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人性本来如此

我打车走了三百多公里路程，来到“意想斋”。由于来的太早，两扇漆黑晶亮的大门紧闭着，我只好站在门口等待。

此时，太阳刚刚升起，明媚的阳光映着金碧辉煌的“意想斋”。与周围建筑相比，真有鹤立鸡群的感觉。

我第一次来这儿，多年来，也是第一次乘车几百公里路程来找这位朋友。

我这个朋友，算上铁哥们，我俩光屁股时就在一块儿泥窝里滚爬，读小学到初中，都在一个班级，一个座位，用老师的话说：你俩是连体婴儿，难分难离。

我这个朋友不爱学习，平时调皮捣蛋，打闹玩耍，莫说全班，就是全学校也能数得上，与喜欢学习的我形成巨大反差。

他父母配合老师多次找他谈心，无济于事，父母一横心，初中一年级就让他缀学，随父母下田种地去了。

人的命运有时候不是自己决定的，老人常说：“一辈子吃那碗饭天都给安排好了。”这话有道理，信不信归你，反正我信。

毕业后我正傲慢的工作在国企。。

一天，看见厂门口立柱上斜靠着一个懒洋洋的乞丐，他身上穿一件脏兮兮的棉衣，蜷缩着望我。那时端着国企饭碗的我心情很好，有意无意走过去问：“你是不是想吃点儿什么？”

想不到那个乞丐回答道：“我肚子不饿。”

“那你需要我什么帮助？”

“哪？”乞丐眨着眼睛说：“我缺少这个，希望你能帮助我！以后我加感谢你。”乞丐指指脚下。

我这才看清楚，乞丐是我那位朋友，驱车几百里来求我的？

“借钱！看病？盖房？家里其它事情？”

“不，我打算开发房地产，春暖花开时节，气候适应我。”朋友望一眼花坛里艳丽的竹节海棠。

别看朋友初中没毕业，说话爱打比喻。

人总要活下去，谁脚下没有自己要走的路。

“还想什么！”我从怀里掏出三千元钱，送到朋友面前。这是我工作以来节俭的所有积蓄。以一个国企职工少有的傲慢说：“别难为情，有困难尽管说，我满足你！。。。。。。“

“我想。。。。。。“朋友支支吾吾地说，最后鼓足勇气，“你千万别借给我钱，这三千快钱，对我来说，只是九毛一毫，目前，我至少有三十个三千快钱，我只求你一件事，可是一时难以启齿，你能不能疏通一些关系，给我弄一块低价土地！”

我一下愣了，对于一个国企职工来说，天天封闭在工厂里，面对的是图纸，钢铁，机械零件，至于疏通关系，搞低价土地，还是头一次。

我惊奇于朋友非同寻常的请求，也羞于自己满足不了朋友这一种高深莫测的请求。更重要的是朋友目睹了自己的j窘迫与无能。

朋友也看透了我的窘迫，急忙说：“农村人都认为进城人都有大本事，我没想你这样不作为，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说罢，抬腿要走，那种溢于言表的鄙视和不霄一顾，使在场的人都难堪。

朋友走了。

十多年过去了，由于那次的难堪，我们之间也许夹了一层篱笆，期间再没见面。

这期间，我也离开了曾经使自己骄傲的国企。

消沉，自鄙，无能为力时时折磨自己。

九十年代，正当企业发展如日中天的时候，一纸飞来，企业破产了。为了生计，我闯南走北依靠打零工生存，十几年的风雨颠簸总算煎熬过来了。

最使我难忘的是，前几天儿子处了对象，女孩非要一套新房不可，对于我这个打工仔来说，哪里有钱买起房？又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子婚姻黄了。

头发都愁白了，万般无奈之下，我只有硬着头皮求这位房地产朋友了。

朋友坐在宽大亮晶晶黑漆的办公桌后边，翘着二郎腿，悠然自得望着我。我站在他对面低头哈腰倒像一个受审的罪犯。

朋友问：“多年不见混的可好？”话语里带着讥讽与嘲笑。

我喃喃的说：“唉！失业了。”

朋友眼睛瞧着天花板，自叹说：“老辈人的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对你们这帮读书人都感觉羞愧，书读多了，难怪成了呆子！”

我是来求人的，没有辩解的资格，只能一叠连声的说：“是呀，是呀，书读多了，呆子。”

说话持续到中午，我的肚子开始“咕噜”起来。我始终没说出我来的目的。

电话铃声响了，朋友抓起电话。

我趁机离开。

走出“意想斋”我真的想哭，不过我强忍泪水，哭也要离开这儿，走远远的哭。

我好羞愧，恨自己为什么来这儿。

我踏上公交车的一霎间，后边一双手抓住我，回头看，是我那位朋友。

我一下愣住了。

朋友说：“这是门上的钥匙，记住，295号楼，三单元5号。

我楞了一霎，问：“多少钱一平？”

朋友笑笑说：“先用着，把儿媳哄到手，价钱再说。”

