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集

　 　两支钢笔的故事

轻轨电车上，我和一个十七八岁留平头小伙面对面坐。我出于好奇心，问“哎，同学，你胸前佩戴的什么笔？”小伙抬头看看我答：“钢笔。”“嗯，”我点点头。“你使用吗？”小伙问我。“不用，不用。”“你问这干嘛？”小伙眨着一双迷惑的眼睛瞅着我。“我。。。。。。”我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你肯定有事，不然不会对我这两支笔感兴趣？”见小伙子紧追不舍，我只有实话实说：。“看到你胸前佩戴两支钢笔，不由我想起我童年往事一段故事。”“哦，原来如此。”小伙不说话了，扭头望窗外。五十年前，不，具体说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的一个小伙伴叫小远，我俩都是十多岁的孩子，是要好的朋友。小远爹娘是地道的农民，老两口大字不识两口袋，教育孩子方面也独出心裁。比如说，农村孩子为参军头都能挤出血。小远爹却说：“好人不当兵，好铁不打钉”。旁人听了往往撇嘴反驳说：“一头高粱花子，思想停在解放前。”小远爹听了，揉揉昏花的眼睛不服气的说：“哎，你们懂什么！”听了小远爹的骂声，旁人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既惭愧又尴尬。望一眼小远他爹不屑一顾的表情，屁颠颠跑走了。后来，村里办了一所小学，村支书开会要求孩子都上学，小远爹死活不让小远去，说：“读书不能当饭吃，种粮才有用。“村支书动员几次，小远爹都是一句话：“读书不能当饭吃。”一次，我问小远：“你爹让你读书吗？”小远摇摇头，看着小远哀怜祈求的眼神，我决定找他爹谈谈。“大爷，”按辈分我叫小远他爹大爷。我说：“让小远读书吧！”话音落地，小远他爹神经质的一愣，眼球定定神，抬脚往院里走。此时，小远正躲在大树后头盼我给他带来佳音。小远见爹气势汹汹走来，下意识惊叫道：“不。。。。。。不是我。。。。。。”“不管谁！”小远他爹嗓门挺高，“劝说没用！”小远他爹举起了手里的木棍。。。。。。。“娘——娘——。”小远朝门外喊，也许是一种万般无奈的呐喊，求助。“不让你去！就是不能去！庄稼人不种地去读书，偷懒磨滑不务正业！”小远爹指着小远吼道。小远娘听到儿子喊叫旋着寸八小脚跑来，指着小远他爹怒骂：“老清朝的脑瓜子，啥时能改过来！”可能是碍于面子，小远爹呵斥小远他娘：“让他读书，田里的活你干？”小远爹一边吼叫，一边拿起农具要下地，正好和村支书撞个满怀。“娘，村支书来了！”小远似乎看到了救星，一脸神采，一脸得意，他知道村支书是为他求情来的。村支书不紧不慢走到院子里，懒洋洋背斜靠树身上。小远爹紧颦双眉，望着村支书核桃皮一样的脸，又瞅一眼满脸泪水的小远，深深叹口气说：“我老了，家里没劳动力，田里的活谁干？”村支书说：“这就是不让孩子读书的理由？”“还有啥理由比这更重要！”“有！”村支书严肃的说，“你呀，你呀！都解放这多年了，你的思想没跟着走！”村支书说话一针见血，小远爹吃一惊，解释说：“哎呀呀！说实话，我感觉读书没用，能种田就能过日子。”劝说半天无济于事。村支书只好悻悻而去。后来，后来小远他爹转了一个一百八十度大弯。小远十七八岁那年，到了找媳妇的年纪，经媒人介绍小远谈了几个女孩，都说：“人长得不错，就是没文化。”

开始小远他爹没当真对待，久了自己开始反思。一次，小远又和一个女孩见面，小远爹特意给他胸前兜里插两支钢笔。临出门，小远爹还打趣说：“嘿嘿，谁敢说俺没文化！俺儿子是双枪【笔】将，本事大着呢。”见面了，女孩一家人喜欢。有文化，长得帅，女孩一见钟情。女孩父母当面做了承诺。小远爹高兴得合不拢嘴，当着众人面夸奖说：“咋样？看，俺儿子不上学也是文化人！”话让女孩父母听到了，扯着小远的衣袖说：“麻烦你，给俺侄子代写一封信！”小远爹慌了，推脱说：“儿子手疼，握不住笔。”女孩父母再三请求，小远爹就是不答应。他知道儿子肚里盛多少墨水。小远吓的浑身发颤，全凭爹给他遮挡。看看身边没人了，抬起头想抱怨爹几句，回头看，女孩一家走了，婚姻黄了。回来路上，小远爹说：“孩子，看来没文化不行啊！”小远答道：“我不早说了，你不让读书。”小远爹皱皱眉头问：“现在读书晚不晚？”小远答道：“晚啥！只要让读书啥时都不晚！。。。。。。。”说到这儿，我口渴了，端起杯喝水。小伙正听得津津有味，追问我说：“故事没结尾？后来咋样了。”我说：“后来？后来小远他爹把小远送进学校了，一个心眼支持小远读书。再后来，小远大学毕业后留在了城里。他爹也老了，一块儿搬到城里享清福去了。”“再后来呢？”小伙还是穷追不舍。我说：“小远爹逢年过节回村里看看，逢人就说：“再苦再难要让孩子读书，别认死理误了孩子前程！”“再后来呢？”小伙似乎对我讲的故事产生浓厚兴趣。我说：“再后来没有下文了。”小伙听了很失望，摇摇头，脸儿又扭向了窗外。但我看见他趁我不注意，悄悄将两支钢笔放到挎包里了。我想，我不能问他为什么？我想，也许只有他——我对面的小伙知道答案。

