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谍狐

苦难时期的岁月里，即便是遇到了战争纷飞的腊月寒天，依然挡不住民众迎接旧历新年的热情。

东方华夏大盆地东部的重庆山城，到处是盈盈浓郁的古韵风情。由于重庆山城战时陪都的身份，竟让不时遭受到倭寇空中轰炸的山城木屋叠摞的街面，依旧是滚滚人流，烟风攘攘的繁荣，好一派凡世红尘风光。

在一年前，还是原长安城内西北高等师范学校值更巡夜的‘老更夫’种佐武，此刻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街头，他四下扫视着这个畸形繁华的战时陪都重庆山城，心里盘算着接下来如何完成任务。

昔日在三教九流的下层民间江湖受人尊敬的奇侠‘老更夫’种佐武，他现如今的身份不同以往，可以称之为：‘咸鱼翻身，鸟枪换炮’了！

就在不久前，他和生死至交的好友好兄弟，也是从长安逃亡时，一起被敌特组织缉捕的齐长忠两人采取各种手段，谋得了晋军武装组织军官的身份。现在他已经是晋地辖区第二战区军需物资储运局押运队的副队长。此次种佐武是跟随晋地第二战区军需物资储运局陈明局长，专程从晋地太原远赴陪都重庆，寻求筹措抗战物资。

要说起来，齐长忠和种佐武两个人自从一年多之前逃出了长安城，他们几乎一路上为了逃避‘红色’的误解和‘白色’的追杀，常常是昼伏夜行，历经百般的坎坷，才辗转的来到了晋地太原府境内。

这两个人不愧是江湖豪杰和老军伍出身，居然凭着一枪一鞭，沿途降服了两三只散兵游勇为主的小股武装团体，这两个人又有组织指挥武装队伍的经验，又有多次在战场厮杀作战的经验，又因为自从他们两人从长安城里逃出，潜伏到了晋地太原城，其本心早有拉起一支武装队伍干一番事业的念头！

于是他们把一路上纠集起来的这一支杂牌武装人员，利用自己的经验和技能边走边整顿和训练，及至到了晋地的太原境内，齐长忠和种佐武二人的手下武装队伍不多不少有了一百余人，其中还包括了一支有三十多匹战马的武装骑兵队。

在有枪就是草头王的混乱时期，他们到了太原城外，‘老更夫’私下里找到了他的旧时老朋友，把关系一疏通，很快就被晋地的阎氏武装军事集团收编，此后齐长忠和种佐武就利用自己在晋地阎氏军阀武装里面的朋友帮助，为他们在第二战区军需部门谋取了负责调运军需物资的职差。

在军需部门干这供需给养一类的后勤保障事务，曾在旧军队里面厮混了多年的作战军官齐长忠和老兵痞种佐武，这二人对此是得心应手。

几个月过去后，他们巧妙的施展了多年前惯用的手法，使用欺上瞒下缺东少西以劣充好的手段之后，他们二人积累了不少的钱财，之后又利用这些钱财拉拢了不少各地的驻军的军需人员，获得了许多的涉密情报，在齐长忠的隐蔽指点下，种佐武用各种的方式把情报传送给了太原城里的地下赤色组织。

天上突如其来的掉下了超级大‘馅饼’。往常废了七牛八马的功夫，好不容易搜集到手的情报，总是零零碎碎的消息。猛然间的情报轻易的滚滚而来，太原城里的地下赤色组织从上到下觉得这件事情莫名其妙。

初始，这意外的情报来源难免让人怀疑，会是敌特机构故意提供虚假情报吗？后经反复的查实，这下情报居然都是真实可靠的。于是为了搞清楚这一件事的因果，太原城里的地下赤色组织派出了专人反向追查情报的来源，最后才找出原因，让齐长忠和种佐武两位英雄式的人物浮出了水面。

事情厘清了原因，在和齐长忠和种佐武接洽会他们的组织生活时，两个人把他们的来历作了说明，同时表示不愿把他们的组织关系恢复回到央直西北局特科系统。除非他们的冤屈受到**。

