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军被打残，桂军顶上，发起大规模反击，一夜之间一万人牺牲

十二

10月15日，夕阳西下，可鬼子的六个观测气球又在顿悟寺802团阵地前升起。

2营营长先纠华少校跑来说，都傍晚了鬼子还来，反常啊。林相侯说，管他呢顶住就行。弟兄们，保卫上海就是保卫四川。鬼子在向山西陕西进攻，鬼子攻下陕西四川就危险了，鬼子攻下四川就会沿江东出，这样全中国就危险了。我们要拖住鬼子，拖住一天是一天，争取时间让上海的工厂学校转移。1营营长胡国屏带领众将士高呼，川军不负国，人在阵地在！

对面的阵地约一公里宽，是日军锥形攻势的顶尖，与802团阵地针锋相对。

鬼子第9师团开炮。官兵们泡在血水里躲避四处横飞的爆炸弹片。

阵地在一片开阔的棉花地前，一公里多的地面几乎无险可据。炮火延伸，鬼子冲锋，火光冲天烟雾腾起。林相侯举刀高呼，走，杀鬼子！川军跃出战壕，双方搅在一起。

比起三八式步枪的刺刀，大刀滚身靠前砍杀占据优势。一个鬼子冲上来，猛剌，先纠华用大刀拨开，一个迅猛转身贴上去，顺势收刀时在鬼子的脖子上留下狠命一刀。

“哥，身后！”林永辉惊叫。两个鬼子从后边冲来，林相侯背脊迎着鬼子仰面倒地，在倒地的一瞬间，挥刀砍断两个鬼子握枪的手……

太阳下山鬼子退去。先纠华说，瓜兮兮。炮轰、冲锋、肉搏、撤退，真以为是拉大锯。林相侯问，多少次了？林永辉答，十二次。林相侯笑，瓜兮兮，还真记得清清楚楚。

阵地上，敌我双方尸横遍野，棉花地里到处是断臂残肢，滩滩血渍。

战士们在打扫战场，突然，“轰轰轰”炮弹纷纷落下。炊事兵挑饭上来，被炮弹死，饭菜洒满一地……炮火延伸，鬼子又开始冲锋。川军手举大刀跃出战壕，冲锋，肉搏。401旅长罗润德少将带领801团1营前来增援。“轰轰轰”……鬼子的炮弹突然落下，林相侯被炸翻，林永辉跑上来抱起，哥哥哥哥。林相侯睁开眼，吃力地抬起手，指向鬼子，杀——杀——双手落下，牺牲了。

林相侯，四川泸州人，802团上校团长，牺牲时36岁。为生活所迫他于1920年从军，历任排长、营长、团长。?1988年12月29日，四川省人民政府追认他为革命烈士。

鬼子冲来，众将士高举大刀冲锋。炸弹爆炸，罗德润胸膛和手臂中弹，两名卫士一死一伤。先纠华对林永辉说，你照顾，我去砍鬼子。说完，提起大刀带着2营冲向鬼子，肉搏。一枚枚炮弹落下，先纠华以及2营官兵全部阵亡……

鬼子后撤。

胡国屏喊，走，砍鬼子脑壳！801团1营营长王肇春号令，走，杀鬼子！川军追击，鬼子溃不成军遗尸累累。追到蕴藻浜岸边，突然，对岸数十挺机枪、小钢炮、掷弹筒一起开火，王肇春和他带领的士兵们全体阵亡。

“撤！”胡国屏带领川军撤离。

回到阵地。胡国屏呼喊，能喘气的全都过来。

集合报数，一个团外加前来增援的一个营，只剩下两百三十一人。胡国屏说，不够两个连，可老子照样是营长，照样不拉稀！

众将士高呼，雄起！雄起！

十三

10月16日，清早，日军第9、16、13、11四个师团在飞机、大炮、坦克的掩护下朝陈家行一带发起猛攻，全线紧张。794团团长李介立给杨汉域打电话问，师座你受伤了？杨汉域答，大腿挨了一枪。快讲讲你那边？李介立说，昨天，鬼子一百多门重炮轮番轰击，如今阵地上只剩下六十多人。杨汉域说，撤吧。李介立说，放心，人在阵地在。我死了，师座另派人来。杨汉域说，没人可派，一万八千人现在剩下不到八千，阵地多，十个锅头六个盖顾不过来了。沙家浜顶不住我也得撤。别瓜兮兮的，存地失人两头空。李介立答，情况不对那就撤。

日军第9师团第19联队、第36联队向陈家行及其左右两翼阵地发起猛攻击。133师在杨汉域的带领下殊死抵抗，双方在桥亭宅石桥阵地来回冲杀，伤亡惨重，顿悟寺阵地被突破。在面临被包围的情况下，杨汉域带399旅撤到莫城镇。

