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投诚

此刻，正在老佛洞特科二处办公地点冯思南所居住的窑洞里，冯思南仍在徐子介的述说下快速的做着记录。

冯思南认为，既然是黄薇指示的那么明确，很可能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于是他决定立即移押徐子介，他暂停了记录，让警卫队长从警卫队调用了四名战士，准备押着徐子介离开办公的窑洞向电讯科驻地腾出来的隔离房间转押，刚出洞口就被刚赶过来的黄薇拦住，看到冯思南和四名战士围押着徐子介出来，黄薇明白，这是在执行她之前的指示移押徐子介去电讯科驻地看管！

她对冯思南摆了摆手说，现在情况有了新变化，我们的驻地已经被上级特科拍警卫部队布控了。局本部的欧阳和李樵两位负责同志亲自来了。徐子介先不要押往电讯科驻地，那里还是杂乱了一点，把他关押在那里，保密程度不够。关押地点暂时换在万佛洞深处你居住的侧洞房内，住在你旁侧几个房间其它的几个同志要立即挪出去。

这时，欧阳局本部的欧阳和李樵两位负责人来到，和黄薇更思南打了个招呼，让他们把徐子介带回到冯思南的窑洞里，一起过来了，他们要亲自聆听徐子介的交待讲述。

来到老佛洞通道深处的窑洞后，李樵告诉黄薇和冯思南，之所以建议先选择把徐子介关押在万佛洞内，主要是因为这里只有一个出入口，而且易于保密。刚刚已成立一个特别小组，由局特科负责人李樵和黄薇任正副组长，特科二处保卫处长冯思南和电讯科长**还有延城公安局杨仲山副处长三人为成员。专案审核处理徐子介间谍案和日常的防范保卫工作。现在已经派人去延安公安局调杨仲山了，从今夜起，冯思南和杨仲山每天昼夜轮流看押徐子介。

李樵同志建议，明天对另外八名敌特分子执行枪决的任务依旧由冯思南现场监刑执行。同时让杨仲山带着徐子介在一边观刑，要让他知道生命的可贵。

初始，从牢洞里出来转押的这百十米路，徐子介走的并不慌乱，他已经被冯思南告知有可能活命，既然是能够活下来不死，那么把他关押在哪里并不重要，他关心的是当他把所知情报资料倒完了之后，会怎么处理他。按说是他主动提供了重大机密，应受到从宽处罚，但是不杀他已是最大的宽恕，判刑却是逃不掉的，他现在最大的奢望是仍然由冯思南看押管制他，如果换了别人，肯定不会像冯思南这样的好说话。

现在听说赤色央直西北局特科高层的负责人对他的情报感兴趣，徐子介觉得黑暗中见到了光明。

重新的进到万佛洞最里侧的窑洞式房间，光线几乎沒有，全靠着棉籽榨出的黑油当燃灯照明，即使是这样，也比在几个小时前在死牢的牢洞里用裏着破羊皮的木棒沾石油燃烧照明强百倍。

冯思南这时笑着说道：“老徐啊，这里原来是我和另一个同志的房间，从今夜起归你使用，我就住在门外过道上，一会儿咱们在‘抗大’学习时的杨队长也会过来，在没有解除对你的看管前，你归我和杨队长监管。咱可说好了，你最好别给我和老杨两个人找麻烦。你是知道老杨这个人的手段，惹翻了他绝对是下手不容情，你要珍惜这一次最好的机会，坚决弃旧立新，要真心做人民的儿子，不要再做军统的走狗。”

徐子介感激的点点头，对冯思南表态，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按你的命令去做，即便是明天真的把我毙掉，我也不怨你，这是我自己走错了路。只是希望冯老弟能在方便的时候对我的家人关照一二。

帮着徐子介整理了一下房间，冯思南把自己的物品收拾出来，指了指床上留下的黑狗皮，他对徐子介说道：“这一张黑狗皮你还认识不？这是咱们第一次杀狗时，你亲手剥下的那一张黑狗皮，当时老杨说，他的老首长要出征，准备送他老首长，其实他对你说出此话，就是对你的引蛇出洞，当时你一听有高层军事首长要带队出征，大概认为是个重要军事情报，双眼都冒贼光了，没想到老杨是在怀疑你吧？”

