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又见面了

“等等，”我抬手打断了他的话，“咱们开始聊之前，是不是有几个问题得说清楚啊？”

男子看着我没说话，示意我先说下去。

“你看，你们都是我是谁，叫什么了。可是你们二位姓甚名谁，我还不知道。你们是学校校警处的？还是市局或省厅的？你们总得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而且现在咱们坐在这，是询问，还是讯问？你们总得让我看看证件，然后口头告知我一下，对吧？直接这样谈，岂不是又不礼貌，又违反程序？”

男子看着我伸出的手，笑了。

“忘了你是学法律的了。我们是市局内保处的，这是我的证件。”男子边说边从手包掏出证件，打开在我眼前晃了一下就要收了回去。

“杜警官？虽然我眼神不差，但你证件晃得也太快了吧。”尽管他只是打开晃了一下，我还是看到了姓名那栏的三个字。我冲杜警官伸着手。“你们工作证夹子挺漂亮的，让我欣赏欣赏呗。”

听我说出他的姓，杜警官虽然有点儿诧异，但还是把警官证递给了我。

果然我刚才那眼没看错。警官证上打着：杜建军，商都市警安局内保处，职务科长，警号XXXX。钢印、防伪标记都对。证件不假。

“这位警官怎么称呼？”我看着旁边拿着笔记本的年轻些的警官问到。

杜警官和年轻警官对视了一眼，年轻警官从上衣内兜里掏出一本证件，用三只手指夹着打开给我看了。

证件上年轻警官的名字是“高歌”，工作单位那栏被他的手指挡住了。看得出他是有意这样的，掩饰具体部门习惯了。

不过无所谓了，领头的杜警官的身份我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应该不假，反正他大概的工作部门我也能猜到。

“谢谢二位警官，今天咱们这场谈话是询问呢，还是讯问呢？”

“今天只是询问，我们找你了解一些情况，你不要有顾虑。咱们可以开始了么？”杜警官说到。

“我明白了，不过我还有个要求。”

“砰——”杜警官还没说什么，那个高警官倒是耐不住了，一拍桌子说道：“李飞，注意你的态度！”

这哥们还真是个耐不住脾气的人，够冲动的。我看了他一眼，转头接着跟杜警官说。

“今天的谈话我要求专案组里我们校警处的领导，以及校警处的马煜波警官在场。”看到杜警官的眼神一眯，我没理会他，“我要说的事情很多，其中涉及到我个人的一些东西，那些是马警官一直负责和调查的。马警官和你们一样，面儿上都是警安。把他找来，我把整个事情给你们一起介绍了，咱们大家都省事。”

“马警官？他不是我们市局的，他具体负责什么案子我们不清楚，但应该和我们要调查的不一样，还是没有必要一起谈吧？小李，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我们是有保密纪律的。而且我们的事情很多，咱们还是快点儿谈完好。”杜警官装作为难地推脱着。

“还是一起谈吧。你们是一个专案组的，办的是同一个案子，最终要查的都一样。跟你们一起谈，为的是帮你们节省时间，省得程序上犯错误，错过办案时机。如果校警处的领导和马警官不到，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而且我建议，最好能把你们专案组的负责人一起叫来，省得耽误大家的时间。”

“到这个时候了，说不说都由不得你！你不要心存侥幸跟我们讨价还价！你知道什么最好快些说出来，你要是故意隐瞒什么，咱们可能需要换个地方谈了！”那个高歌又在旁边凶声凶气起来。

“高警官，你是在威胁我么？这就没意思了吧。”对高歌的恫吓我嗤之以鼻，“我一没犯事儿，二不是犯罪嫌疑人。今天你们找我，往正式了说，充其量也就是调查走访，连询问都算不上。我有权说，也有权不说。而且就算你们真是市局内保处来查案的，那也得合规矩吧。你们一没走正式途径，二没出示任何手续，三没表明真实身份。还要威胁我，这天儿就没必要聊了吧。要不你们回去准备传唤证，改个时间我去特安局咱们正式地聊聊？”

我的话把两人给说愣了，杜建军和高歌的眼神都是寒光一闪。

“不用改天，现在我就可以带你走。”高歌的神色和语气开始有些不善，他收起了笔记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紧紧地盯着我。