面对着立下奇功的齐长忠和种佐武二人的申诉比较敏感，太原城里的地下赤色组织表示要向更上一级的赤色组织领导请示汇报，此时就暂时的搁置下来。

齐长忠是因为在陕北洛川被上级肃反审查组扣上敌特分子的罪名，即将被处以极刑的危急时刻，凭借着他多年来在战场上，和潜伏在地下隐蔽战线中，与敌特厮杀的经验逃出洛川。

而种佐武决定果断的从长安城逃出，则是因为他被敌特组织发现了踪迹，他又和单线领导他的虎帅二夫人谢女士失去了联络，在敌特的追捕危情之下只好逃离长安。

这些悲愤痛苦的过程，令他们不同的以往经历和现今相似的处境，相互之间成为了拧成一股绳生死与共的战友。面对自己的处境，他们悲愤又苦笑不已！但是没想到的是，他们受到了敌我双方的追杀缉捕。

在不愿给赤色特科组织带来危害的情况下，齐长忠在衡量得失之后，不得不放弃长安城内外一众赤色特科部下，随老更夫种佐武一起逃离长安城，潜居到数百上千里之外的晋地太原城。

虽然这两个忠诚坚贞的中年男子遭受到了这么大的危难，他们却依旧毫不动摇的坚守革命意志，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在失去了和上级组织的领导下，他们自觉的在晋地军阀武装各地驻军内部，发展了十余个赤色组织临时支部，在方圆百里的地域环境，建立了三十多处的地下秘密交通站，形成了一条有超强战斗力的，后来被赤色特科部门戏称为‘灰色隐蔽战线’的战斗组织。

在半年前，齐长忠和种佐武居然成功策划了阎氏晋军武装集团一个营的军事武装，策划成功了这个整营建制的队伍投奔了赤色组织的外围抗战“民先”队，可谓是贡献巨大。

也由此让晋地阎氏军阀的总部大为震惊，派出了诸多政训人员在各地驻军里面侦缉摸查。不久后虽有少量的人员被抓捕，却是始终查不到齐长忠和种佐武的身上。

半年前这个晋军武装组织的一个营哗变，不仅引起阎氏武装总部的震惊，也引起了陕北赤色组织特科高层核心的关注，尤其是央直西北调查局高层负责人之一的黄薇。

黄薇两年前受赤色组织特科核心主要负责人，也是她丈夫欧阳**的委派，前去洛川纠正肃反审查组的“左”倾手段时，就已知晓许多的人受到了冤屈，其中就有功勋彪炳的赤色特科长安城负责人之一的齐长忠，而这个人的工作能力之强，作风之强悍，行事之果断，在赤色特科内部是少有的能员干将。

当她得知齐长忠逃出洛川失踪后，也曾深深的为之惋惜！而虎帅二夫人谢女士的赤色特科组织‘上线’，也恰恰是她黄薇，自然她也知道了谢女士的手下心腹种佐武其人。

两年前在陕北洛川，黄薇对冯思南哑夯小东他们进行政治审查时，才从冯思南口中得知齐长忠在和种佐武的帮助下双双逃往了晋地太原，从此失去了联络。

此后黄薇曾经派人多方探寻查找这两个人的去向踪迹，却一直杳无消息，并无齐长忠和种佐武两个人的踪迹。直到半年前才从晋地驻军投奔过来的那位营长口中得知，吸收发展他加入赤色组织的上级组织负责人代号为“忠武”，真实姓名不详。

黄薇听到这位营长他口中描述了“忠武”二人的行事风格，有时从长安跑到太原的，做为一个赤色组织特科部门的老特工，黄薇立即联想到了“忠武”二字必是齐长忠名字里的“忠”字，和种佐武名字里的“武”字合并组成。

尽管黄薇她对这件事情分析的很准确，却依旧是无法联系上齐长忠和种佐武二人，其内情主要是因为齐长忠始终认为陕北赤色组织的内部里可能有奸细，不纯净，加之他并没有得到对他被冤屈案件的**答复，他便封闭了于陕北赤色组织的联络渠道。

而齐长忠和种佐武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妥。他们两个人一致的认为，以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已经完全可以为赤色组织做出更大的贡献，如果他和种佐武由于陕北赤色组织里有奸细，因此而暴露了他们二人的踪迹，那么两年来他们一起在晋地阎氏军事武装发展的地下赤色组织人员，和‘灰色暗线’就会有断线和被瓦解消散的局面。

