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沧海：嫦娥篇（三）朱颜辞镜

李：在历史上，唐尧是一位伟大的明君、仁君，不错，唐尧的确是部落首领中难得的仁义之人，在他的运筹下，松散的部落一步步整合，文明、制度大踏步前进，可他首先是一位懂权谋的帝王。

我：什么意思？

李：你想想，大唐的皇帝李世民逆父、杀兄、杀弟、娶嫂，可他却文韬武略、施行仁政，开创了彪炳史册的“贞观之治”；相反，仁厚文弱的明朝建文帝朱允炆上台后却以酷烈的手段削除诸王，最终被朱棣灰溜溜地赶下历史舞台。可见，一个君王的“政绩”和“人品”其实是没什么关系的，他坐的位置决定了他的品格。还有，你听说过金庸武侠小说《笑傲江湖》里，任我行送东方不败《葵花宝典》的故事吗？

我（点头）：小说里，东方不败原来是任我行的下属，当初，为了控制野心勃勃的东方不败，任我行将“欲练此功，必先自宫”的《葵花宝典》送给东方不败，看似恩宠，实则包藏祸心。

李：说得好，而这枚“长生不老药”——云母丹也类似于《葵花宝典》。我当时成功“射日”，得到了万民的齐心拥戴，神州大地，到处是“后羿射日”的英雄故事，我的名字与日月同辉。同样，这功高盖主，已经影响到了唐尧的威望。

那么，这枚“长生不老药”有什么奥妙呢？云母，其实是那个时代对于海中一种水母的别称，而不是现在造岩矿物的意思。这种水母，可以不断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只要不脱离水、不遇到天敌、不受致命的伤害，完全可以“长生不老”，而云母丹，也正是以“云母”之精，配合多种奇珍异宝、天材地宝，并网罗了无数神通广大的能人炼制而成。他们以战俘为实验，一旦成功便将战俘枭首杀死、焚尸灭迹。

我（“嘶”地叹道）：太残忍了！

李：我和嫦娥回到封地后，过了一百多年幸福的生活，除了没有子嗣以外。而太古时代，部落首领的继承并不一定非儿子不可，“禅让”于贤者也是选项之一，并且也能够让禅让者增添“流芳百世”的美名，所以，我们并不是太在乎。你看这杯酒（他指了指给我喝的仪狄酿的酒），当时仪狄还是个年轻人，是我发现了他的酿酒天分，把他引荐给唐尧，最后，他一直活到了夏禹时代，成为了天下所有酒师的始祖。

可是，一百多年后，嫦娥的青春也逐渐走到了尽头，当她发现自己的眼角有了皱纹、头上有了白发，朱颜辞镜花辞树，而我却依旧如十七八岁般（事实上，我的身体年龄依然是十八岁）青春永驻时，我的家庭爆发了巨大的危机。

太古时代的人们普遍比较长寿，活个三四百年当无问题，并不像某些“公知”说的那样平均寿命只有十几岁，而活了八百岁的彭祖也是确有其人。可是，一个人的青春、寿命再长，依然会有尽头，对于女人来说，留住青春美貌，哪怕是今天也是一个拼尽全力的事情，像当年的刘晓庆，七十多岁还要扮演十几岁的少女，就是一种极端的表现。

可是，看到我的样子，再加上我的领地不知道从何时散布的我服下了长生不老药的流言，开始慢慢衰老的嫦娥开始质问我，在感情之中，“怀疑”几乎是致命的，因为一旦开始怀疑，另一半所有的解释将全部变成狡辩！

嫦娥看着自己“弹指红颜老”“青丝成白发”，看着我一如昨日，对我的怀疑日益强烈。我只能实话实说，可是，当我说“唐尧确实赐了我一枚不老药，可我并没有吃，你也别吃……”时，她所有的怀疑全都变成了愤怒，她二话不说，走进我的房间翻箱倒柜，我想说“我是穿越时空而来的”，也再也没有机会了。

因为，她拿到了云母丹，并一口吞了下去！

我长叹一声，一切，都晚了，一切都发生了……

嫦娥发出了一声惊叫，她不仅没有返老还童，反而身体迅速地脱水、更加急剧地衰老！

看着我，嫦娥痛心疾首，她才知道，我说的一切不是狡辩、不是撒谎、不是假话，更不是为了自己独享“长生”而捏造的谎言！

追悔莫及之下，头童齿豁、无比衰老的她捂着脸冲出家中，跳入了河里。可是，奇迹发生了！吸收了水分后，嫦娥真的如水母般返老还童，回到了她最美的样貌！

我：难道……这就是云母丹的功效！

李（含着泪，沉痛地点了点头）：这就是唐尧赐我“长生不老药”云母丹包藏的祸心，我要么心甘情愿地安享天年、寿终正寝，要么产生取而代之的野心，并想要千秋万载拥有这个天下。无论我何时服下云母丹，必然只能藏身在江河湖海中，成为“万年孤独”的怪物，那么，对于一个人来说，“长生不老”将变成永世不得翻身的诅咒！

我（极度震惊，久久无言）：……

李：果然，嫦娥想要离开河中，回到我的身边，可一旦脱离了水，她便急速衰老，如果不立刻离开我回到水里，那么她将会脱水而死！

看着无比痛苦的嫦娥，我知道，有办法解决的，只有始作俑者——唐尧。

面对无比愤怒、杀气腾腾的我，唐尧笑了，他说：“这枚丹药天下只有这么一枚，而且无药可解，但我却有办法让她永远活着，且不再痛苦。”

“什么办法？”我眼睛一亮，急忙问道。

唐尧打量着我，温和却让人不寒而栗地笑道：“你以为你是时空旅人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吗？我的身边不乏世事洞明的奇人异士，观气之术、读心之术、预知未来之术应有尽有！我现在，早就比你自己，还要了解你了！”

我大惊失色！

唐尧接着说：“但是，你或许不知道，你穿越时空的代价，是必须要牺牲一段刻骨铭心的羁绊，从羁绊中汲取‘道律’之力，而无法像那些靠后天修行、得道成仙的大能那样，心念一动，即可任意穿梭大千世界。”

唐尧的话，却猛然点醒了我！

“看来，你已经明白了。”唐尧收敛了笑容，只有令人胆寒的得意，“这样一来，你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我呢，也不会再有人威胁我的地位；至于你的女人，也会失去关于你的一切记忆，永永远远地生活着。我手下的术士预测过她的命运和未来，服下云母丹的她，也可以如‘云母’（水母）一般，可以在海中自由呼吸，不需要异性就能自己诞下后代，但是后代，就如同她的复制品一般，长大之后与她本人一模一样，且都能在水中长生不老。她有一个后裔，将在巫师的帮助下重新回到海上，以自己化为朝阳下的泡沫为代价，与人类的王子诞下一个婴儿，重新回到世界的怀抱，这个故事，博学多闻的你，应当不陌生吧？”

我（抢着说）：这是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

忽然，我开始明白了李商在接受我采访前说的那句话：“有些事，你不知道，并不代表它不存在；有些事，你知道，可你并不完全了解！”

一股巨大的酸楚与无奈，涌上了我的心。我担心地看看李商，只见他，流着眼泪，无比黯然。很久，很久，他继续讲了下去。

李：我恨恨地盯着在暗中算计我的唐尧，大喝一声，随着一道耀眼的强光，我消失了。李壹回到了现代，后羿消失在历史，而嫦娥，也化成了“嫦娥奔月”的美丽故事，照亮了一代又一代中国人的心灵。“美人鱼”的传说也化为了沧海的神话，令人无限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