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孟飞：看你说的，你是我老婆，给你打电话还不正常？

王若琳：现在才想起来家里还有个老婆？

孟飞：啧，你这人说的，好像我外面有人似的。哎，从山里捎了点中药回来，纯野生的保胎用的。

王若琳：我就知道你那点心思，要不是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你才不打电话呢。

孟飞：你这是说啥呀，我给他打电话他听得见？等会儿你买好菜，我从局里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王若琳：我们医疗扶贫在去山区的路上了。

孟飞：去我们那儿？

王若琳：就你们那里是山区？我说孟飞，你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了？好了，好了，不和你说了，车上别人都睡呢，我也得睡了。

对方挂断了电话，孟飞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和从大门走出来的一位同事打了个招呼，走进大楼里去。

方局长和胡**在办公室内聊工作。

敲门声……

方局长：进来！

孟飞背着布口袋出现在门口。

胡**和副局长看到孟飞的形象，都憋住了自己的笑。

胡**：这还像是咱们市监局的干部吗？呵呵，我看像是个菜贩子。

孟飞嘿嘿一笑，一躬身，走了进来，把后背上的布口袋放到了地毯上。

孟飞：方局，胡**，我来汇报工作。

方局长：背着口袋汇报工作？我是市场监管局，不是市场管理员。孟飞，作为一名公职人员，首先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在局里的时候，包括你刚下派的时候，那头发梳的铮亮，你看看你现在这形象，衣服油脂麻花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还有点年轻人的阳光？

孟飞：我……我这不是想和群众打成一片吗？

方局长：你要带领村里的乡亲们讲卫生，不是邋邋遢遢。都像你这样，叫花子就最接地气了。

孟飞：那我向他靠拢。

方局长一瞪眼：给我严肃一点！领导和你说话，不是和你开玩笑。告诉你，无论在什么场合，都要懂得，领导就是领导。

孟飞：我把领导永远记在心里。

方局长生气的刚要说话，被胡**拦住了。

胡**：小孟啊，不要以为领导说你两句是找你的茬，其实那是爱护你，帮助你。

孟飞：谢谢领导。今天想听我哪方面的汇报？

方局长：就说说你最近的思想动态？

孟飞：思想？

方局长：对，就是思想。

孟飞站直了身体，表情严肃：我们**和**领导的八路军、新四军，是革命的队伍。我们这个队伍完全是为着解放人民的，是彻底地为人民的利益工作的。张思德同志就是我们这个队伍中的一个同志……

方局长站起身，审视着孟飞：人总是要死的，但死的意义有不同……

孟飞：方局，你也背得过？

方局长气得指着孟飞，大声训斥道：我背过的时候你还穿着开裆裤呢。我告诉你孟飞，以为我不敢处分你？啊？人家白元刚是没你那么大本事，可是，人家在那里不让镇上的领导来我这里告状！

胡**：老方，老方，消消气。

孟飞怯怯地站在那里，低着头，余光看着生气的方局长。

胡**：小孟，无论在什么地方，想要干好工作，就必须团结好同志们，特别是领导。如果没有大伙儿的支持，你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

孟飞点点头。

方局长生气地斜靠在椅背上，说道：人家孟飞不用。

孟飞：方局，我错了。

方局长：你没错。没错。

孟飞：我……我真的错了。

方局长：错哪儿了？

孟飞：一，不尊重领导。让我找问题，我背《为人民服务》；二，思想认识不足，不能正确领会《为人民服务》的精髓；三……

方局长：谁说你背《为人民服务》有错了？这篇文章，是每一位**员的行动纲领，指导着我们的学习和工作。孟飞，你不是说没有理解这篇文章的精髓？好，回去结合自己，深刻地写一篇阅读体会，从思想上正确认识什么叫为人民服务。我看了以后，通过了你再给我回去。

