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开万世太平

“唉……”

随着一声轻轻的叹气，东北保安司令部司令长官卫立煌上将，一脸灰败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司令，您怎么了。”参谋长毛冠赟少将有些奇怪地说。

“总tong……上飞机了。”卫立煌喟然道，“临行前，他不顾我的再三反对，根据那个陈天扬送来的情报，亲自制定了以沈阳为中心的防守反击作战。总tong的情绪很高啊，想要通过这次绝地反击，一举扭转东北形势，俟消灭东北野战军后，五十五万美械国军迅速入关，一气呵成、彻底戡乱。”

“哦，我当是什么事儿。”毛冠赟笑道，“既然老头子那么爱亲自指挥，就让他指挥得了，您发什么愁呢？”

“老弟，你不懂蒋**啊！”卫立煌苦笑道，“他这个人爱推卸责任，当年江西剿gong时，共军四渡赤水，把他的百万大军调得疲于奔命，并重创了他的嫡系吴奇伟兵团。那时候，前线总指挥薛岳就看出了些里面的奥妙，力劝蒋总tong不要让吴奇伟部队渡江追击，蒋总tong不听啊，结果吴奇伟输了个灰头土脸、落荒而逃。事后呢？深知蒋介石脾气的薛岳主动揽下了全部的责任，代蒋受过，蒋介石表面处罚了薛岳，停了他的职务，实际上却大为受用，并在之后将其真正引为心腹。不然，你觉得，薛岳一个出身粤军的大将，充其量只能算半个黄埔系，为什么其受宠程度，比起那些正宗的黄埔系有过之而无不及呢？今天在蒋总tong召开的最后一次军事会议上，他当面斥责我畏葸不前、畏敌如虎，我是有口难辩啊。”

“唉，司令，您也是太辛苦了。”毛冠赟安慰道，“不过司令，我们都明白您的，论用兵、论眼光、论才具，老头子岂能与你相比？当年的盟军中国战区参谋长史迪威将军称您为国军中最能干的将领，美国出版的《中国名人大辞典》称您为‘常胜将军’。您的军事才华比起白崇禧、薛岳，我看犹有过之。恕我直言，您呐，只是不想打这场仗而已。”

卫立煌叹道：“老弟，你是知道的，我不像薛岳，那是铁了心跟着蒋家父子；我也不像那个‘小诸葛’白崇禧，只要能和强敌作战，不问对错，上去就打。我是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抗战的时候，我力主国共合作。在延安，我亲眼看到了延安的精诚团结、全民抗战，这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大力支援八路军。在我看来，只要是能打鬼子、能打硬仗的部队，我卫立煌要枪给枪、要炮给炮，就是要我卫立煌的一条胳膊，我都给！这样，全国民众节衣缩食供给前线的枪弹粮饷才没有被贪官污吏给糟践！可是，如今是内战，我出身国民党，国民党虽然如今极其腐朽，可依然有那么些信仰坚定的人，在苦撑危局；至于共军，就更不必说了，这本没有什么绝对的对错，我也实在不明白——总tong为什么要舍弃一次次的和平良机，非要干这种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事情呢？这样的糊涂仗、违心仗，我和张治中将军一样不想打，他放弃了军权，我则卫立煌偕夫人到美国和欧洲考察军事，可蒋总tong在陈诚把东北搞得一塌糊涂后，非要我去东北收拾这个烂摊子，唉……我只能尽己所能，尽量和共军不发生冲突，能拖一时是一时，要知道，双方有任何伤亡，损失的都是中国的国防力量，大多数的士兵，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即便是当了俘虏，成为了共军的士兵，只要活着……只要活着……就比稀里糊涂死了强！”

毛冠赟闻言，不禁肃然起敬：“司令良苦用心，卑职感佩！只是您这样做……只怕老头子不会放过您啊！抗战的时候，您就是因为帮助延安，才被老头子免去了第一战区司令长官兼河南省主xi的职务，赋闲成都，我们这些老弟兄，也全部迁往成都居住。可如今时局动乱、四面楚歌，保密局的特务无处不在，我们还能退往哪里呢？您看，冯玉祥老将军，就是因为替老百姓说了几句公道话，竟然被活活烧死，前车之鉴，您可不能不小心啊！”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请进。”

“司令！”电讯室副主任李长江上校敬礼。

“哦？”卫立煌心中一喜，向毛冠赟介绍道，“老弟，这位李长江主任也是我的老部下了，当年去延安，就是他和我的文秘赵荣生负责和对方联络的。”

“司令，有件奇怪的事儿。”李长江递给卫立煌一份电文，“刚才我们收到了一家东北皮货公司的电文，里面讲的全都是毛皮生意，我怀疑里面有名堂，所以亲自向您汇报！”

“哈哈哈！果不其然！”卫立煌听罢，竟然愁云尽扫，他拿出军服口袋里的钥匙，打开办公桌的抽屉，并掀开里面暗藏的夹层，取出一份纸张有些泛黄的密码本。

“你根据这个密码，再译一遍，就在这里翻译！”

“是！”

不多时，业务娴熟的李长江就将电文译好，念道：“卫司令长官勋鉴，长官苦心，我等悉知，战事一开，请尽己所能，约束部下，减少双方流血。为司令安全起见，不久后，我等将把您列为战犯，且名次靠前，寥寥数语，不尽思念。”

“到底是老朋友。”卫立煌的眼眶有些湿润。

“司令，这……这是共……那边的电文！”毛冠赟大惊，“他们怎么能把您列为战犯？!”

“你呀，不明白。试想，那边把我列为‘名列前茅’的战犯，蒋总tong还会怀疑我通共吗？纵使将来战事不利处罚我，也不会危及性命。”

“原来如此！”毛冠赟恍然大悟，随即问道，“司令，您看……共军的主攻方向在哪里？”

卫立煌指了指锦州。

“可是司令……”毛冠赟提醒道，“目前，党国的所有将领，甚至薛岳、杜聿明，还有保密局的毛人凤都认为，共军的主攻方向是沈阳，因为没有人会冒着倾家荡产、一蹶不振的危险去打一场没有把握的歼灭战。”

“不！是这里，错不了！”卫立煌坚定地说，“我之所以这么认为，并不是因为自己的才略比薛伯陵（薛岳）、杜光亭（杜聿明）更高明，也不是因为我的情报**齐五（毛人凤）更完备。而是因为，我了解‘他们’，也知道攻下锦州意味着什么，当然，这一步棋非常危险，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可一旦成功，四万万五千万的中国老百姓将少受多少苦难？正是因为这份无私无我的伟大信念，才促使他们去打一场生死难料之仗，开万世太平！唉……虽千万人吾往矣！这份恢弘之气魄、这种天下之情怀，不减当年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