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报应

夜深了，王用憨，老陈，老薛三个人还在天能冶炼厂操场上沿着跑道边沿溜达，从“**套间”回来，一天来老薛一直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嘿，这条老狗终于栽跟头了，看他那狼狈相吧，笑死人了！”

王用憨不无担心的说：“咱们不要高兴的太早了，看看上边能派什么人来吧，万一走个乌龟来个王八，还不是一路货。。。。。。。。”

月亮悬挂在空中，昏暗的光线映着绿茵茵的操场，操场边上白杨树的影子，映在地上，微风吹来，影子在地面上活跃的跳动着。初春的夜晚，依然感觉天气散发丝丝凉意，操场上那些饭后遛弯的老人或唧唧喔喔的恋人全消散了，只有他三人还兴奋地痴痴地沿着跑道边走边谈论。

“老薛，你说这次开心吗？”王用憨望着并肩走的老薛，“比看电影《红高粱》里面的镜头过瘾吧！”

老薛低头微微笑了：“赵连奇绝对没想到咱们会来这一手，不过——”老薛拉着长腔说，“这人的性格我了解，他绝对不吃这个哑巴亏！他会报复！”

老陈一直盯着操场小门那个地方，隐隐约约看见那儿有一对痴男痴女，躲在碗口粗细的白杨树下亲昵的簇拥一起，虽然残月昏昏暗暗，但，墙外那盏路灯闪着明亮的光，雪亮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如此明亮的光线映射着他俩，他俩丝毫不去避讳。

老陈想象力很丰富，他眼前晃动着昨天夜里市大饭店十二层那个“套间”的一幕：富丽堂皇的**套间里，进门处是一个二十多平米的客间，客间里摆着散发浓香味道的北极熊真皮沙发，沙发前摆着北欧品质的茶几，茶几上摆着高级鲁玉透明茶具，地面铺着柔软而舒适的蒙古草原风情地毯，墙壁上几幅诱人心弦的山水画：或绿草茵茵，或青山蜿蜒，或鱼儿碧水游荡，或鸟儿蓝天飞翔，令人如入仙境，心旷神怡。

客厅旁边闪闪发光的镀金小门，是洗浴间，金色浴盆，清水荡漾，艳丽花瓣，浮在水面，香料让人闻而不暇，如痴如醉，壁画上仙女喜戏，天鹅腾飞，令人眼花缭乱。

推开洗浴小门，是“套间”的卧室，室内灯光幽暗而肃静，柔软天鹅绒被，宽大的席梦思罗汉床，床头前那张令人“羞涩”的床，看一眼令人汗毛涨开。

。。。。。。

“赵连奇，你。。。。。，你也是人？！”

老陈看见这无耻的一幕，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愤怒的情绪了，大吼一声。

赵连奇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坏了，他愣了一霎，反应过来后，惊慌失措的到处找自己的衣服，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兔，在房间里乱闯乱蹦，无奈之下，抓起裹在白雪芬身上的毛毯裹在自己身上，两人慌忙中互相撕扯着。

“你。。。。。你，我的。。。。。”白雪芬尖利的喊，哀求，骂，两人你死我活争夺那床毛毯。

“无耻，这对狗男女!”老薛愤然的骂道。

不管老薛嘴上如何骂，毕竟三人一起共事多年，老薛不愿意让他俩再丢丑了，从老陈手里夺过二人的衣服，大声吼道：“穿上，快穿上！”

“老薛，你。。。。。。你！”赵连奇低垂着头，腰弯的像一只夹尾巴狗，“你们提条件吧!。我。。。。。。我都答应！”

“你有钱？你也有权，权力能让鬼推磨！”王用憨吼一声，“不知道你想过没有，你是领导干部，你曾经有过火热的工作热情，你也有过为职工着想的思想，你曾经说过：好男儿志在四方，领导干部要有一个宽大的胸怀，可眼下的你呢！白雪芬这个女人面前，你弯下了腰，垂下了头，你败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了，你想过没想过？你拿着职工利益，国家利益，来换取你的欢乐！”

王用憨望着窗外那一片湛蓝的天空，天空下面鳞次栉比的楼房，以及火车站前边高耸入云的牌坊，他心头激荡着亢奋的情绪，狠狠朝赵连奇搧了两巴掌。

老陈被王用憨激愤的感情感染了，他眯着眼睛凝视着赵连奇那张凶恶而又卑鄙的脸，突然跳了起来，几十年来压抑内心深处的仇恨如暴风雨般倾斜下来，他把手高高举过头顶，落在赵连奇头顶上的一刹间，手掌却停在半空里了。

“打人犯法，不能随意打人！哪怕有天大的冤屈，也不能随意打人，他使劲跑出“**套间”，大吼道：“服务员，服务员，对于这一对狗男女，为什么还不报警？为什么？”

