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闯 关

“怪我，怪我，”就在小赵身后蹲着的小钱挤到林亦名和小赵中间。“怪我先前没跟你们讲清楚，等会儿棺材里躺的并非死人，而是活口。”

“活口？”林亦名和小赵几乎同声道。

“就是活人的意思。”哂然一笑的小钱继续讲下去。“这类勾当盘这活的那拨人时不时要来上一回，哪来那么些现成的死人？那些充当死人的人，都是些擅长龟息术的人来装扮的。”

“龟息术？”林亦名和小赵愈发地搞不懂了。

小钱略有些嘚瑟地说：“要跟你们讲清楚得一大箩筐。简单说，龟息术是传至武当山的一门吐纳气功，练此功者，必得功力深厚之人，而练成者一旦入定，呼吸与心博皆无，形同一具死尸，非得道之人不可以也。”

小赵用胳膊狠狠撞了他一下，鄙夷道：“少跟我在这拿腔捏调，干上这种勾当还得道之人呢。”

小钱却不以为然道：“这还不是生活所迫吗？跟你我的本质差上不差下。”

“不对，”林亦名断然道：“他们是为自己铤而走险，而我们是为了普天下的劳苦大众，绝对有着本质上的区别。小钱啊，你的政治觉悟和精神信仰还有待提高啊。”

“是。”小钱或是条件反射或是看到老肖和老年从那间亮着灯的屋里往这边走着，身后跟了一堆手持祭祀用品的人，挺干脆地端正了自己的态度，然后拉着林亦名和小赵站起了身。

老肖径直走到林亦名身前，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后问：“首长，该上路了，您准备好了吗心理上？”

林亦名回身看了眼那具硕大的棺木微笑着说：“我权当它是一张四面有挡板的床，说不准等会儿路上晃啊晃的还睡着了。这些天来我每天睡觉的时间就没超过两小时，也该困了。走啰。”

深幽的夜色下，一列特殊的出殡队伍悄然无声地向着东方略略吐露的熹微里走去，临近城门时，队伍前呜哩哇啦的喇叭唢呐声、招魂声夹杂着哭喊声弥漫于飘荡着一蓬蓬薄雾的半空和逐渐升起的晨曦中。

六点，城门很准时地打开了，早起进城做小生意或上工的人，均默契地礼让出殡队伍走在了头里——死者为尊。

老肖一眼扫过去，城门口除了穿制服的日本兵和伪军，另有几名身着便衣的青年男子。在伪军按惯例检查身份证、口头盘查以及选择性搜身检查时，有两名便衣一边挨个检查出殡人中的男子一边向棺材靠近。

查完出殡人的两名便衣很快来到棺材前，其中一人围着棺材转了一圈后走到老肖身边，让其打开棺材接受检查。

“这个……，”老肖稍稍犹豫后，为节省时间以防从十堰赶来的黄茂德诸人出现而招致不必要的风险，他和老年几个人费力地移开了棺盖，那名便衣踮起脚尖往里看去仍略有些够不着，一名伪军忙搬来一个条凳，口称“蔡组长，请站稳了，”蔡组长遂站了上去。

棺木委实有些高了，而棺木之所以硕大，自然是因为内有夹层，但亦只得德高望重的殁者才配享有这份景仰之尊荣。

蔡组长探头往棺木内看去，但见一面容安详的耄耋男性长者躺在里面，身体齐颈部以下盖了一床锦被。稍稍犹豫片刻后，蔡组长伸出手去在老人的鼻子下探了探鼻息，又在其颈部静脉处把了把脉，始才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摆了摆脑袋，意思是准予放行。

站在出殡队伍前列的老肖和老年悄悄地松了一口大气，出殡队伍抬着棺木向城内走去，甫一脱离鬼子、伪军和便衣人的视线，老年喝一声“快，”出殡人均加快了步子。

约十余分钟后，黄茂德的吉普车快速驶进西门，刚一停下，蔡组长便跑上去报告，尚未发现林亦名的踪迹。

黄茂德想了想后问：“看见有跑单帮的几匹马过去吗？”

蔡组长忙摇头：“城门刚打开不久，没见着有马匹过来。”

眉头一下皱了起来的黄茂德嘴里叨咕着“不对呀，”另一名便衣插了一嘴说：“倒是有一队出殡的刚过去。”

“出殡？”黄茂德讷讷一句，马上对蔡组长喊道：“立刻打电话给东门，把出殡队伍拦下，不，直接关了城门。这边除留几个人看守城门，其余的跟我追上出殡队伍，立刻马上。”

不待他吩咐，司机一脚油门，两辆吉普即时启动朝城内驰去。跑不多远，一具硕大的棺木横于当街，司机尚未来得及踩刹车，枪声已然爆豆般响了起来，司机脑袋一歪，车头失控地撞向街边，黄茂德一个鱼跃接着一个驴打滚，就地趴下展开反击。

少顷，后续的日本兵和伪军赶了过来，很快便压制住了对方的火力，以包抄之势向倚仗棺木阻击的数人迫去。相持未几，吃不住这方强大火力的对方被迫且战且退。

这边厢枪响之际，东门岗哨接到电话，当即关闭城门，被埋伏于此的襄阳地下党武工队打了个措手不及于数分钟内悉数毙命，武工队与狂奔而来的林亦名诸人双双会合之后正欲撤往城外时，西门阻击的老年等人已被追兵愈迫愈近，武工队曲姓队长当即将武工队一分为二，留下五名队员护送林亦名出城，余者增援老年。

武工队曲队长转身即去之际向林亦名行了个颇为庄重的军礼：“首长同志，情势危急，我只能拨给您这几个人了。这一路能跑多快跑多快，跑过中轴线基本就没事了。”随即拔脚向枪声激烈处狂奔而去。

目睹武工队队长与他的队员们一个个冒着猛烈的枪弹奋勇向前，以当下态势，他们生还的几率极微，林亦名心如刀割，恨自己不能与他们共生死，而此际守护在他身侧的小赵和小钱则不允许他感慨涕零下去，双双以一种近乎蛮横的生拉硬拽方式将他带离东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