芦苇荡，在西北风的吹拂下摇晃着。

杨汉域给杨森打电话说，叔，来生再见了。杨森骂，瓜兮兮说啥呢？杨汉域答，北边56师和独34旅已退到肖家桥，鬼子第11师团火力太猛，沙家浜也守不住了，我带399旅退守石岸头和莫城镇。叔，鬼子紧追不舍。杨森说，再退鬼子就进城了。桂军一天两天就到，桂军到了你们就能下来。杨汉域答，叔，我一定死顶。叔，我是怕见不到你了，我的老婆孩子请你关照。

挂了电话，杨汉域抓起大刀柱着拐棍走入芦苇荡。399团第3营营长沈德全少校站起敬礼。杨汉域问，啥动静？沈德全答，没。杨汉域说，鬼子船来，你就开火，引诱过来，大刀砍他！川军无谋，哪个龟孙子讲的？锤子！老子今天就给他来个诱敌深入。川军高呼，砍他脑壳！杨汉域扬起拐棍说，鬼子要进上海，除非从我的尸体踏过！

坚守陈家行的797团804团被迫转移到江家桥，人见秀三带第9师团第19联队、胁坂次郎带第9师团步兵第36联队紧追不舍。胁坂次郎说，我的进攻？人见秀三说，支那人狡猾狡猾。胁坂次郎说，我的也狡猾狡猾？人见秀三问，狡猾狡猾？胁坂次郎说，先冲锋后轰炸，改变改变？人见秀三笑，哟西！

胁坂次郎招手，将第9中中队长西森义中尉叫过来说，你的开路！

西森义带领一个中队冲锋。

陈月村喊，鬼子来了！众官兵高呼，杀鬼子报仇！陈月村说，一个营打成一个连，坚守三天没后退半步，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昨天，我们跟鬼子两个中队激战一天，鬼子也没占到便宜。现在上来的是一个中队，怕吗？战士们答，不怕！

鬼子冲到阵地前一百五十米，开火，对射。鬼子迫近，川军手举大刀冲锋，鬼子掉头飞跑。三架飞机飞来狂轰滥炸。“卧倒！”“快卧倒！”陈月村呼喊，战士们纷纷寻找掩体，躲避。

一颗炸弹落下，陈月村被炸飞。

飞机飞走。

797团团长陈亲民中校跑来，可他找不到陈月村。

眼前只有一个深坑。邓布福说，陈连长被炸飞了。陈亲民说，这个瓜娃！战士捧着断臂过来说，只找到一条手臂。陈亲民问，确定吗？战士答，陈连长右手手臂受过伤，伤疤是记号。陈亲民骂，天杀的鬼子。

得知陈月村被炸，李文秀跑来，一路呼喊。陈亲民说，陈连长被炸飞了，只找到——李文秀瘫坐，流泪。邓布福说，嫂子，我们一定替陈连长报仇。接过断臂，李文秀脱下外套包裹，背上。她喊，六连的弟兄们！“到！”“到！”“到！”……6连五十三名官兵列队说，嫂子你发话！抱起机枪，李文秀说，走，杀鬼子！

五十三人冲出，邓布福带804团3连十七人跟上，高压管涌一般**。

李文秀，1912年生，贵州遵义人，20军战地医院救护队队长。个子不高但壮实，能挑百斤重担。她原在贵州煤矿挑煤，三年前陈月村带她从军。

一个女人背一条断臂冲来，鬼子傻眼。“突突突”……李文秀扫射，射杀了三个鬼子。一梭子弹打完，丢了机枪，捡起大刀她连砍两个鬼子……

莫城镇昆承湖上，三十多挺橡皮筏朝南岸划来。杨汉域喊，打！开火，双方枪战。橡皮筏靠岸，战士们撤离。鬼子上岸，追击。沈德全带领大刀队从芦苇荡里冲出，一阵猛砍。鬼子增援，大刀队撤离，我军小钢炮开火，“轰”“轰”炸响，鬼子抱头鼠窜……

十四

10月17日，桂军来到南翔镇，街道上、镇外野地上全躺满坐满，黑压压一大片。

镇外码头一群妇女在洗衣服。一个说，又来兵了好几万哟。一个说，比川军还穷，一双破草鞋还短袖短裤。一个说，那些钢盔挺新鲜，有一圈帽檐，跟**军的不一样。一个说，那是托尼钢盔，西北军戴的也是这个。一个说，可怜哟，矮矮的瘦瘦小小跟**一样。一个说，早几天你还讲川军叫花子呢，人家硬是顶了六天。一个说，听他们讲话好像是桂林人啵。一个说，我听到咩吔咩吔，是白话。一个说，南宁也讲白话梧州也讲白话。一个说，桂军是钢军，勇猛得很呢。一个说，我看见有些人背着刀，圆头镜面，足足三尺长。