　 　今晚我加班

他每天下午五点半准时下班。

参加工作五年间天天如此。今天周末，他的情绪比往日兴奋，因为早晨出门时妻子对他说：“今天厂里不加班，能按时回家。”她打算在这个温馨的周末，携妻子度一个欢乐今宵，他都想好了，他要把憋闷一周的绵绵暖情，全对妻子倾出来。摆上满桌香喷喷菜肴，还特意买一瓶妻子最爱喝的干红葡萄酒。一切准备就绪，妻子进门时他要给她一个惊喜。时针指向了六点，七点。。。。。。。妻子还没来，他站窗前，路人渐渐稀少，他刚才兴奋的心情如一堆好久没添干柴的火焰。

突然，手机铃声响了，妻子打来的，没错，屏幕上显示“爱妻”二字。她用娇柔温纯的口气说：“老公，对不起，我今天又加班了！”一块砖头跌落心上，一天的兴奋热度降到了冰点。自己闷闷坐在餐桌旁，吃着自己亲手做的菜肴，喝一杯浓浓的血一样的干红葡萄酒，感觉又苦又涩。一轮皎皎月光，水一样洒在窗外，冰一样冷。晚上十点多，妻子推门进来，他心里一喜，刚才还索绕的烦恼烟消云散，他殷勤接过妻子的包。他打算给妻子一个拥抱，一个亲吻。他突然闻到妻子身上有一股浓浓的刺鼻而恶心的烟味。对从不抽烟的他来说，憋闷而难耐。妻子推开他，走进了洗手间。这一夜，他俩谁也没说话，背对背而眠。第二天，厂长安排他出差，去的是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估摸来回要用一周时间。到了出差地点，没想到办事这么顺利，仅仅用两天他就返了回来。夜里两点，他在他所在的城市下了车。乘忽明忽暗的路灯，他打车回家，他想给妻子一个惊喜，一个久违的温纯。他轻轻推开门，床上的事情竟然使他愤怒，妻子的身边本来属于他的位置却躺着另一个男人。妻子和那个男人相拥而眠，而且睡的是那样幸福，安详。他像一头愤怒的雄獅，瞪着充满血的眼睛举起了拳头。但拳头没落到那个男人身上，停在了半空。他认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决定着他的未来命运。他强压怒火，轻轻推了推那个男人，轻声说：“唉！天要亮了。”那个男人甜梦中醒来，一骨碌爬起来，看看他，穿上衣服，惊吓的像野兔一样跑了。那个男人是妻子的厂长，也是自己的厂长。妻子还沉浸在甜蜜梦中，他推推她。妻子醒了，惊恐的问他：”你咋回来了？不是一周时间吗？”他愤怒的举起拳头朝妻子打来，妻子抓起棉被遮住自己**的肚子。妻子哭了，并且跪在地上哭：“我求你了，就这一次，今后再也不敢了！”他不相信妻子的话，他知道妻子的话不可信。他不敢提离婚，因为他如果离婚，会闹得沸沸扬扬，全厂上下都知道，这还不算，他还会失去工作，真的，他不敢去想。但他暗暗发誓：设法得到补偿。第二天，他在办公楼走廊里遇到了厂长，厂长还是往常一样朝他微笑，点点头，他也微笑，点点头，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下午，使他兴奋不已的消息传遍厂每一个角落：他被提拔成科长。进厂这么多年，一块儿进厂的同事都当了干部，自己还是一个普通科员。厂长鼓励说：“好好干，科长不是尽头，前面的山峰还很高，积攒力量往上爬！”他满腔怒火，恨不能一口喷到厂长脸上烧死他。但他强压怒火，勉强笑笑说：“是，我会努力！”当了科长，二楼搬到了三楼。办公室就两人，坐对面的是一个娇滴滴，嫩的滴水的女人，说话柔柔的，使人馋涎欲滴?。她是厂长的老婆。他想，厂长有这么如花似玉的女人，为什么还想自己并不娇媚的黄脸婆。从这天开始，他每天把办公室打扫的干干净净。厂长老婆是个懒虫，他来了，办公室居然成了“卫生先进科室。”时间不长，他和厂长老婆混熟了，两人掏心掏肺的话说不够。一次，厂长老婆说着说着哭了，他劝她，他说：“要坚强，要耐住性子，前面的路往往会有岔路口，不退裤子不会让尿憋死。”厂长老婆心领神会，突然抱住他。。。。。。。他的血液“哗哗”流淌，浑身有一种异样感觉，这种感觉是他和妻子第一次的感觉。周末，他拨通了妻子的电话：“喂！我今晚加班！”“我也加班。”电话那头传来妻子娇滴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