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横刀立马

陕北辽远县，是西北野战军总部的临时所在，这天，总司令兼政委看着一份最高指挥部批转的文件，和副政委浓眉紧锁。

“司令员，您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吗？”副政委不无担忧地说。

司令员想了半晌，突然，猛地把文件拍在说上：“没说的，为了战略全局，为了中原野战军能够在大别山站住脚，为了这把利刃牢牢地插在国民党反动派的心窝上，就是把我西北野战军的十万大军打光了，都值！”

副政委赞叹道：“谁能横刀立马，唯我peng大将军！只是……这一仗太凶险了，我们的部队虽然经过了整训，战斗力大大提高，但这回却要顿兵于坚城之下，打我们最不擅长的攻城战、攻坚战，而且面对的敌人，是胡宗南的第一大将刘戡，和他全副美械、战力强悍的29军！郑龙这个小兔崽子，真是会给我们出难题啊！他的这个建议，总部也只是让我们酌情考量、相机决断，彭总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司令员摇摇头，说道：“不考虑了！一开始，我也不明白，总部首长们为什么那么偏袒这个郑龙，后来，我站在全国战场的高度，一看就清楚了——这么做，是为了南下陕中，威胁西安，歼灭胡宗南集团主力和调动其在潼关及以东的部队回援，配合晋冀鲁豫野战军和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在中原地区作战，并打通陕甘宁与晋南解放区的联系。一言以蔽之，就是我们不再一味防守了，而是大踏步进攻敌人的地盘，向外线作战！世上的道理就是那么简单：防守是为了进攻，进攻是为了彻底消灭敌人，总部打这场内战，从来不仅仅是为了保存自己，一开始，我们就是为了打倒蒋介石，解放全中国，从1945年开始，我们就是围绕这个目标来谋篇布局的！正所谓‘取法乎上，得乎其中；取法乎中，得乎其下；取法呼下，无所得矣！’我们的军队之所以越打越强，不是因为我们的武器胜过敌人，而是因为我们的思想、我们境界一直远高于对手！所以，抗日战争刚刚爆发，我们就预见了日寇的覆灭。解放战争爆发以来，正是为了胜利，我们撤出城市、让出交通线，甚至完全无后方地艰苦作战，只为消灭敌人的老兵、精锐、有生力量，打到现在这个地步，虽然依旧无比艰苦，但敌人损失了七十万的精锐部队，短期内是无法再生的！胜利的曙光，已经遥遥可见了。如今，敌人也看出了我们的路数，他们不敢再分散兵力给我们穿插围歼的机会，不敢再孤军深入给我们迎头痛击的破绽，现在，就是我们下大决心，打硬仗、下猛药的时候，用正面作战，消灭他们的主力兵团！他华野能消灭张灵甫，我西北野战军依然可以吃掉刘戡！”

“还有一条。”司令员顿了顿，接着说，“刘戡此人是黄埔一期毕业，抗日战争时立下了赫赫战功，是老蒋非常重视的心腹将领，唯有吃掉他，才能迫使蒋介石调出进攻大别山的军团，平心而论，此人也算是一条好汉，他当年为救我们一名同志，差点被老蒋惩办。只是，如今刀兵相见，咱们就只能——朋友归朋友，钢刀归钢刀！”

原来，1940年初，当时刘戡突然接到重庆一道密令，要他把93军参谋长魏巍送到中yang训练团参加培训。刘戡大吃一惊。原来这位魏巍真名叫白天，是中gong地下党员。他在刘戡手下工作时很受信任，劝刘戡善待八路军和进步人士，他还私底下用物资接济八路军。

那时刘戡爱屋及乌，对八路军也不排斥，对魏巍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魏巍的行为被军统发现，随即报告给蒋介石，蒋介石、何应钦两次电令刘戡，命其调魏巍去重庆，刘戡情知他们已动了杀心，他天良未泯，又惜魏巍之才，不忍在大敌当前之际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于是一边上复说职部绝不至有共dang，战情紧急，不能把我的参谋长调走。一边把蒋、何的电报拿出来给魏巍。魏巍大吃一惊，当即表示，绝不连累刘将军，悉听尊意处置。