“这可是大学校园，没有正式手续，也没学校保卫处陪着，程序不合法，你们还真带不走我。”我接着跟他俩逗着，“如果想动手硬来的话，你俩未必是我的对手。到时候窗户门破了，还得你们赔。何苦呢？咱们坐这是为了把故事说明白，而不是变成事故的。对吧，杜警官？”

最近发生的一串事情已经让我很烦，心里一直压着火。今天面对这两个市局警官的态度，我决定不再压火了。多大点儿事儿啊，who怕who啊！

听了我的话，杜警官冲高歌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我说：“你稍等一下，我去给马警官打个电话。”

说罢，杜建军要往外走，我喊住了他：“马警官刚才跟你们一起在监听器那头听着呢吧？还费事儿打电话赶忙？小马哥，还非得让杜警官去请你啊？”

我的话让杜警官和高歌同时一愣，高歌下意识地往一个角落瞟了一眼，随后带着怒气瞪了我。

门一推，马煜波进来了。马煜波冷着脸神色严肃地走近我：“大飞，咱们去校警处聊聊？”

“行，到了地方把手续给我就行。”我嬉皮笑脸地跟小马哥贫着。

下得楼来，我向我的自行车走去。我的举动让他们三个又紧张了一下，我冲小马挥了挥手里的车钥匙。

“不用紧张，我要真想怎样，刚才电梯里你们三个已经躺倒两位了。小马哥，赏个脸，我骑车带你过去。”

见我只是要骑车，他们松了口气。相互看了一眼，小马说：“行，你不嫌累，我就陪着你。”

进了校警处，小马带着我进了一间小会议室。会议室里空无一人，一张会议桌周遭摆着八九把椅子，一张活动黑板干干净净地在会议室一进门的地方摆着。

“喝水么，大飞？”小马问我。

“谢谢小马哥，我自己带着呢。”我谢绝了小马的好意，“小马哥，咱们什么时候开始？”

“不急，等等其他人。对了大飞，你为什么说我们是特安？谁告诉你的？”到了主场，小马哥明显放松了许多，跟我聊了起来。

“你就说你是不是吧？”我笑着反问他。

“你猜？”小马哥笑着回了我俩字。

嘿！小马哥也开始跟我调皮了起来。虽然他没回答我的问题，但从他的态度我感觉，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我和小马哥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开着玩笑，杜建军、高歌和两位中年人进了小会议室，其中一位是我们学校保卫处的岳处长。我正要接着跟杜警官和高歌开玩笑，一个熟悉的面孔跟着走了进来。

我一看最后进来的这人，笑了。

看来我当时的猜测是对的。

“吴处，对我询问这点小事，还劳您这位‘大经理’亲自送手续来啊？”我直接把玩笑开给了最后进来的这个人——前两天在高老师家里考教我的吴岩。

“我是来听故事的，难道还要什么手续么？”吴岩一边笑着回我，一边招呼大家都坐下。他直接坐在了我的身边。

“听故事哪儿还要手续啊。不过我开始讲之前，还麻烦吴处给介绍一下呗？”

到底是省厅的，吴岩说起话来没那么多顾虑和矫情，当即一一介绍起来。

“今天屋子里的这几位都是我们“12.29”专案组的主要成员，基本上就是武教授实验室被盗案件的专案组的主要成员了。小杜、小高和小马你们已经见过，我就不多介绍了。和你说的差不多，小杜是市局内保处的，小高是市特安局的。这位是邱处，小马的领导。你们学校保卫处的岳处，应你的要求来的，就不用我介绍了吧？小马，马煜波，和我吴岩，是省特厅的。”说罢，吴岩给小马哥点了一下头。

小马哥掏出一本警官证递给我，封皮和里面赫然写着“予州省特安厅”的字眼。我看了看，把证件还给了小马。

“省特安厅不是过段时间才对外挂牌么？你们现在就对外开始用这本证件了？”我不紧不慢地追问了一句。

吴岩笑了一下：“你知道的还挺多。你说的不错，正式挂牌还需要一段时间，但对手可不因为我们没挂牌就什么都不干啊。好了，现在把你知道的都跟我们说说吧？”