老陈想到这儿禁不住笑了：“你们说，赵连奇平时这么凶，为什么咱们面前变的这样老实？呵呵。”老陈很开心，他想起昨晚的事，眼前晃动着赵连奇那幅狼狈相，多少年来，老陈见到赵连奇都低声下气，这是第一次见到他对自己低声下气。

“唉，别想太美了，赵连奇的心比狼狠，昨天低三下四，一旦他披上人皮，就不是他了！”老薛听见老陈如此乐观，不无担忧地说。

“是呀，狼毕竟吃人，赵连奇毕竟比狼还狠毒，他不会善甘罢休的！”王用憨说，“咱们以后要多提防他点儿!”

老薛又想起了什么，他说：“赵连奇还有**行为，我写好了材料，再有这次男女关系，一块儿往上反应吧，打蛇打七寸，不然等他缓过气来，张牙舞爪会撕咬咱们！”

一听说举报赵连奇**的事，王用憨，老陈拍手说：“好，太好了，我同意！”

几个人说着话，来到了操场小门了，刚才那对男女还在大杨树后头亲昵，老陈惊奇地喊一声：“青苹果，罗丽，原来是你俩呀！”

青苹果本来不想见三人，听见老陈喊他，不得不从树后头走出来，罗丽很大方，尖嗓子喊一声：“三位师傅好！”

由于军训的时候，罗丽是副连长，王用憨没少和她打交道，罗丽性格又开朗，大方，王用憨开玩笑说：“罗丽呀，今儿好容易遇到了你，奉告你两件事，不知道你是否接受？”

罗丽瞪着一双雪亮的眼睛，笑嘻嘻的说：“王教官，罗丽洗耳恭听呢!”

一句话，逗得老陈，老薛都笑了。老薛说：“你听，罗丽嗓音真好听，就像喝了一碗蜂蜜般甜蜜蜜。”

罗丽不好意思的说：“大教官面前，我要好好表现吗！”

王用憨笑了：“罗丽，你听我的？”

“那还用说，一日领导，终身领导吗！”

“好，那我说了！”王用憨一本很正经地说，“以后要善待这位帅哥！”王用憨指指青苹果，“有什么不尽人意的事，要多包涵！”

“当然了。”罗丽挽着青苹果的胳膊，娇滴滴的说，“你不看看，含嘴里怕化了，抱怀里怕掉了！那第二呢？”

“第二吗，王用憨拍拍脑袋，“青苹果提升了运输队副队长，今后的工作离不开你的帮助！”

罗丽乜斜青苹果一眼，又转过头看看王用憨：“放心吧，我一定做到！”

“第三，”王用憨大声说，“婚礼那天，我可要去吃喜糖呀。。。。。。。”

罗丽“咯咯”笑了，笑的很甜，她扭动柏木桶一样的腰肢，依偎在青苹果身边：“放心吧，还请你当婚礼主持呢！”

操场外边的街道昏暗而清静，不太明亮的月光渐渐暗淡下来了，街上早没有了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一只野猫附在道旁垃圾箱边上，奢望得到一口美味，一抬头，望着远远走来的两个人影，惊恐的支起耳朵，瞪着两个灯泡一样的蓝眼睛瞅着越走越近的人。

黑夜里传来轻轻呵斥声：“去，去！”野猫“唰”一下钻进了街道旁边的黑暗处。

“哎吆，猫都害怕你，你好厉害呀！”

罗丽仰着脸，一手挽着青苹果的臂弯，一边故意讥讽青苹果。

“你知道为什么猫害怕我吗？”青苹果低头看罗丽充满了欢乐的脸，“问你呢！”

“问我？”罗丽扯着长腔调，似乎思考什么。罗丽感觉脖子仰的酸痛了，慢慢从青苹果脸上移开，深情地望着满天星斗，充满自信的说：“如果你非要我回答这个问题，我只能这样说。”罗丽不说话了，她留下了悬念，她知道，青苹果一定会追问下去，恋人吗，说话不能太直摔了恋人之间只有陷入神秘之中，才能让对方无休止的追求下去。

“说吗！”青苹果似乎非要从罗丽嘴里掏出答案，而罗丽好像魔术师一样，一直痴痴地是漏非漏状态，就像鱼饵抛向了空中，而始终不落入水面一样，引逗的馋嘴鱼儿在碧蓝的水里一圈一圈游荡。

野猫又从暗道里钻出来了，夜猫就像突然间和他俩交了朋友，慢悠悠走着，支蒙起耳朵听他俩陶侃，甚至有时候对他俩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大街成了夜猫的天下了。

