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十年恩怨

郝占山倒是没有留意师座的疑惑，或者说，他根本就不在乎师座怎么想。只见他转过身去，走到东路敢死队的队伍前面，大声说：

“弟兄们，咱们现在以三个人为一个小组，人与人之间互相照应，组与组之间也互相照应，赶紧分组，自由结合。然后各组选出组长。来我这里开会。”

出乎史师长的意料，东路敢死队的战士们竟然完全服从了他的安排，没有任何人产生异议。

其实这个也很正常，军队就是一个行武的地方，谁的本事强，那么大家就听谁的。

这毕竟关系到自己的身家性命，能跟着一个有本事的长官那肯定是一种幸运。

郝占山亮出的那两手，已经基本征服了所有士兵，都是玩枪的人，谁都看得出来，能把枪玩到这个份上，那绝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片刻之间，队伍便分组完毕，各组选出的组长也来到郝占山的周围。

只见郝占山简单的跟大家说了几句，然后各组长便立刻回去整好队列。

郝占山拔出枪，大声喊道：“弟兄们，抄家伙走！咱去杀鬼子！”敢死队的战士们都举起大刀，嘴里呼应着：“杀---鬼---子！”跟着他向东面呼啸而去。

孙司令跟史师长对着他们的背影抬起手来，行着军礼。直到东西两路人马都隐入夜色之中还迟迟没有放下。

“司令。”史师长在旁边提醒：“他们都走远了。”

孙司令放下手臂，望着远去敢死队的背影，有些伤感的说：“李长官所说的最后五分钟，就要靠他们了。”

孙司令的伤感，也是有原因的。

土儿庄会战，实际上就是以土儿庄为中心展开的一场战役。

按照战区长官部制定好的作战计划，就是以部分兵力死守土儿庄，守军尽量拖住敌人，以便庄外的大军将日寇团团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三月二十八日，日军攻入土儿庄西北角，谋取西门，切断华夏守军第三十一师师部与庄内的联系。

面对这种情况，史师长果断命令，以炮火压制敌人，并组织数十名敢死队员，与敌肉搏格斗。

二十九日，日军濑谷支队再以兵力支援，并占领了土儿庄东半部。

三十一日，华夏军队将进入土儿庄地区的濑谷支队完全包围。

四月三日，战区司令长官下达总攻击令。外围部队在土儿庄附近向敌展开猛烈攻势。日军拼力争夺，占领大部分街市。然后据坚而守，负隅顽抗。

是日晚上，守卫在庄内的第二集团军三十一师，则集中最后的力量，组织敢死队，趁天黑展开街垒战，逐次反击，肃清敌人，打乱日军部署，尽可能多的夺回被占领的街市。

由此可见，今天晚上的反击，将关乎到最后的决战。

如**死队能够进行有效的反击，将鬼子占领的城区夺回，摧毁他们的阵地，那么，在明天的总攻中，我军将占据绝对的优势。

反之，如**死队没有达到预期目的甚至被日军反击的话，那么，日军将可以利用土儿庄固守待援，整个战役的形势将会变得对我方极为不利。

因此，这支两百多人的敢死队，几乎将决定整个战役的走向，显得十分重要。

这也是从师长，到第二集团军司令，甚至战区李长官都不敢掉以轻心，甚至寄予极大希望的原因。

“可惜人太少了，然而我们三十一师能够搜集到的，也就剩下这些力量了。”史师长担忧的说。

“不，兵不在多，而在精，我相信他们会不负众望的。”孙司令则望着敢死队离去的方向，轻声的说道。

“可是司令，那个郝占山他到底是什么人，带过兵没有？”史师长不放心的还是东路的敢死队。

“没有正式带过兵，可我知道，他却是打仗的一把好手，特别是这种混战，乱战。走吧，去你的师部。”孙司令说着转过身来，随着卫兵向师部走去。

三十一师师部，孙司令坐在沙发里，史师长亲自给他沏了一杯茶，然后坐到了他的对面。

“这个郝占山，是个人物啊。十年前，我奉命带领三十一师绥靖关西，那时你还在集团军军官学校做队长，所以不知道这段往事。”

孙司令端起茶杯，吹了吹飘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地抿了一口，然后娓娓的说了起来：“可以说，当时我所遇到的唯一对手，就是这个郝占山。”