孟飞怯怯的看着方局长，退了出去。

孟飞一出门，胡**就忍不住笑了。

胡**：老方啊，我看全局上下，就是包括那些中层在内，就这小子胆大。你批评他，他绕着弯的对付你。

方局长也笑了，说道：我前后在六七个单位当领导，就第一次碰上个这样的。

……

食堂里，许多职工已经坐在桌前吃饭，还有一些人拿着托盘正在准备打饭。

白元刚一眼看到了孟飞，笑着说道：我靠，孟飞，又给我们送佛手瓜来了？

孟飞瞅他一眼：老白你丧不丧良心？你拉了一裤，我给你擦的屁股，你倒说起风凉话来了。

林主任（os）：大伙儿都在吃饭，你俩说啥呢？

孟飞一回头，看到了身后林主任，一手拿着餐卡，一手拿着托盘正在打饭。

孟飞：我说林主任，你行？我回来接受表扬，没错，还是书面的。

白元刚吃惊的看着孟飞：都发获奖证书了？奖金多少？

孟飞：老白，我现在可是乡下来的，别的没有学会，就学会了能动手的不动嘴。

白元刚看到孟飞有些急眼了，这才不说话了，打了饭自己走了。

孟飞走到窗口，对大师傅说道：来份红烧肉，对，再给我打包一份，再来俩青菜一个馒头。

大师傅把菜打好了，对孟飞说道：餐卡。

孟飞一指后面的林主任，说道：一起的，用他的饭卡。

说罢，端着餐盘吃饭去了。

林主任瞅着孟飞的背影，无奈的把自己的餐卡递给了食堂的大师傅……

李家峪村村委的办公室里，争论的声音传了出来。

李石头和村干部们坐在办公室里，正在讨论中药材种植的事情。

李二柱：**，要说孟飞这次去外地，咱们中药的价格卖的是不低，要是大规模种植，也不少挣钱。可是，也就是听人说说，就像当年的佛手瓜，不是说得也挺好？还不是差点烂在地里？

另一个村干部说道：科学种植，特色种植我都不反对。可是，咱这些人谁种过种药材？咱们两眼一抹黑，就这样能挣钱？拉倒吧，我才不相信呢。

李石头：现在只是商议，还没有决定。

有一个村干部说道：秋收已经完了，地可不能闲着啊。不然，让老百姓明年吃啥？

众人都对中药材的种植持怀疑态度，或者是反对态度，李石头的内心也动摇了，中药材种植真的能行？他吧嗒吧嗒的抽着烟，眉头越来越紧……

村口的大槐树下面，李解放等几个年纪大的村民正在聊天。

孟飞从远处背着个包走来，李解放等人迎了上去。

李解放：小孟，今晚到我家吃饭。诶哟，多亏了你啊，我那点中草药竟然卖了好几百块钱。

其他村民也都纷纷感激孟飞。

孟飞：解放叔，各位叔叔大爷，这就是顺便捎着的，就别和我客气了。

一个村民问道：听村里说要搞中药材种植，有那回事儿吗？

孟飞：正在研究。

李解放：小孟啊，这可是大事儿。咱们去山里挖点中药没有成本，要是推广大面积种植，我看……还是小心点。

孟飞笑笑，说道：那是一定的。

说罢，孟飞离开了。

此时，孟飞的心情也很矛盾，中药材种植这是一种冒险，成功，村民们能够受益。不成功，自己恐怕混的还不如白元刚。

孟飞看向远处的群山，松波涌动，秋已经来了，可是，自己却没有一丝的愉悦。

村委会里，村干部们还在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中药材种植的事情，但是，却很少听到支持的意见。

孟飞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换上了充满自信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看到孟飞突然走了进来，屋里面一下静了，所有的人都在看着他。

李石头：回来了？来，喝杯水。

孟飞摆摆手，笑着说道：今天，我带来两个好消息。

孟飞看向大伙儿，大伙的脸上被孟飞带来的好消息扫去了阴霾。

孟飞：我向大伙儿宣告，一支高水平的扶贫医疗队将来咱们村义诊。二，这里面有中西医专家，也将给咱们带来中药材种植的技术指导。

所有人都愣了……

李石头：孟飞，这是真的？

孟飞：我能说着玩儿？

李石头：你是咋把他们请来的？

孟飞嘻嘻一笑，说道：我用《为人民服务》打动了方局，我告诉他，为人民服务就要用行动，不能用言语，现在老百姓最需要的就是医疗扶贫。方局后来给市立医院打了电话，而且呢，我的夫人王若琳同志也在那支医疗队里，起了一点点的作用，这就成功了。

众人鼓掌欢迎起来，小孟干部太了不起了，平日里去市立医院看病都得排号，人家竟然一下叫来了一支医疗队。众人崇拜的目光看着孟飞，孟飞想起了方局长的批评，当然还有帮助。

某三甲医院内，医院会议室和办公区在一层，会议室门敞开了，王若琳和一些年轻医生走了出来。

一名年轻的女医生笑着说道：哎，王若琳，刚才金副院长说的那个李家峪村，是不是你家孟飞下派的地方？

王若琳笑笑，点点头。

旁边一个女医生笑着说道：这下好了，牛郎织女鹊桥相会了。

王若琳笑道：啥牛郎织女？前段时间我还想和他离婚呢。

另一个年轻女医生笑着说道：你要是嫌弃，就让给我们。

王若琳：你们呀，才受不了他那臭脾气呢，也就是我。

年轻的女医生们说笑着走向电梯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