青苹果，罗丽再也抑制不住情绪了，就像谁也阻挡不住狂风后的暴雨，他俩无暇顾及野猫的活动轨和那双晶亮的偷偷瞅她的蓝眼睛了。

“罗丽，你真逗，我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豆的女孩。”青苹果一只手扶在罗丽肩上，然后慢慢下滑，直到滑到她的腰肢。青苹果开始不安的动作。青苹果累了，一只手搭在罗丽肩上，虽然是在月光朦胧的夜里，青苹果胡思乱想起来了。

他想到了那天夜里，她和岳姬花来到了宿舍南边的旷野里，正是春天，朦胧的月光笼罩着青绿色麦苗，微风里发出“唰唰”**声，麦苗的青绿香味弥漫了空气，充斥了鼻孔，他感觉她的心在剧烈跳动，血液在簌簌流淌，她每一个扭动，都充满了无限的激情，都令他有一种满足感。

青苹果俯下身子轻轻吻她一下，一股软绵的淡淡咸味弥漫了他嗓子眼里。。。。。。。

青苹果突然把手从罗丽肩上抽回来了，抖抖的停留半空。

罗丽笑了，她依然沉浸在甜蜜中，她期待青苹果给于更加亲昵的动作。青苹果仰脸望着满天昏暗的星星，往日那些欢乐激荡在星星的笑声里，令喜笑的星星都沉下脸儿瞅自己，看，天边那颗晶亮的星星，笑得多灿烂，是朝自己笑吗？是岳姬花在笑吗？往常这时候，岳姬花总和这颗星星一起笑。

“你怎么了？罗丽瞪大了眼睛。”

青苹果为了掩饰刚才颓废的情绪，朝远处昏暗的路上指：“你看，那是什么？”

罗丽还没有从激动情绪中回过神来，听到青苹果问她，不得不回头朝青苹果指的方向看去。昏暗的路灯，掩映着街道旁边一棵棵树木，一个黑影蠢蠢欲动。

“猪，也许是一头猪！”罗丽下意识喊道，“别管它了！”

青苹果推开了罗丽，再望一眼那个蠢蠢欲动的影子：“搞笑，太搞笑了！”

罗丽感觉到了青苹果迅速降温的情绪，她又听到青苹果有意无意对自己的讥笑，心里不由冷下来，愤愤地说：“搞笑？搞笑什么？”她认真的轻轻吼一声。

青苹果有些后悔，感觉不应该这样说话，他赶忙解释说：“不，不，你想一想，城市里那能养猪呀？何况半夜三更猪跑到了大街上？”

罗丽想想，不禁笑了：“是呀，是呀，城市里没养猪的。”不过，罗丽有个犟橛子的性格，“兴许是屠宰场里跑出来的！”

青苹果不再吱声了，他感觉争论下去毫无意义了。“唉，你说是屠宰场跑出来的就算是吧！我真无语了！”青苹果叹口气，朝刚才那个地方望去：“你听，你听！还有“哼哼”声音。

罗丽也顺着看，罗丽好像发现了新大陆，惊奇地叫起来：“是呀，真有“哼哼”声，还有扫地“哗啦啦”声呢！昏暗的灯光里，空中荡起一片雾霾。

“那是人，是卫生工扫地呢！”

夜里打扫垃圾的那个老头，老头一边扫地，边慢慢来到二人面前：“二位，请让一让！我要打扫这儿！”老头一手拿扫帚，揉了揉鼻子，这才抬起头望望罗丽和青苹果。

罗丽扯扯青苹果的衣襟，想离开，老头又摇头，眨巴眨巴昏花的眼睛问：“你不是赵连奇的准儿媳吗？这么晚了还不回家？”老头认出了罗丽，干脆停下手里的活计，“赵强那孩子好，懂事，忘了上次你俩来这儿谈情说爱，赵强一口一个爷爷叫我，还帮我扫地呢！你，你算找了一个好人家，赵强有出息，赵连奇有钱，唉，你太有福气了。。。。。。。”

老头唠唠叨叨的说，却没认出来站在阴影里的青苹果。

罗丽早听烦了，她对老头啰嗦反感，差点儿吐出来，心里咕噜骂道：“老头子，少说两句能把你当哑巴卖了！能烂了舌头！”

老头始终没看出来罗丽对他的反感，好像只要罗丽不走，他会一个劲唠叨下去。

“闭上嘴好吗！”罗丽终于压抑不住自己的激愤了，朝老头尖利吼道。

老头一愣，不吱声了，不过，他感觉意外，他没有丝毫恶意呀，他说的都是实话呀！罗丽为什么吼叫自己呢？老头一阵颓丧，满肚子苦水急剧膨胀起来了，一定要吐出来，不吐不快！如果吐不出来，他今夜的卫生就无法扫除。

