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剑走偏锋

去年岁末，按常例，各地党组织要向**汇报一年来的工作和所取得的成绩，并领会**的新精神和接受新任务。

辗转十数日，林亦名来到了延安，向**处报到并汇报工作。就在他准备启程返汉之际，社会部来人将其留置。林亦名非常清楚，所谓留置便是一种变相的审查，并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错的他坦然接受。

当晚，社会部一位领导找他谈话，表情十分严肃地要他交代一年前与**会谈的详情。林亦名如实告知后，这位领导勃然变脸，指责他当初向南方局请示时，明确说明要见的是**本人，为何现在却交代是其幕僚，且事毕又为何不向南方局如实陈告。

在林亦名解释因情势和现实所迫无法在电报上详细陈情后，这位领导给出了三个字的定性——不老实，然后宣布，怀疑林亦名有附逆倾向，需继续留置待查，理由则是，他的一位堂哥在汪精卫伪政权里担任要职。

对这种荒谬的无端揣测和草率处置，林亦名想当然提出了抗诉。但这样的抗诉显然是无效的，被相关领导美其名曰要经得起组织审查受得起冤屈，一关就是半个月，除了无休无止的谈话和“老实交代，”基本失去了人身自由。

就在林亦名悲观地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将断送在如这类左倾主义者手上时，突然一天半夜，社会部的某位干事将他带出留置室，接受了某位领导的会见，要他即刻归返汉口，在最短的时间内重建地下党组织。

——重建！看出他眼中疑惑的这位领导遂向他告知了武汉地下党日前因**出卖遭受重创的残酷事实，而解除他审查的原因则来自市委副**周纲堂的一份书面证明材料，这份材料于昨日方辗转到达延安。社会部连夜召开紧急会议，作出对他结束审查并即刻返回汉口重建组织的决定。

“很不幸抑或颇带讽刺意味的是，出卖武汉地下党的**就是周纲堂。”这位领导的结束语给了林亦名当头一棒，致令他在内心深处以为这一切都源自自己因**一事当初没向南方局作出详细陈述之故，罪孽深重。

连日的披星戴月与日夜兼程，加诸如这般的自我精神摧残，几乎耗尽了林亦名全部的精力和体力，而就在进入到湖北境内临近汉口之际，却在十堰这个地方遭遇另一名**黄茂德的追杀，前路险恶。

想到这里的林亦名再也躺不下去了。如何尽快脱困乃当务之急，可眼前的襄阳这道坎就极难迈过去。黄茂德之所以会在十堰设伏，便是周纲堂洞察到自己亟需尽快赶赴汉口注定会选择这条线路的急迫心情。现在想更换路线已经不可能了，那么横亘在林亦名面前首当其冲的问题，便是如何迈过襄阳这道关口。

棚子**的火还在燃着，可小钱和小赵却都不在，说好了轮着睡的呢。起身走出草棚的林亦名见只有小赵一个人警惕地注视着山下，便问小钱呢。小赵告诉他，小钱说是去十堰郊外十堰地下党的一处紧急联络点，走了有一个小时了。

林亦名看了看表，快九点钟了，又问小赵：“你就一直在外面挨冻？”

小赵点了下头说:“嗯，我得提防着点呀。”

“包括小钱？”

小赵憨厚地笑笑没吭声。

“有着防备心是好的，但也无需过于谨慎。依着小钱这一路的表现，他还是可靠的。”

“是。但我们教官曾告诫我们，干我们这一行，不要轻易相信一个人。”

“你哪一行啊？”

“警卫员呀。嘘，有人来了，不止一个。”小赵拉着林亦名蹲了下来。

若非他提醒，林亦名还真没觉着山下来人了。

不过警报立马解除了，二十米之外传来小钱的声音：“是我，别把我当敌人给崩了。”

“另外一个人是谁？”

“紧急联络点的老肖。给咱们送金点子来了。”

随着小钱的声音渐近，两个人影出现在十丈外，小钱的身边伴着一个中年男子，可小赵仍平端着手里的枪。

走近了的小钱一看他那样，瞪了他一眼说：“你给我放下，当心走火。”然后向林亦名和老肖分别介绍了对方。

林亦名关心地向老肖问及鑫悦客栈的情况。老肖心情沉痛地告诉他，掌柜的和两名伙计均牺牲了，仅跑出一个小金同志，现在山下看着马。

林亦名悲痛地刚说出一句“这都是因为我……，”被小钱打断道：“时间紧，我们进去拣重要的说。”

四个人围坐在火边后，小钱马上道：“上山后我一直在想，怎样才能闯过襄阳这一关。我觉得光靠我们三个人是做不到的，所以才去找了老肖同志。他是紧急联络站的负责人，给我出了一个主意，先让他跟你们说吧。”

一眼看去跟普通山民并无两样的老肖对林亦名说：“首长同志，情况比较紧急也很特殊，我简单说一说。现在我们首要的是跟欲伏击你们的人抢时间，抢在他们的前面进出襄阳城。但这得有个前提，他们今晚会在十堰过夜或休息一阵，否则很难抢过他们。至于如何进入襄阳，寻常办法完全行不通，唯有一个法子，剑走偏锋兵行险招。”

“怎么走怎么行？”一直苦于无法破局的林亦名切切道。

“假扮出殡队伍，其他一切免谈。”

小赵立刻道：“可这里面有个问题，即便我们时间上抢过了他们，若是他们另有人在襄阳城门口等着我们自投罗网呢？”

小钱补充道：“我们自然考虑到了。这就得委屈这位首长躺棺材里了。”

“什么？”小赵立马炸了。

“听他们说完。”林亦名伸手一把按住小赵往上蹿的身体。

老肖遂解释了这么做的理由。在当地，黑道上的人通常通过出殡的办法走“私货，”即把这些私货藏进棺材的夹层里由甲地运往乙地通关，当然这里面不排除收买关口的官兵。此前该地区的地下党也曾通过这样的方式运送过某些紧急物资。但这次不同于往次，运的是人，且是被追击的人，尤为关键的是，追击者据此会严加盘查，一旦露馅死路一条。

“所以，我们面临的关键的关键是，即便我们抢得了时间，襄阳城关口会否有另一拨人在那守候，若如此，我们将陷入一个几乎无解的绝地。所以，首长同志必须得假扮尸体混过关口。”说着这番话的老肖神色分外严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