“孩子没娘，说来话长。吴处，你让我从哪儿开始说起呢？”

“也是呢。那就从你怎么知道我们是特安说起吧？”

又是这个尾音上挑的“呢”字儿。我在心里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开始说了起来。

“奇怪我怎么知道的，对么？”我往前坐了坐，双手摊开放在桌上。“放心，我是遵纪守法的良民，爱党爱国爱学习的优秀大学生。只是恰好知道的多点儿而已。”

“事儿得从你身上说起，吴处。前两天在高老师那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可能不是亚新贸易的部门经理。”我看老吴的表情有点儿变，赶忙接着解释，“高老师从没跟我说过你的任何情况，都是我分析的。”

“高老师看到我去，先说‘你来的正好’，但他说这话时却中间看向了你。向我介绍你时，说你们是多年的老朋友。可介绍你的具体身份时，是你主动说得。当时你的反应，有点儿怕高老师说错话的感觉。”

“还有，高老师不是说你对国外情况了解多，而是说你对我那篇文章的主题了解的比较多。当时我就有些好奇。后来咱们聊的时候，你聊的大多是特安方面的话题。亚新国际是省里的对外经贸公司，以对东南亚的外贸和投资为主，但据我所知里面没有直接涉及特安相关的外贸业务，倒是有时经常会配合一些重要厅局开展些涉外合作和配合，所以我当时就对你的身份有所好奇。后来联系到高老师以前在驻外使馆工作的经历，我就猜你有可能是特安系统的，亚新国际的职务是个掩护身份。”说这些的时候，我一直盯着老吴。老吴似有似无地点了下头。

“可能你没注意，这两天光我在校园里就见了你几次。既然你有可能是特安局的，这段时间频繁在我们学校出现，那么，你大概率应该在查案。而最近我们学校唯一大的案子就是武教授实验室失窃案。武教授的实验室承担着国家重点科研项目的研究，从失窃的情况来看绝对不是一般盗窃案件。这种案子的严重性和复杂程度已经超出了内保和刑侦的职责，那自然就得由特安系统来侦办了。”我顿了一下。

“之前小马哥以保卫处干事的身份去清心小座时，我也有所怀疑。因为小马哥的资历和经历太好了，分配到一个高校保卫部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不过当时我还没和小倭子发生冲突，所以就没过多对小马哥的真实身份做猜测，只是猜小马哥可能是武教授实验室专案组里的市局或省厅的警官。刚才杜警官向我出示内保处的证件时，我确定了之前的猜想。虽然都简称内保，但警安的内保主要是针对各种单位内部保卫、治安和普通刑事案件。而你们则侧重于反间防谍防恐。我还知道，特安系统出外干活时通常会亮内保或治安的证件。这些整合到一起，我就稍微验证了一下，果然给我分析对了。”

我的话让高歌和小马的脸色露出了一丝惊讶。

“没什么好奇怪的，小马哥。这些事情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是秘密。”看着小马的表情，我接着解释道：“我家的情况你应该了解。我很快就要考虑毕业后工作问题了，各单位的情况我得提前了解，提前考虑啊。”

说到这里我停了嘴，已经说得够多了，得给他们留点儿面子。

“明白了，看来还是我们自身的工作不够认真细致，出现了漏洞。亏的遇到的是你，不然我们可要吃大亏了。”老吴说罢，环视了其他几个人。

杜建军表情还好，只是邱处、小马和高歌他们三个的表情非常不自然，而校警处岳处的脸上甚至还有一丝幸灾乐祸。

“好了，该介绍、该解释的都说完了。小李，你现在说说你知道的所有情况，以及那一小包样品的事情，怎么样？”

“从头说？说所有的？”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包括你听说到的也都可以说。”吴岩倒是来者不拒。

“那说起来可长了。你们开摄像和录音设备了么？我建议开一下，要不然内容太多，记得话太累。”

吴岩听了我的话，笑着示意我继续。

“首先声明一下，虽然‘12.29’案件的第二天我就知道了，但一直到元旦之前，我和‘12.29’案件没有一点关系。我和这件事逐步扯上关系，得从元旦那天说起。不过说之前，我能问一下小马哥，我对厚山失火案的怀疑和分析，以及物证你跟专案组的领导汇报了么？”