徐子介闻言，羞愧的说道：“我不如老杨，有罪，有罪！”冯思南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这件事不提了，洞里潮湿，这狗皮你留着用吧！”

这时，冯思南听到门外过道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连忙探头张望，原来是他的好友，电讯科的**和延安公安局的杨仲山，**一见冯思南，举手敬礼：“报告冯处长，**奉命报到。”后面跟着的杨仲山也想举手敬礼，立刻被冯思南阻止：“咱们三个人都是特别专案小组的成员，你们向李黄二位组长报到就行了，我只是临时看管的牵头负责人，咱们三个人，我和老杨负责昼夜看管，**负责传递情况，等事情稳定了，还会挪转关押的地方。那时还会重新分工，不会把我们栓在一起的，所以咱们没必要搞得生分，我倒是挺怀念在‘抗大’学习时经常和老杨一起喝酒吃狗肉啃羊腿的日子。”

三人正在一起闲聊着，黄薇老师，欧阳**，李樵副**一起过来了，黄薇吩咐**，让他去提三盏大号的打气马灯过来，又看向冯思南，问道：“房间收拾好了？几张桌子？几把椅子？水壶水杯准备了吗？”

冯思南一听，知道自己粗心了，赶紧认错，黄薇责怪的看了他一眼，也不多说，吩咐过道一侧的战士，立即去烧一壶水拿几个水杯，再搬两张小桌，三把椅子过来。让杨仲山和**守在门外，她和欧阳**李樵副**冯思南留在房内，把带来的录音设备放在一张桌子上，另一张桌子让冯思南使用，记写徐子介的口述。

而欧阳**和李樵副**则是坐在土炕上旁听，说是审讯，倒像是开会，主要是李樵的斗争经验丰富，认为在徐子介精神崩溃之际，给他一个宽松的环境，有助于对他的心理突破。

大家都坐下之后，欧阳**并不看徐子介一眼，只是他开口就宣布了一个决定：“经特别军事法庭专案组审定，军统谍报人员徐子介在被捕后有重大的立功表现，主动坦白罪行，并积极继续交代问题。根据上述情况，决定取消死刑，对徐子介其所述的其它案情继续调查，准予徐子介继续立功赎罪。”

徐子介在刚才见到一下子进来了几个陌生人，而冯思南恭敬的立在一边，杨仲山和另一位年青人只有在门外守卫的份儿，他就知道这必是赤**报组织的高层领导，当他在心情紧张的忐忑哆嗦之中，听到那一位面色白晰却又阴沉的领导宣布取消他的死刑时，欣喜万分的他，知道自己死里逃生了，但他并不是傻子，他心里清楚，如果下一步他的供述不能令对方满意，后果会很严重。

徐子介慌忙站起来，深深向坐在土炕上的高层负责人欧阳，李樵和还有黄薇等人鞠躬，在冯思南对他鼓励的目光注视下，他挺了挺身，稳定了一席情绪，一字一句的说道：“感谢赤色组织众位首长对我的宽大处理和挽救，我现已决心把自己所知的一切情报都交待出来，有些事情可能会有偏差，有些人名和数字不准确，但是我绝不会做假。除了敌酋一系的军。统。局的资料，还有一些其他的情报系统的资料，尤其是特别资料，只要我知道的，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痕迹，我也一定思索回忆出来供各位领导审查参考。请领导和首长提审！”

欧阳和李樵看到徐子介这一副态度，满意的扫了一眼冯思南，表示了赞赏。

李樵开口说道：“看来冯处长和你之间谈的不错，我和欧阳同志黄薇同志已经听取了冯思南处长的汇报，他用自己的**极力的保你不死，简直是把你当作是他的至亲家人，这是你的恩人呐！你要珍惜这一次机会，只要你真的洗心革面，我们赤色组织的人说话算话，会给你出路。你对自己的罪也有悔悟，我们希望你能继续保持立功赎罪的态度，争取减轻自己的罪行，做一些对人民对国家也对你自己有益的事情，只要你不再做坏事，多做好事，你就会有出路，迷途知返，就会看到光明！有一些话，我相信冯处长已经对你说过了，在这里我就不重复了，下面咱们就开始，就从你所知的汪逆叛国罪行述说吧！”