齐长忠他虽然对欧阳**和李樵**并无更多的不满，但是他多少对在陕北洛川的‘肃反审查组’有很大厌恶痛恨的心结。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他在了解了全局的斗争形势以后，这时的齐长忠从内心里，则更信任重庆山城曾家岩赤色核心特科组织那一位赤色组织高层负责人。

近日，晋地由阎氏主导的第二战区军需部门，要派员到陪都重庆山城接洽有关战地物资运输事宜。齐长忠觉得，这是一个能和重庆曾家岩方面赤色核心组织联系上的机会，就立即和种佐武秘密的商量，让种佐武找个合适的借口，随第二战区军需部门长官陈明一同赴重庆山城寻找机会。

齐长忠本人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赤色组织老特科成员，从表面上看，他这个人的相貌体格外观上极为刚猛粗悍，其实他的内心精细狡如狐兔！他对自己和种长武的目前的处境有非常明智的判断。

如果依旧是如两年前那样，把齐长忠和种长武他们归属到陕北洛川的赤色组织领导，很可能他们会再次受到不公的肃反审查，甚至被冤杀。

即便是经上级组织审查后，不追究他和种佐武逃避组织审查的行为，依旧恢复身份由陕北赤色特科直接领导，以齐长忠所了解的赤色特科结构，他依旧不放心。因为他也曾多次在执行重大任务时，不得已的误伤过一些自己人，包括种佐武也是如此。

有些事情因为会涉及到一些赤色组织特科部门的绝密，齐长忠是至死也不能说出来的，这就造成了无法在受审查时把有些事情说明白，也让他的一生注定要经常蒙冤背负罪名。

按说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受冤背负罪名这样的事情压不垮他齐长忠。赤色特科的十五字誓言早已流注在他的血液中，他只是担忧如果他被冤枉的死去，就不能继续为崇高的赤色事业做贡献。

已经跟随齐长忠做赤色地下组织特科隐蔽工作近两年之久的种佐武，也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从齐长忠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优秀品质，更是对“忠诚”二字有了深刻体会，原来那种充斥在他身上的江湖草莽之气渐渐的淡了，却多了几分沉稳与刚毅。

这一次他从太原远途奔波来到重庆山城，种佐武是肩负着齐长忠交付给他的重要联络任务。他知道在这两年的时间里，他和齐长忠一起做了许多的工作，他们确实对赤色组织和事业有不小的贡献，但终究他们二人是孤舟奋战，没有系统的组织领导和强有力的支援，让他们在地下斗争中遇到了许多的困难。他和齐长忠一样，渴望能重归赤色特科组织的领导，得到赤色组织上对他们这两年来工作上的认可！而他种佐武还另有一个期待，希望组织上在认可了他们的身份后，能把他安排到正规作战部队中去，到战场上与倭寇刀枪厮杀，因为他深知自己实在是不适合做隐蔽战线的工作。

就在种佐武在重庆山城到处转悠，寻找曾家岩赤色核心组织处于新华日报社的所在地时，他的身边走过了一个穿着军服的青年校官。

这个青年校官，带了一个勤务兵跟在几个肩挑夫背抗的挑夫后面正在低头赶路，他的耳边突兀传来了一声乡音。他不由扭头望去，一个身形健壮的中年军人正在询问去往曾家岩的路怎么走，这个青年军官立即警觉了起来，那曾家岩驻有赤色组织的代表处和报社，这人又是西北口音，虽然穿着央军制式的军服，也是大有嫌疑的。但是此刻自己有急事要办，就吩咐身边勤务跟踪上种佐武，看他到底去哪里！

原来这个在街头发现种佐武有可疑迹象的中校青年军官，是军统局西北长安区站的情报科长邓松，他是接到电令和军统西北长安去站长一起来重庆开会的。

现在有几份关于陕北赤色组织的紧急情报，要立即发往西北长安区站，他要到罗家湾十九号军统局甲室找秘书处沈处长签发，并交由电讯一室发报。如果不是发秘密电报这件事很重要，那他刚才就自己亲自跟踪怀疑目标了，能在来重庆开会时，从军统局本部眼皮底下发现赤色分子并抓获，岂不是大功一件？