吴岩和小马都点了点头。

“厚山失火案起初我并没过多关注，但武**，哦，就是武玉超，告诉我武伯伯实验室遭窃后，我才觉得两个事件间可能存在关联。”我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了起来。

“虽然厚山的现场我是31号早上才去看的，但以我在现场观察和直觉，我觉得那场火灾就是个障眼法，是为了吸引安保和巡防的的注意力吸引，便于化工楼这边实施盗窃。”

“而武伯伯办公室和实验室的被盗，很明显有内部有人透露消息，否则行窃的人不会连贵重财物都不取，直奔主题找到目标资料和样品。”

“内部人会是谁，我不好说，相信你们也在线索了。但是在我的分析里，这件事的策划者和实施者无非来自于两类：国内外的同行竞争者，”我顿了顿，看了一下吴处他们。“或者是境外的敌特势力。毕竟这个项目涉及咱们国家航天项目，对境外势力的吸引力应该更大。”

“至于是哪种可能性，我也想过办法去查证，目前还没有进展。不过我觉得同行竞争者的可能性小些，敌特势力的可能性较大。关于‘12.29’我要说的暂时完了，我就不便多说什么，省得干扰你们的办案思路了。”

“那其他的呢？你怎么得到‘12.29’失窃的样品的？”小马忍不住插嘴了。

“那就得从元旦我和小倭瓜发生冲突说起了。马哥，这些情况，你了解到多些。应该知道这里面牵扯到了什么人。”

小马点点头。

“在广府茶楼和小倭子发生矛盾，主要责任不在我。市局巡警已经出警处理了，我也就没放在心上。但是第二天福田他爸公司的副总请黑色会来绑我，这件事情让我起了戒心。”

“那件事不是已经抓了一批人了么？”邱处插嘴道。

“但是抓的那些都是喽啰，真正的指使人还没有落网，而且整件事上证据链还存在缺失。”

“你是说？”邱处问到。

“那些的老大常黑子还在逃，虽然他手下人供认，是共荣公司的副总崔名贵请常黑子派人绑我。崔名贵和常黑子并没有归案，没有他们的口供和证据，这只能是个旁证。”

“虽然那个案子市局还在查，但主谋者一天没归案，案子不结案，我心里就不太踏实。我这人比较怕死，我不愿意天天提心吊胆地等着他们来对我不利。所以，我就开始做了些调查，准备做些预防。”

“你都怎么查的？”吴岩再次发问了。

“猫有猫道，鼠有鼠路。我没你们的证件和权利，所以只能用我自己的办法咯。”

“不过都是合法的方法和途径，都是公开的途径。”

我不想过多透露我在华通社的实习记者身份，所以赶紧补了一句，尽量把他们的注意力按着我的方向带。

“我先是去查了一下那个福田浩二他爹和崔名贵那个公司的情况，然后准备找机会接近他们，看看有没有可能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结果我运气比较好，收获不小。”

“先是发现他们那家公司有违规排污，造成周边农田严重污染的情况。我便想着看能不能以此为突破点。于是，我准备取了些废水的水样给了武二。”

“本来只是想确认共荣公司的废水存在严重致污成分后，我就向有关部门举报。通过有关部门的调查，让那个崔名贵动起来。结果没想到，这废水里面居然有大惊喜。而且和找他们索赔的村民们说的都对上了。”我看了看吴岩，“吴处，回头要是查实了共荣公司偷偷制毒，是不是得给我发个奖啥的？”

“你只要不怕从此被追杀，我可以帮你说说。”吴岩笑呵呵地冲我来了一句。

切！吓唬谁？真小气！

“至于我交给武二的三包样品，是我昨号晚上去取污水样品时，遇到了一个从共荣公司逃出来的佛爷。我救了他，东西就是从他身上得到的。而他是当做毒品，从共荣公司的核心实验室里偷出来，准备敲诈崔名贵的。这个小偷很有可能是‘12.29’案件里实施偷盗的那位。”

“噢！”我的话让在座的几位都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