深夜三更时直至天明，徐子介长达两三个小时的供述告一段落。高层负责人欧阳和李樵要求黄薇操作录音磁带机重放了一遍录值的录音内容，把其中的一些紧要部分又追问补充了一些，最后当场封装录音带，有把冯思南手写的记录原件和所有文字纸张，包括有字迹的废纸，全部由特科负责人之一的李樵亲自封存，上面再由欧阳李樵黄薇冯思南**五人共同的签上各自的名字。由李樵亲自携带，派杨仲山带领一个班战士火速送往杨家岭赤色组织最高核心所在地。

高层负责人欧阳同志则是带着冯思南的记录卷宗副本，直接返回央直西北调查局本部，他准备在李樵同志从赤色组织最高核心驻地的杨家岭返回到局本部里以后，再立即召开机密会议布置工作。

至于特科二处驻地万佛洞办公窑洞后续的事情，欧阳同志离开时，当着徐子介的面安排黄薇，冯思南，杨仲山，**，等人要绝对保证徐子介的安全！在生活保障上要予以特殊的照顾。除此之外，还要立即选派专人去徐子介的家乡把他的家人接到陕北来，以防出现意外事故，要知道敌酋一系的军。统。局对背叛人员的家眷极为凶残。

对于徐子介来说，他这时能受到这样的善待，使他万万没有想到的，虽然还不够资格，但在他的心里此时已经埋下了愿意追随赤色组织的心思。

这时，天色已是黎明拂晓时分，冯思南告诉徐子介，再过上一个多小时，要一起去刑场执行对军统潜伏敌特分子的行刑任务，但是这里已经没有徐子介，是另外的八人。他安慰徐子介不必对此事介怀，就当是和那几个人告别了。他说道：“老徐，你与他们不同，他们八人不仅死不悔改，而且一半的人身上有血债，死有余辜！”

近一个小时后，杨仲山护送李樵副同志去杨家岭送达机密材料的任务顺利结束，他急匆匆的赶了回来。

杨仲山已经很久没有上战场杀敌了，这一次枪决敌特分子，一次就是八人，过瘾！

上午八点多钟，特科二处保卫锄奸处处长冯思南，立即调用了央直西北调查局警卫队三辆军用卡车，带着警卫队两个排全副武装的战士，押送八名敌特分子到凤凰山的刑场执行枪决。

幸运的馅饼又一次从天上掉下来砸到冯思南的头上，当杨仲山为过杀敌的枪瘾，不让行刑战士开枪，而由他亲自端着步枪，一枪又一枪把敌特分子枪决掉第五名之后，杨仲山一时兴起的凶性大发，扔掉了手中的步枪，他大声吼道：“给老子找一把砍刀来！湘江之战，你们这些混蛋杀害了我们上万战友，今天我老杨就让你们尝一尝我杨氏刀法的味道！”

冯思南心中一惊，暗道不好，老杨这是想起了他长征途中的湘江之战的惨景了，敌特分子固然该杀，但是我赤色组织也是有法度的，不是特科‘锄奸’执行诛杀任务，正常的判决行刑，岂能够轻易的做毁尸之事，这可是有一点儿违反政策法度了。

想到此，他一个箭步奔出，冯思南用尽全力抱紧杨仲山，急呼：“老杨，杨哥，杨大叔，冷静！千万冷静！来人，先将剩下的三名犯人押下，等待处置！”

冯思南用一碗冷水泼在杨仲山脸上，让他的焦躁先平静下来，又安排警卫队长带了四名战士送杨仲山先行返回太和山万佛洞驻地。

办完了这些事情，冯思南稳定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这才重新布置行刑。就在这时，徐子介嗫嚅的凑上前来，对冯思南问道：“如果这时有人愿意投降，而且能做出对我们有‘重大好处’的事情，可否活命？”

