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猎 杀

两层小楼内，没亮灯的一楼前后门两端，安置了两名警卫人员，另有两名警卫人员则在小楼的两边游弋布下警戒哨。四周很静，偶尔响起三两声咳嗽和狗吠。

小楼的二层一间约二十平米的屋子里，此刻聚集着武汉地下党某几个重要部门的头头脑脑，敌工部、城工部、情报科、行动科的科长，另有汉口组汉阳组两个组的组长，武昌组的黄茂德尚未到。

汉阳组的组长老习几乎踩着点到的，七点二十三分，进来就抱歉地说差点没赶上轮渡。

房间另一头的市委副**兼敌工部部长周纲堂调侃道：“老习呀，你的时间观念今后像这种特别会议就别搞得太准时了好不好？”

老习双手合十向他作了个揖说：“周**，这次是我错了，没下回了。咦，好像我不是最后一个吧，老黄呢，上茅房去了？”

汉口组的老姜将一个搪瓷缸递给他让他捂手说：“他武昌过来时间上更不好把握。不过，他从不迟到，应该在路上，快了。”

行动科科长老哈喷了口烟不满道：“快个屁，这样一个重要会议简直当儿戏，非要卡着点上路呀。”

和周纲堂单独呆在一块的情报科长李维生看了眼手表对周纲堂说：“老周啊，你路上一定要当心，要知道老林的清白全系于你一身，你若有个好歹，他翻身就难了。要不你多带上两个人吧。”

周纲堂徐徐摇头道：“那样目标反而明显。你忘了我的代号叫泥鳅了？”

李维生开玩笑道：“泥鳅在泥里才是泥鳅，暴露在阳光下就干煸了。”

周纲堂亦笑道：“谁若想吃我这口干煸泥鳅，得有那个本事。这个老黄怎么回事，还没来。”

看了眼表的李维生一张脸沉了下来，距七点半还有两分钟，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朝两边看了看，关好窗户走回周纲堂身边，朝其他人扫了一眼后沉声道：“不等了，准备撤离，我有种不祥……”

话音未落，外面突然就响起一下枪声，继而排枪爆响，屋内诸人纷纷从身上掏出枪来，汉口组的老姜喊一声“我下去组织抵抗，你们拿出个对策来”，旋身冲下楼去。

行动科的老哈冲到窗前两头一看，乌泱泱的一片黑影向小楼会聚而来，他刚缩回脑袋，两扇窗玻璃即被击得粉碎，他转身立刻道：“咱们分作两路，老李和周**各带一路，谁上房谁走后门，快定下来。”

无论是上房或走后门，看今晚的阵势都是在劫难逃了。李维生的一双眼珠子在眼眶里飞快地旋转着，对老哈挥了下手说：“你先去后门看着，周**跟你一路。”

眼眶里的眼珠子定下来后，李维生似乎下了某个决心，一把握住周纲堂的手，切切道：“老周啊，应该是黄茂德出事了，我们想破围而去的可能性极微，你我可能就死在这儿了。但是，你我中最好有个人能活下来，否则，我在特工总部的那颗棋就成死棋了，那实在是太可惜了。”

“你要把他交给我？”周纲堂似乎颇惊诧。

“虽然不合规矩，但眼下只得这样了。但愿你我中有一个能侥幸活着。”李维生的语气颇沉重。

“难道连林**也不知他的存在？”

“他知道如何联络他，但从未启用过，因为我活着。”

外面的枪声愈来愈烈，一楼的前门正遭受剧烈撞击，老姜在下面大喊：“我的祖宗，你们还磨蹭个屁呀！”

呼出一口长气的李维生在周纲堂耳边一阵耳语，然后向楼梯那方推了他一把，喊一句：“老哈，拼死也要掩护老周冲出去，拜托了。”

他这边，汉阳组的老习拖过一张方桌搭上一把椅子已经把房上的瓦解开了一个能容一个人出去的窟窿，李维生抬头看了眼窟窿外闪烁着几点星光的天空，心中不由悲哀，不知还能不能看见明晚的夜空。

前后门枪声响成一片，跳上方桌的李维生右脚踏上椅子，却并未急于跃上屋顶，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依照当下的态势，前门极难冲开一个突破口，只能寄希望于后门这一方，所以屋顶的窟窿开在靠后门这一侧，若是周纲堂能顺利冲出后门，吸引了日本人的火力，他方可借机跃上屋顶，或可冲开一条血路。这种破围的思路，亦是他们应对这种危急关头的不二选择。另一个原因，周纲堂比较壮硕，而李维生相较要瘦些更为灵巧。

“轰隆隆”三声手榴弹的爆炸响起在后门那方，随即猛烈的枪声变得杂乱起来且逐渐偏离了后门这方，显然周纲堂们已经成功地冲了出去并引开了日本人。在后窗口观望的老习撤了回来，冲李维生点了点头，李维生右脚一使力，左脚提了起来踏上椅子，一只手伸出窟窿外晃了晃以探虚实，并未遭遇枪击，随即双肘搁在瓦条上，身子一纵慢慢伸出脑袋四外张望了一眼，心里不由一喜，小日本并未在后门留守有人，立刻一个翻腕钻出窟窿，尚未定下神来，前门轰然一声巨响被炸开了，放在前门的两名警卫显然活不成了，趴伏下身体的他向下面的老习伸出手去。

“老习，快！”

老习一个纵跃刚跳上桌子，楼梯那方传来“咚咚”的奔跑声，他的身子顿了顿，伸手打了下李维生向自己伸出的手，道一声“保重，”跳下桌子，一手拎起桌上的椅子朝冲到门口的小日本扔去，一手拉过桌子一把掀翻，一只脚跨进去，左手顶着桌子朝露头的小日本冲去，右手里的快慢机同时响了起来。

屋顶上的李维生极想跳下去与老习并肩作战，生死在一起。可是不行啊，周纲堂生死不知，他不能让他的那颗棋子成为死棋，这也是他将这颗棋子托付于周纲堂的初衷，但他又不忍眼睁睁看着老习死于小日本之手，一闪念间，前窗那儿突然冒出两颗小日本的脑袋，他挥枪打烂这两颗脑袋之际，楼下蓦地响起一阵惊呼。

“屋顶上有人！”

继而传来老习的一声嘶吼：“走啊老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