他发现站在阴影里的另一个人：“赵强呀！你看你准媳妇多厉害！”老头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回家里好好教训她！没大没小的，结婚了怎么过日子！”

老头低头一股脑儿诉说冤屈，青苹果终于沉不住气了，他说：“爷爷，放心吧！我会教训她！”

老头猛然抬起头，柔柔昏花的眼睛：“赵强呀，好孩子，你真懂事！”

青苹果见老头认错人了，咧咧嘴，乜斜眼睛朝罗丽笑。

罗丽再也受不了了，她感觉老头心怀恶意，青苹果面前喊赵强，其实是含沙射影告诉青苹果，自己和赵强有过一段罗曼史，想到这儿，罗丽再也憋闷不住满腹气了，尖嗓子骂道：“老头呀，你扫你的地吧！满嘴胡咧咧！”

老头见罗丽发火了，不服气地说：“我又没和你说话，我和赵强说话呢。你。。。。。。你走开！”

“滚，你滚开！”罗丽竭嘶地里的骂道。

“嘿嘿，这么厉害的女孩，赵强哪敢要你？”老头虽然挨了骂，心里窝气，说话还是很幽默，他有意拿话儿刺激罗丽。罗丽一百个不愿意当青苹果的面说出她和赵强那段罗曼史，但她怎么也堵不住老头那张嘴，罗丽干脆尖着嗓子朝老头喊道：“睁开你的瞎眼吧！看看他是谁？是赵强吗？啊！睁开瞎眼看看吧！”

老头早看出来了，站在阴影里的那个青年不是赵强，是另一个男孩。由于上次赵强妈送罗丽出门的时候，老头多说了几句话，遭到罗丽辱骂，老头一直耿耿于怀，这回见到罗丽又和另一个男孩谈情说爱，有意而为之。

听见罗丽和老头斗嘴，王用憨，老陈，老薛从操场那边走来了，他们老远就听到了罗丽尖细的嗓音，老薛说：“算了，算了吧！年纪大了，说话随意点儿，别和他一般见识！”

罗丽还有些诅丧不安，指老头说：“以后见了我，请你闭嘴！不要满嘴呼拉碴好吗！”罗丽愤愤说完，拉起青苹果就要往铁道口那边走，老薛望着两人的背影说：“这么晚了，还不回家休息？”

罗丽“咯咯”笑了：“不忙，玩一会儿就回家！”

老薛告别了王用憨，老陈，穿过铁道口，正要往南走，刚转过楼头，突然脚下“吱”一声窜出来一只野猫，闪着一双蓝眼睛瞅了老薛两眼，惊恐的钻进路旁的冬青树丛里了。

本来一夜愉悦的心情，老薛突然心里抖抖的，无论如何按捺不住心内的跳动，他知道不是因为遇到了野猫，他眼前晃动赵连奇那一双凶恶的眼睛，他和赵连奇打了几十年交道，他了解赵连奇的脾气，市大饭店里，自己虽然出了恶气解了恨，他相信赵连奇绝不会善甘罢休，他时时刻刻要防备赵连奇报复。

老薛想着，走到了自家的单元楼门口了，刚要按门铃，猛一抬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门口暗处火光一闪一闪，像一个鬼火，仔细看，一个人蹲门口抽烟呢。

“谁？”老薛颤抖嗓子喊了一声。

那人没吱声，烟头火光依然一闪闪，一股呛人的烟味冲进了老薛的鼻孔，老薛打了两个喷嚏，下意识捂住鼻子，侧身就要跨进单元楼里头。

“老薛，请你等等，我有话说！”

赵连奇，是赵连奇！老薛打了一个机灵：“你。。。。。。你怎么在这儿？”

赵连奇这才站起来，抽口烟，吐出来烟雾：“老薛，我等你好长时间了，本来我应该去你家里找你，可是，这事，我怕让人知道了影响不好，只好在这儿等你了！”

老薛本来不想和她多说话，但也无可奈何，只好说一句：“我一个退休工人，有什么本事能帮你的忙？”

赵连奇吸吸鼻子：“实话说了吧，上边找我了，看来厂长干不成了，我也要退休了！唉——退休之前我想求你一件事，行不行啊！”

“什么事呀？”老薛突然惊慌起来了，他瞅瞅暗处，没有其他人，心这才稍稍平静一些。

“你往上写的材料撤回来吧！以后咱俩还是好朋友!”

老薛没吱声，心里暗暗摇头。

“我打算好了，赵强的冰晶石厂给你一部分股份，以后咱俩在那儿办厂上班了！”

老薛没点头，也没摇头，迈开步子上楼了，身后传来赵连奇长长的叹息声：“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