冯思南从来不是僵化之人，尤其是做了几年赤色特科工作，深深懂特科工作中出现特殊情况要特别的对待，很多的重大机会瞬间即逝。

他此时并不关心现场的顽固分子还有谁能在即将行刑这个时候还会投降，似乎也不会有比徐子介更为有价值的重要特务潜伏分子了。

只听到徐子介话语中的‘重大好处’四字，他的头脑立刻警醒，并不深问，也只是回问了三个字：“是哪一位？”

徐子介观察了一下冯思南的脸色，小声说道：“刚才老杨队长发威，我看到我带来的其中一人双腿发抖，这个人我知道一点儿内情，他姓张名凡，他的小姑姑张萍把他引进军统的，而他小姑张萍并不在洛阳军统区站，而是在敌酋。一系军。统本。部。机要处保密室，她能够接触大量的机密文件，如果我们把张凡争取过来，对外公布他已被枪决，造成一个假像，再悄悄通过渠道让他小姑姑知晓他已投诚了我们，这岂不是在军统局心脏埋下了我们的一颗隐蔽的重要钉子？！”

把话说到这里，徐子介见冯思南沉思着微微点头，他的心里一喜，知道或许是有戏，于是他便鼓起勇气大胆的继续说道：“另外两个人可杀一留一，留下一个不重要的人让他逃出去证实其他的人都被杀掉了，这样一来，可以利用投诚的张凡来策反他的小姑姑，一旦成功，就在军统局里有了我们的暗线，张凡的小姑姑就可以安稳的当我们埋伏的暗钉。思南，冯处长，我可是真心的投诚，我出的这个主意，绝对没有恶意，你要是不信任我，那也是张凡的命不好，你就当我没说。”

如果是别人，此时此刻还真有可能立即拒绝徐子介的这个大胆的建议，须知你徐子介是哪个？你才刚刚死里逃生，就想出面救人？是谁借了你天胆不成？

然而徐子介真的是好运气，张凡也是有好命，这冯思南确实是与别人不同，他这个从小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野性乡娃，十岁多一点儿就敢和同伴离家参加举旗**，不到十八岁就敢随着特科组织入室屠戮敌特分子，敢去远途征战炸死叛贼内奸，敢提枪参加突袭华清池捉捕‘最高敌酋’的兵谏事变，十九岁就敢和几个赤色特科战友纠集几十人的微薄武装人员一路北进厮杀**，拉起两千人的军事武装投奔陕北根据地，又敢硬抗上级组织的审决命令，以一己之力死保徐子介留下一命，使得赤色特科组织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今天的此刻又遇到了能为赤色特科再次做贡献的机会，他怎肯轻易的放过？

冯思南的心中此时百感交集，又在心里激荡着快乐，他的嘴里不停的喃喃念叨着，‘老杨啊老杨，你这一犯错，反倒又成全了我冯思南的功绩。没说的，等过些天我去乡间偷条狗，啊不，是买一条狗，让你吃一次个够，以表我对你送功劳上门的感激之情！’

高兴之余，更思南顺口问了徐子介一句：“老徐，你说的那个张萍既然是张凡的姑姑，那这个女特务一定岁不小，是一个老资格的特务了，既然在机要处保密室，那她知道到的机密情报肯定不少，这个老娘儿们她有官职没有？”

徐子介听了后，哈哈一笑道：“思南，你判断错了，张凡的小姑姑刚刚二十岁多一点儿，是机要处保密室的机要秘书，还兼管重要的电讯一室的电讯情报资料，这个位置很重要。我昨夜情绪激动，思维有点混乱，居然把这个重要的情报给忘记了，我真该死！幸亏张凡还没有杀掉。”

这个新情况让冯思南乐个不停，他觉得这是又一件好事，想到了这里，他下了决心，当机立断的吩咐：今天执行枪决敌特潜伏特务的行刑队部下，立即暂停对犯人的行刑。

冯思南带着几名行刑队的战士，押送着徐子介和张凡一同乘坐卡车返回了特科二处的驻地万佛洞。

下车之后，冯思南吩咐警卫战士，先把待决的敌特潜伏特务分子张凡单独关了起来。又亲自把徐子介送到了万佛洞深处暂时关押的窑洞房间，自己急忙的去找黄薇报告新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