史师长没有做声，只是默默地听着。

“根据当地政府的介绍，这个郝占山是墩化人，出身于一个佃户家庭，从小性格刚烈不羁，十六岁的时候，便惹出了一场人命官司。”

孙司令拿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枝递给史师长。史师长摆摆手，不过还是连忙划着一根火柴，给司令点上烟。

孙司令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然后又缓缓地喷了出来，看着缭绕的烟雾，他慢慢的说了下去。

“那一年天气大旱，地里的庄家收成大减，他们家欠了东家的租子交不起，被东家逼债。郝占山有一个姐姐，那年不到十八岁。

他的父亲无奈，只好接受东家的条件，让他的姐姐去东家的家里做工抵债。”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的晚上，他的姐姐却在东家的家里自缢身亡。有知情者传出消息，他的姐姐是被东家糟蹋了，然后自杀的。”

孙司令停了一下，吸了一口烟，然后又接着说了下去：

“那一日晚上，郝占山拎着一把斧头，潜进东家的家里，趁着他不备，一斧头劈死了那个东家，然后又放了一把火，之后便跑的无影无踪。”

“直到三年之后才有了消息，原来他跑上了山，入伙做了土匪。”

“几年之后，郝占山以其心狠手辣，头脑灵活，胆大心细，特别是这家伙，勤学苦练的练就了一手好枪法。于是便被拥为了土匪头。”

“自从郝占山做了土匪头之后，便立下了规矩，专抢大户，不动穷人，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穷人有什么东西可抢的？不值当抢。”

“另外，郝占山抢来的钱财也并随意不挥霍，而是大部分都买了军火。如此一来，他的队伍发展的很快，不到两年就达到了上百人。”

“十里八乡的大户因此联名将他告到了官府，官府也曾经多次组织过剿匪，可是却拿他毫无办法。每次的剿匪反而成了给他送枪支弹药了。”

“事情闹到了省里。省里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考虑动用军队。我到关西绥靖，接受的命令，实际上的主要目标就是他。”

孙司令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他端起茶杯喝一口茶，然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一仗打的真惨，我动用了一个团的兵力，用炮火摧毁了他的老巢，最后将他围在了一个不大的村子里。那个时候，他手下也就剩下三十来人了。”

“可是就这样竟然拿不下他们。郝占山采用的就是刚才安排的那种战术，三人为伍，相互照应，跟我打起了巷战。”

“说老实话，我们的士兵没有经过这种巷战的训练，而且地形也不熟悉，所以在他那个战术之下伤亡惨重。以至于后来我都不敢如实上报战损而打了埋伏。”

孙司令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眯起了眼睛，似乎眼前的烟雾还是当年的那场硝烟。

“这场仗，整整打了两天两夜，毕竟郝占山的人数太少，而我在外围又增加了力量。他们几次突围都被打了回去。”

“最后，当他们只剩下五六个人的时候，发起了最后的突围，而突围的方向，却选在了我的指挥部所在的位置。”

“应该说，这的确是一个大胆的决定，我的指挥部周围，看似有重兵驻扎，却是防范最为松懈的地方，因为谁都不会想到他会从这里突围。”

“没有想到啊，他的突破口却偏偏选在这里。”

“那一次，他也是手持两把M1911，可是那打出来的子弹竟然没有间断过，其火力不亚于一挺机枪。”

“这么多年，那枪声一直在我的耳边回响，我百思不解，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今天我总算解开了这个谜底。” 孙司令说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结果是不言而喻的，郝占山毕竟没有人了，剩下那几个人明显的是在竭尽全力的护卫着他突围。”

“我永远都忘不了其中一个人在临死前的高呼。哥，你一定要冲出去，你活着，我的仇就有人报啦。”

“郝占山还是冲出去了？”史师长现在也听得入了神，他连忙问。

“是，冲出去了，他手里的那两支枪，打的又快又准。我一个排都没有堵住他，还搭上了十几个兄弟。看那个样子，之前他是顾及手下，否则他早就可以冲出去的。”

“嘶---”史师长听到这里也倒吸一口凉气：“可是司令，按说你是兵，他是匪，当兵的剿匪是天经地义，就是结仇也是官仇，可我看你们似乎是私人恩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