我真的无语了

隔着车窗看，金碧辉煌的“意想斋‘沐浴在艳阳里。正是下班时间，路上人群熙熙攘攘。。。。。。。。

　憨二

偏僻山村，人人都想发财。想发财的外出淘金去了。

憨二也想发财，但他不知道如何发财，一没手艺，，二有力气不知道如何使，出去能干啥？更重要的是，憨二出门好掉向，分不出东西南北。

因此，村里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

几年间，外出打工的男人都发财了，满街盖起了一座座小洋楼，楼下停着一辆辆崭新的小轿车，年轻人牵着水豆腐嫩，南腔北调口音的俊俏女孩回家过年，车上带一箱箱村里人从没见过的台湾芒果，云南椰子，泰国榴莲，非洲龙虾，等等，等等，惹得人眼花缭乱。

发了财的人踏进家门就开始大吃海吃，满院子堆着吃剩的罐头瓶子，纸箱壳子。

过年了，满院垃圾往哪放？发财的人愁的不得了。

有人想到了憨二。

“憨二，把这些瓶瓶罐罐，纸箱壳子拾掇了，院子给打扫干净，给你五百块钱。”

憨二摆手说：“庄里庄乡的，帮忙行，不要钱。”

“不要钱还行，拿着！”顺手扔给憨二五百元钱。

憨二又扔回去，说：“不要，不要！”

“你真是憨二，白让你干？拿着！”

于是，憨二把钱揣兜里。

憨二有憨力气，一会功夫，憨二把院子打扫的干净利落。

发财的人家见憨二干活挺实在快捷，都来找他。

“憨二，干完这到我家帮忙去！”

“憨二，啥时到我家里去帮忙？”

外出发财的人家都知道憨二心眼实，不耍滑头，争着抢着让憨二去家里帮忙。

憨二忙的没时间抬头说话，嘴里嘟噜：“排排号，谁先说，先给谁家帮忙。”

发财的人家欢欢喜喜迎年了，憨二没这福气，进了腊月门忙的没歇脚步，干了这家，忙哪家。瓶瓶罐罐，烂纸箱凡是发财人家不要的东西，憨二拿回家里放到雨淋不到的地方，抽空子拉倒镇上卖了。

过了正月十五，村里的男人又走了。

临走，都少不了嘱咐憨二几句话：“多留意俺家，回来给奖励。”

憨二答道：“放心走吧，有我你在外安心发财。”

女人有了钱，担心夜里遭窃贼，给村长说：“村里选派一个打更的吧。”

村长说：“男人都走光了，找谁去？”

女人说：“找憨二，憨二实在。”

村长找到憨二问：“夜里让你打更，你干啵？一月三千元工资。”

憨二听了心里偷笑，说：“干。”

于是，天一黑，憨二披上一件长衣服，手里拿根棍子，前街走，后街转，胡同里到处瞅瞅。

憨二走到谁家门口，恰好与这家女人碰面，就攀谈起来。

富婆见四下里每人，偷偷塞给憨二一千元钱，说：“夜里多在俺家门口转悠会儿。”

憨二还是死活不要钱，女人笑骂他：“憨二，憨家伙，谁见钱不亲！”

憨二说：“我不在乎钱，放心，我夜里就在你家门口站着。”

女人说：“一言为定。”

憨二说：“决不食言！”

女人扔下钱走了。

男人一走就是一年，富婆呆在家里不见男人倍感寂寞，枯燥，单调，无聊。

为寻找开心，逗憨二说：“憨二，你唱支歌，我给你钱！”富婆知道憨二嗓子和破锣差不多。

憨二说：“唱不好，不如听鸭子叫。”

富婆说：“唱不好没关系，只要唱就给钱。”

于是，憨二站在富婆跟前唱，逗的富婆笑的前仰后合。

唱完，富婆又说：“你再唱，还加钱。”

于是，憨二又唱。

村里的富婆们听说憨二会唱歌，都来逗他唱。

时间久了，憨二脸皮厚了，前街唱，后街唱，逗胖女人唱完，逗瘦女人唱，逗的全村女人都开心。

打这以后，憨二成了村里一宝，富婆一天不见，心里像缺少了啥。

年底，男人们发财回来了，见自己的女人平安无事，心里高兴，扔给憨二两千元钱说：“给！这是奖金，明年还有奖励！”

憨二偷着笑。

一晃几年过去了，一天夜里，憨二和老婆关起门偷偷数钱，数着数着，憨二一拍腚瓜子跳起来，说：“哈哈，几年挣了这么多！”

两口儿一阵偷笑。

老婆说：“人家都盖了小洋楼，赶明儿咱也拆了这破房，盖一座小洋楼。”

憨二想想说：“不行，不能在村里盖，到城里偷偷买一套。”

老婆眨迷惑不解的眼睛问：“为啥？”

憨二说：“咱在村里盖小洋楼，以后在村里挣钱就难了，记住，挣钱不能在村人面前说。”

老婆又问：“城里买了房，咱住哪里？”

憨二说：“平时还住村里这破房子，住够了偷偷到城里新房风光几天。”

老婆噗嗤笑了，说：“都叫你憨二，我看你不憨，挺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