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如见鬼魅

车子刚一停下，梁尚乾还未下车，仓冈的翻译官小林从特务机关大楼底层一侧的值班室跑了出来，看了先行下车的吴岩一身“奇怪”的装扮一眼，帮着他拉开车门，向里面的梁尚乾规规矩矩鞠了个躬后说，机关长在会客室已等候多时了。

吴岩亮了亮手腕上的表戏谑道：“多时是几时？我看你也才从楼上跑下来吧。”

小林亦开着玩笑说：“吴桑像是长了第三只眼哟，的确，但你们可是开天辟地迟到了哦。你手怎么回事？”

吴岩打趣道：“掰手腕掰断的。”

说笑间，小林在前，引导梁尚乾和吴岩进了大楼直奔三楼的会客室，小林推开门的刹那，当吴岩一眼看见里面除仓冈和坂相忝外的另一人时，如遭五雷轰顶，脑海里所有的意识顷刻间尽皆丧失——武汉地下党原市委副**、**周纲堂一脸媚态端端正正坐在坂相忝的一侧。

太突然，太意外了，以致在梁尚乾进门后，小林朝怔立当场的吴岩催了一声，进来呀。

意识瞬间恢复的吴岩掩饰道：“他就是即将履职的总部副主任兼反谍处处长？”

不以为意的小林反问一句：“你以为呢？”

吴岩后面的话就趋于正常了：“我以为会派一位皇军长官过去呢。”

他之所以有着如这般震惊且近乎失态的反应，一则消息闭塞之故，二则因为在他固有的思维模式里，周纲堂已经是个死了的人，在他看来，偌大一个南京地下党杀一个周纲堂岂非小菜一碟？周纲堂叛变以及前往南京的这个重大情报自己通过代天亮已经成功传递送到了南京方面，难道是代天亮欺骗了自己？又或者因有关周纲堂叛变的情报内容并不翔实之故，南京方并未对其采取制裁措施。

反观梁尚乾，在看到周纲堂时，表现得极为淡定，仿佛事先已经料到了般。之所以两个人的反应出现了如此巨大的反差，原因无他，吴岩以为周纲堂是个死人了，而梁尚乾对其的近况毫不知情。

当吴岩在小林的催促下走了进去，发现周纲堂的一只胳膊上同自己一样挂着吊带，这才明白，代天亮并未欺骗自己，而是周纲堂幸运或者说是奇迹般逃脱了南京地下党对其的制裁。

在见到梁尚乾的那一刻，仓冈果然“发难”了，一边伸手与梁尚乾相握，一边如梁尚乾所料挤兑他道：“梁桑，你的终于食言了，一向守时的军人作风哪里的去了？”

梁尚乾自有万般的理由应对他道：“抱歉，路上车子出了点状况，乃不可抗因素，总不能让我跑着来吧。”

“你的永远有理。”哈哈大笑着的仓冈拍着他的肩膀，转身拉过起身迎接的周纲堂的一只手。“这位周纲堂先生想必你是认识的，未来你们两个将通力合作，为建设一个崭新的大东亚共荣圈携手并进，你们的是否应该这样的来一个？”

在仓冈作出一个握手的姿势时，周纲堂颇为恭谨地用双手握住梁尚乾勉强伸出的手。为何说勉强？概因梁尚乾的手只伸出了一半，且眼神里透出一股嫌恶。

周纲堂自然是领悟到了的，在抢先一步握住梁尚乾的手的同时惶惶然表态道：“梁主任，我是真心诚意来辅佐您的，希望您能捐弃过往两党间的前嫌，协助皇军共谋大业，可否？”

梁尚乾却语带机锋道：“对极了，你我现在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嘛，将来我梁某若有不到之处，还请周兄海涵。”

周纲堂如此一个傲气的人，怎会在梁尚乾的面前展现出如此惶恐的一面？或者应了那句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自古名言。

仓冈做作地拍起了巴掌：“好，很好，有梁桑和周桑的竭诚相助，我大日本帝国将，将……”想寻找一个恰当形容词的他脑子一下短路了，求救地看向吴岩。“吴桑，用中国话应该怎么的形容？”

“如虎添翼。”吴岩脱口而出。

“对，对，就是这个的如虎添翼，很形象。欸……”连连点着头的仓冈突然发现了吴岩穿着上的异常，伸手指着他的手臂。“你的手怎么了？”

“发生了某个意外，他的手骨折了，因为要赶来这里，简单处理了一下。”不等吴岩开口，梁尚乾来了个抢答，恐吴岩照实说了，会给章澍焘带去不必要的麻烦。至于日本人日后获知真相会如何看待，那就只能另说了。

“我请我们的医官给你看看，如何？他的医术大大地好。”仓冈颇为关心地征求吴岩的意见。

“不用了。我认识一个正骨大夫，这儿的事完了就带他过去。”又是梁尚乾抢答，然后看向周纲堂。“敢问周先生何日到任我特工总部？”

“明天可以吗？早上八点准时。”周纲堂道。

“着急了些吧，不将息两日？也行，就这么定了，九点我召集组长以上级别的干部给你搞一个隆重的欢迎仪式。”不待周纲堂表态，梁尚乾即转向仓冈。“机关长，没别的事，我就带吴岩过去看大夫了。”

话说到这份上，仓冈算是勉强答应了，不能耽误人看医生吧。这或者就是梁尚乾两番抢答之目的。

走出特务机关大楼一进入到车里，吴岩便迫不及待地问了梁尚乾一个问题：“老大，你见到那厮时，怎么一点也不吃惊呀。”

梁尚乾呵呵道：“你以为我像你似的。你们在底下嘀咕谁有这大的胆敢擅闯我等的巢穴，我就料定会是这厮。难道你就没悟出来一丁点？”

面呈赧颜的吴岩恭维道：“老大，你也太高看我了，小的哪有你这般的睿智和高度。”

驾驶席上的老潘边发动车边嚷了起来：“喂，喂，你们说的谁呀？当我空气呀。”

吴岩存心激他道：“你猜？你不是挺能的吗？”

“能人”老潘一下就醒过恍来：“那就应该是那个****了。这厮既然有这大的胆，若不倒腾点干货出来，是不敢进咱这个门的。”

“什么干货？”

“你以为我是神呐，傻不拉几的。”哈哈大笑着的老潘一脚油门，糗得吴岩面色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