刘戡哈哈大笑说：“你我共事多年，共抗日寇，何等快意？岂能做这样卖友求荣的事！”

刘戡赠快马予魏巍，任其所之，还表示：过去我不知你是共dang，你今后有可能变成共dang。我刘戡保证，日寇未除，国共携手，绝不打自家人。但如果日后国共刀兵相见，我还要为三min主义奋斗到底，但愿我们日后不要在战场上相见。

魏巍洒泪而别。

刘戡私放魏巍后，蒋介石大为恼怒，撤了刘戡的军长之职，调到陆军大学受训。胡宗南也因此受到训斥，为防刘戡通gong，胡宗南派人时时监视。

刘戡做此义举，并不后悔，对监视的人说：我忠于党国和领袖，绝不会有变，请胡长官放一百个心。

此言传到蒋介石耳中，即便是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蒋介石，也不得不感慨刘戡是条有情有义的真汉子。

四年后，豫湘桂大战爆发，国民党军一溃千里，尤其是河南腹地连失重镇，川军36集团军受重创，军长李家钰率部向陕西退却，在河南陕县遭到日军伏击，李家钰将军壮烈殉国。

川军抗战时，部队随作战区域隶于各战区，胡宗南意图就近控制住这股川军残兵，上书蒋介石，请求效当年放张灵甫出狱之故例，让刘戡出来重组36集团军，以求戴罪立功。

当时用人之际，蒋介石经过数年考察，对刘戡也消去了怀疑，遂乃同意胡宗南之请，让刘戡复出。刘戡得以在抗战临近尾声之时，重新踏入一线将领行列。

他对胡宗南甚是感激，立誓要对胡长官效忠到底。魏巍回到解放区后，所有的共军将领都恪守刘戡与他们的这条“君子之约”，也知道，对于这样的铁血豪杰，只有在战场上全力交战，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没错！”副政委拍案而起，“而且，正如练武一样，真正的高手，总是渴望向强者交手、向强敌挑战，因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必然要通过与强者的作战，检验自己、提升自己，踩着他们一步步登上巅峰。我们的人民军队，要想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百战雄狮，非得淬火成钢、凤凰涅槃不可！游击战、运动战，其最终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具备与敌人正面交手的实力，现在，到了我们亮剑的时候了！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今日把示君，谁有不平事？”

“哈哈哈！好！好气魄！”司令员大笑，“将来，我们不仅要打败美械将军，更要打败真正的美国军队，甚至连号称‘钢铁洪流’的苏联军队，我们也要与之并驾齐驱，甚至青出于蓝，我们的军队，一定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陆军，如狂风劲草，扫荡天下！”

“下命令吧！总司令！”副政委立正道。

“命令！西北野战军第1、第3、第4、第6纵队分别从米脂、绥德、清涧、安塞地区向宜川开进，限4日内到达延安以东金沙镇、甘谷驿、延长地区，第2纵队由晋南曲沃地区西进，由禹门口渡黄河参加宜川地区作战。各路大军先求歼洛川东援之敌，尔后攻歼宜川守军，这次，我要做出一只大口袋，一口气消灭刘戡的所有主力，灭了胡宗南的这支生力大军！”

“报告！”一名高大健壮，一看就是西北汉子的警卫员吼道。

“讲！”

“华东军区87军军长郑龙奉命前来！”

“哦？这小子来了?!”司令员眼睛一亮。

“我叫他来的。”副政委笑道，“冤有头、债有主，谁提的建议，就让谁去前线指挥，打这种恶仗，不用郑龙用谁？这全盘的计划到底怎么部署，就数这小子最清楚，不折腾他折腾谁，所以，我就把他又从大别山叫回了黄河边，让他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不，他又落到彭总您的手里了。”

“哈哈哈，好！”司令员大笑，“政委，我看以你的才略，你战后在军队太屈才了，应该去管理国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