邓松一边警觉的观察路上行人，一边加快脚步，很快就来到了观音岩下罗家湖十九号军统局甲室，在门口出示了证件，要求面见沈处长。

这时军统局秘书处沈处长正与秦扬交谈，这两个人之间，现在走的很近，起因于秦杨搞到一批数量不大的紧缺西药青霉素针剂，在以走私的形式往重庆外运输途中，被当地缉查队扣押。

其实这是秦扬和秦东秦震他们三个人商量出的一个办法，目地就是用这个办法接近沈处长，因为听说这位沈处长是戴长官的嫡系，又是浙地江山镇出身，手中权限很重，但此人不好女色，也不榨取部下钱财。唯独是在重庆和他家乡支持自己的亲友各开了一个药店，由于掌握了一些稀缺药品，获利颇丰，于是秦扬他们就从这里做为突破口，来接近沈处长。

在秦扬的青霉素被缉查后，他让张萍联系了沈处长，除了交一部分罚款外，表示愿与沈处长一起经营走私药品与烟土，沈处长不仅没有反对，还痛快的同意了。也因此解除了自己心中对秦扬的怀疑。难怪这小子有那么多闲钱讨好张萍那几个女子，药品和烟料的走私生意，想不发财都难。

今天，秦扬专程来告诉沈处长，有人联系他的手下秦震，说是准备了一些成色上佳的金条，想通过他买一批西药‘奎宁’，和部分军火物资。

两人正在商讨这笔生意的可行之处，有下属来报，西北长安区站情报科长邓松前来拜见！沈处长看了一眼桌上秦扬送来的二十条黄金定金，示意秦扬先收起躲到内间里去，告诉下属把那位西北长安区站情报科长邓松领来。

不一时，邓松快步来到沈处长办公室，见到这一位在军统内部红的发紫的上校处长，邓松不敢怠慢，举手敬礼后，从公文包抽出机密文件交与沈处长，接过邓松递来的机密文件，看了看火漆封口原好，沈处长点点头表示满意，打开后认真翻阅了一下，问道：“这几张电文抓捕令当中，属于你们区站控制范围的人抓也就抓了，但是抓捕那些在当地有影响的民间人士，最好和‘中统’方面打个招呼，免得引起争端。还有，我记得查阅过你的档案，你有个妹子也是在我们军统所属部门吧？听说侦讯监听上很出色，要不要我帮忙调动一下？

沈处长其实只是随口一说，也是小小警告一下，你们这些外派大员不要土皇帝作风耍过头了，你们的生死，你们的亲人都在戴老板和我们这些人的手心里。

怎奈邓松这个蠢货并没有听明白沈处长的暗示，还以为她妹妹邓桂的姿色被沈处长关注上了，他心中有点小窃喜，准备攀上沈处长这个高枝，以后就不必总被自己顶头上司区站长欺压了。于是赶紧站起来说道：“感谢处座栽培，职部与小妹今后唯沈处长长马首是瞻！”

见沈处长对他的话并没有十分重视，为了加重让沈处长对他的好感，邓松又向前走了半步，小声说道：“沈处长，我今天来的路上，发现了一个重大情况，在山城的街头我遇到了一个赤色嫌疑分子，这个人似乎是与晋地阎长官上的二战区有关，我已派人跟踪上他了，还有，这个人居然是要去曾家岩的新华报社。估计中午我回去以后就能有这件事的准确消息，而且被怀疑的这个人，他的面相有点熟识，我刚刚的想起来，似乎他就是前两年参加‘兵谏事变’，在当夜妄图谋害‘蒋校长’的赤色特工。此人前两年从我的手里逃脱，在他逃走前，我曾在长安城里在夜晚见过他一面，所以今天他穿了一身二战区的中校军服，我一时就没有认出来。我刚刚才突然的想了起来，这个人叫种佐武，曾经是赤色分子嫌疑十七路军杨某二夫人谢某的手下，卑职愿将此人抓获交沈处长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