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峰回路转

伴随着网络的兴起，电视台随即没落，收视率渐创新低，作为党的喉舌，虽然混个温饱没有问题，但少了滋润，本来是年轻人趋之若鹜的求职选择，已渐成鸡肋。

小章的人生运气并不是很好，他进入台里的那一起，正是电视走向衰败的转折点，以前是活少钱多地位高，现在是钱少事多受人欺，单位效益越差，低层员工被挤压得越严重，稍有差错，轻则训一顿，重则扣奖金甚至开除。

以前饭局很多，有些是广告商，有些是要求采播的厂商和单位，也有一些找到关系要求撤播负面影响的新闻，当然，这些关系找的都是领导，伦不到小章这样的角色。

记得第一年进台，福利很好，大到家电现金，小到油米卫生纸，每月都会找各种理由发放，后来渐渐地清淡了，你难受就难受在，过惯了这种幸福的小生活，一旦失去，心理上就会产生巨大落差，优越感渐离渐远，工作就像落山的夕阳，一日不如一日，看不到希望。

秃头部门是清水衙门，又做错不得事，每期节目都是绷紧神经，上面不但对每一他节目都要严格审查，而且要心惊胆战地等待观众挑刺，稍有不慎，那后果可严重了，特别是秃头，承受着常人难以想像的压力。

但电视台形势差，并不意味着所有的部门都不好，综艺部这两年搞得风声水起，从海选到户外综艺活动，从模仿秀到名人访谈，收视率和广告营收都创了新高，美娜成了台里的香饽饽，仗着她善于察言观色的机灵和靓丽的外形，成了综艺部的台柱子，平时走路都是趾高气扬的样子，除了领导，从不正眼看人。

这次美娜亲自致电小章，就说明兄妹事件对她来说有多么看重，善于发现潜力机会和锲而不舍抓住机会，一直是美娜的优越潜质所在，也正是小章所不具有的。

综艺部门崛起后，其他部门被边缘化，台里几乎所有的资源都向综艺倾斜，领导经常去部门考察，有求必应。

秃头自知生不缝时，早已认命，工作也没了激情，栏目的性质决定了必须走严肃话题这条路，这恰恰是观众不喜欢的。

秃头心地本善，只是部门的特殊性和日益严峻的地位，让他变得谨慎而冷血，他何尝不想为部门同事争取更多的收益，他何尝不想得到机会提升部门在台里的地位，进台后，他经历了电视高速发展到冷落的整个过程，这何尝又不是他自己的人生？

他也强烈意识到，这兄妹两人背后的故事不简单，而且整个过程都是在他眼皮底下发现的，理应后续的跟踪和编制，也由他部门来主导，但当他跟领导汇报后，却马上被转身卖了，理由很简单，这样的题材，应该归属综艺，他不能做，也没有能力做。

美娜凭借她敏感的嗅觉，像一只狡猾的狐狸，马上嗅到了这个看似不经意故事背后所隐藏的能量，得到消息的她，凭着跟领导的关系和她的专长，很快夺得主动权，接手并部署此事，秃头再一次尝到了被抛弃的滋味。

让小章去临州找舒乐，是秃头最后的挣扎，他没有把这个得到的信息告诉领导和美娜，而是冒着被领导批的风险让小章动身去试运气。

表面看起来，兄妹的拒绝让一切尘埃落定，就像烟花一样，灿烂绽放后归于平静，但秃头却认真起来，认定这是天意，他们反而有了翻身的机会，这兄妹的故事，物归原主，属于他们的。

“世上只有磨破皮的嘴，没有说不动的人！”秃头的语气中透着自信和坚定，让小章瞬间有了热血沸腾的感动。

“但是，主任，即使我们最后说动了舒乐他们，这节目，是不是还会被综艺抢走？”小章无不担心，他最怕给人做嫁衣，自己光膀子。

“格局打开，这一仗，要么不打，要打，就玩个大的！”秃头似乎胸有成竹，透着坚毅，似乎有个大计划已经在脑海中形成。

小章选择相信领导，因为他没有其他依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赌注只能押在眼前这个秃头身上，好在秃头今天如此信任他，让小章有些感动，惺惺相惜，落暮英雄摆大阵，是否能在这个事件上突破，扭转以后的地位和希望，要看老天爷给不给机会了。

秃头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无人，神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条，塞到小章手里，“记住，找到这个人，他能劝动舒乐兄妹来电视台做访谈”

小章拿着纸条，将信将疑，电视台这次大动干戈，为说动兄妹，一定是动员了很多关系，而且对兄妹的情况也有了非常彻底的了解，到嘴的肥肉这么快放弃，肯定是遇到了不可逾越的困难，秃头纸上所写的人，难道真有回天之力？

可小章还是忍不住说出了他心底的担忧，“主任，要是兄妹真被请回来，综艺要抢，怎么办？”

秃头听完略微一惊，但很快镇定下来，推了推眼镜，眯起一条缝，仰头三十度，“这个，我自有安排，你去完成你的任务即可，剩下的，我会处理！”

“行，我保证完成任务！”小章拍胸脯向秃头表态。

“要快，要保密，此次行动要多用这个！”秃头伸出食指，点了点小章的太阳穴，“等你好消息！”

回到办公室，打开纸条，上面写着：临州第二医院精神科李艺心主任。

小章盯着纸条凝视良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李艺心，应该是个精神科大夫，跟舒乐他们会是什么关系？难道是长辈，还是知己，抑或，是他们的医生？

秃头再也没有进一步透露纸条上这个李医生的任何信息，他不敢去问，要告诉的，秃头早说了，想起刚才点他脑袋，要他用脑，说明剩下的疑结，要他自己去解开了。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小章再次登上了去往临州的列车，与前一次相比，他没有了激动和期待，心情反而更平和，越期盼的，反而结果会越失望，保持一颗平常心，却往往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

他在手机上查问了李医生的信息，李艺心，毕业于复旦医学院，临州市第二人民医院精神科副主任，主任医师，博士生导师，三十多年临床经验，擅长心理疏导和顽固精神疾病的诊断和治疗，在当地负有盛名，明天上午刚好是她的专家门诊日，小章想在手机上挂了号，这样更显得稳妥些，但遗憾的是，明天的专家门诊号已挂完。

“到了医院再说吧！”小章放下手机，身心略显疲惫，闭上眼睛打个盹，却怎么也睡不着，拿出包里的那张手绘漫画，觉得这副画，无论是笔触、构思、意境和表达，都堪称完美，在没有长时间准备临时创作出来的，没有心里的那种触动，是无法完成这样美妙的作品的，伟大的艺术均源于灵魂被拨动，情感爆发触景生情，才能把感情融入到作品中，让人产生强烈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