会议结束，国军副参谋**兼军训部部长白崇禧上将跟第21集团军司令廖磊上将走出来，站在第三战区前敌指挥部院子里交谈。白崇禧说，老哥哥不容乐观啊。廖磊答，我知。

21集团军来到南翔，淞沪会战已接近尾声，几乎到了全线失守的边缘。对于第三战区而言，桂军是救命稻草是及时雨。蕰藻浜坚守了两个多月，铁三角也拖住了二十来天，大大迟滞了鬼子的进攻速度。而今，陈家行顿悟寺阵地再次丢失，蕰藻浜防线面临奔溃，大场也十分危急。18师、26师、67师等在苦战，伤亡惨重亟待换防。这天一大早，鬼子重炮集中轰击葛家牌楼，还出动二十多架次飞机不断地投弹扫射，随后两个联队的鬼子在坦克掩护下向狮子桥阵地发起攻击。阵地上，70军19师113团团长秦庆武与仅剩下的50多名官兵拼死坚守，最后全部壮烈。前去增援的114团6连的一百多人也在肉搏中牺牲了，狮子桥阵地失守。

右翼方面，外滩一带战斗也是一天也没停过。

白崇禧说，这一进去那就是飞蛾扑火。廖磊答，白长官放心，六万多人没一个是怕死的，已知牺牲在眼前，**驰援求报国。

廖磊说的不是场面话。当时，能在淞沪坚守的几乎都是不怕死的，能冲来的也都是不怕死的，怕死的路上早遛了。从南京过来，火车开不到上海，剩下一百多公里六万多人跑步过来。路上到处都是芦苇荡，遛还不容易？

桂军擅长山地迂回战、夜战、白刃战，可这里是平原，到处都是芦苇荡到处都是战场，根本就没有迂回空间。无形中，桂军的优势丢了一大半。鬼子有飞机大炮坦克还有重机枪，可以说，这样的立体交叉火力国内军人从未见过，似乎间隔了一个时代。内战时期包括北伐战争中原大战，几乎都是冷兵器为主导，炮轰、冲锋，勇猛快捷的常常取胜。桂军灵巧桂军不要命的冲锋国人皆知。可日军已是热兵器为主导，炮轰带来的不单是搅乱和破坏，而是对有生力量的毁灭。8月21日，鬼子的长门号、陆奥号带着庞大的舰队在吴淞口登陆，处于进攻态势的中国军队马上转入防御，凭着钢少气多的精神抵抗装备精良的八个师团两个旅团的进攻。9月22日鬼子猛攻罗店，三天，上万枚大口径炮弹、炸弹在一平方公里的小镇落下，159师160师几乎全部阵亡。10月1日，鬼子改变进攻方向，兵指陈家行、大场和南翔。8师、59师、61师、67师、77师、90师及税警总团等苦战九天，陈家行顿悟寺等阵地失守，蕰藻浜防线被撕开一个口子。川军收复顿悟寺陈家行等阵地，可马上就遭到反攻，六天时间损失大半，一万八千人剩下六千多，陈家行、顿悟寺、江家桥等阵地再次沦陷。8师坚守二十天剩下六百多人，其他各师基本上也是在苦苦支撑。

白崇禧说，陈诚代表军委会要求我们收复陈家行顿悟寺，只要结果不问过程，哪样打还得自己想法子。廖磊答，组织敢死队夜间分几路出击，麻直麻直冲锋，打他个意想不到。白崇禧点头，夜间进攻能躲避飞机大炮，也能突袭，我看可以。16师彭松龄一夜之间偷袭十次，就是很好的例子。关键是白天，白天炮火猛烈，守住难啊。倒是郭小鬼跟我说过——廖磊问，郭小鬼是哪个？白崇禧说，就是会上那个郭参谋长。他跟我讲，要会躲炮火，保存有生力量争取近距离肉搏，这样才有杀敌机会。廖磊答，我知了。

街上，百姓在送茶送水送食物。岑小可、李玉品带领学生军沿街发传单，宣传抗日。“全民抗战！”“血战到底！”的口号响彻南翔小镇。

白崇禧问，哪样搞的嘛把爷仔也来了？廖磊答，我也不晓得。他们从桂林过来。白崇禧说，这些人读过书有知识有思想，都是一些好苗子，要看好了。廖磊答，长官的心头肉，我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