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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集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4/11 11:23:35 看门老头 小区物业决定招聘一个胜任二十四小时值班门卫。 前来应聘的是一个六十多岁老头。说话高门大嗓,行事做事一派官员气势。物业领导一眼就看上了,当即拍板:“聘用。”上任没几天,小区里便传开了,说门卫老头叫张新元,退休前曾在国营单位任过党委**,纪委**,工会**等多种职务。中国人眼里,“官人”历来受人崇拜,不久,人们发现许多人进出门时,习惯性朝他点点头,喊一声:“张**好。”也许当干部久了,习惯了,张新元从不避讳“**”称呼,听喊他“**”时,点点头,笑一笑,算是一种默许。接触一段时间,人们又发现他说话随和,平易近人。因此,门卫室自然成了饭后茶余一些人聚集闲聊的地方。闲谈时,张新元喜欢问:“最近生活咋样?有困难吗?”俨然一副居高临下官员口气。有人会礼貌的点点头,答道:“谢谢领导关心。”当然,也有人不以为然,背地里嘲讽说:“有困难咋样?看门老头还能咋的?”说归说,笑归笑,你别说,这话说的有点儿绝了,也许赶巧了。一天,一场大雨过后,小区一个老太太打门口走,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张新元见状,问:“老嫂子,你骂啥哩?”原来,老太太住楼顶,前几天下小雨时,老太太发现屋顶漏水了,找了物业几次,物业拖着没给处理,今天恰好遇上大雨,家里漏成了养鱼塘。老太太憋一肚气没处发泄,听见张新元问他,机关枪一样“嘟嘟”开了,把物业骂一个狗血喷头。张新元一听老太太家里房顶漏成了鱼塘,昔日雷厉风行的作风上来了,大声说:“老嫂子,别急!,今天就安排修房顶!”老太太半信半疑,心想:看门人说话能行?张新元见老太太不相信自己,一鼓作气,大腿一拍,说:“老嫂子,你回家等着,一会儿修房子的人就到。”老太太见他说话口气不小,又听人说他过去当过干部,信以为真,转身回家等去了。其实,张新元说这话,是一时心血来潮,冷静下来,明白自己不是当年企业里叱咤风云的人物了。既然大包大揽许愿了,那就一鼓作气,好事做到底吧!管他黑猫白猫——逮住老鼠才是好猫。张新元抓起电话拨打了市长热线,情况如实反映,并且加重语气强调:“前几次下雨已经发现漏雨了,有关部门拖着没修,这是工作失职。”今年刚夏至那阵子,**已经下发了防汛文件,要求各地成立防汛领导小组,保护好人民财产。为响应**防汛工作要求,市里也成立了防汛指挥部,分管副市长任总指挥。今天大雨还没完全停歇下来,市防汛指挥部查找防汛漏洞,三查三找行动已经开始了。接到张新元电话,不到半个小时,副市长亲自带队,后边跟着水泥车,升降吊车,最后是市电视台,记者,浩浩荡荡来到老太太楼下,一边施工,一边采访录像,轰轰烈烈两小时,屋顶修好了。这以后,张新元出名了,都说:“张**虽然解甲归田,余热不退!”又过了半年,到了春节,全国突然爆发了新冠疫情,根据上级主管部门指示精神,小区门卫要制定进出人员严格管理制度。不等物业经理找他,张新元率先找到物业经理,说:“咱们小区要实行外来人员“申请”制度。 物业经理答道:“建议不错,可是,他们身上不带笔和纸,如何写“申请?”张新元自告奋勇说:“这好办,我设计图样,让印刷厂给印几本。”物业经理吞吞吐吐说:“咱缺少经费。”张新元看看物业经理难为情,说:“经理,印刷费的事你不用操心,印刷厂我有关系,印几本不用花钱。”物业经理听不用花钱,说:“行,你办吧!”事办好了,张新元拿出一本往门岗桌上一放,旁边摆上一支笔,自己坐在窗子里头悠然自得喝茶。中午,几个外来人员要进小区,张新元把手一扬拦门外说:“先填写“申请”!几个人拿过笔签上自己名字,抬腿往里走,突然,张新元又大喊一声:“慢!”几个人一惊,说:“都签名了!为啥不让进去?”张新元指指“申请”说:“,你们只是提出申请,我还没签“同意”呢!”其中一个人说:“你让我们签名不就是同意吗?”张新元把眼一瞪,说:“有这么办的吗?说着,一手夺过“申请”,页尾上工工整整用红笔写上“同意”两字,最后署上“张新元”三字。”旁边一个人笑,说:“这不是领导批文件那一套吗?”张新元没好气的说:“领导签发文件又咋了,这也是工作!”几个人一阵哄笑。没过几天,这事传开了,说:“张新元别出心裁,拿领导批示文件一套办法防疫,看大门也充当领导,虚荣心强。”一传十,十传百,不几天,传到防疫办公室。防疫办公室认为关乎群众健康问题,不能麻痹大意,既然群众反映了,要派人到现场了解情况,掌握第一手资料。清早,太阳刚升一楼房高,三个青年人找到张新元,说:“应该按照国家统一规定,用手机扫“健康码。”张新元见上级主管部门来人了,提出来相反意见,心里不服气,没点头表示认可。可他心里为难了。自己没接触过智能手机,扫二维码还不是逼着乌龟爬大树。但他爱面子,说自己不懂,丢人。硬头皮说:“扫二维码还不是白白浪费时间!我接受不了!”一看张新远说话挺硬,新冠疫情下全国一盘棋,来不得半点儿马虎,一个青年便没好气反问:“咋叫浪费时间?”“扫啥二维码,三维码,弄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让人咋干?!”“咋干?就这样干!”“没法干!”“没法干就走人,要干就按制度干!”张新元头一扭,硬邦邦又怼一句:“你给我雪上加霜!”“加啥霜?”“我那一套“申请”就很好!我干的顺手顺心!扫二维码还不是雪上加霜!”青年说:“你那一套办法陈旧了,官僚了,不实用!不科学!”张新元这辈子都是批评别人,从没让别人批评过自己,何况三个青年年纪和自己孙子大小差不多,他哪能听进去!高声说:“你们再胡闹,我抗议!”青年人也不示弱,说:“抗议吧,现在就抗议!”“好,我抗议你们蛮横无理!”“就这抗议?”三个青年笑了。“不!我要辞职,不干了!”张新元气呼呼瞪眼。“你说气话吧?”一个青年认真的问他。“是不是气话,你们看吧!”张新元拿起自己的茶杯,悻悻走了。后来,有人路上遇见张新元,问:“你那天为啥生气走人?”张新元笑笑说:“我那里是生气,你不想想,让我摆弄二维码,我哪里懂!自己不借机找台阶下,弄出差错,还不成了人们笑柄!” 爆仗 每当我看到书橱里摆放的《喜鹊登枝》和《烈火金刚》两本老版本小说时,就想起五十年前的一件事。一九六八年。这一年从秋天开始,我天天盼星星,盼月亮,盼太阳老人家快快跑进腊月门里。煎熬着漫漫昼夜,终于熬到这一天。屋里还黑蒙蒙的,我急不可耐的爬起床,趿拉着鞋往院子里跑。娘正抱柴往屋里走,我扯住娘的衣襟说:“娘,今儿是腊月初一,该给我了吧!”娘边走边说:“这孩子,看,我把柴放到灶火里!”我松开娘的衣襟,跟在娘后边走到屋里。娘弯腰放下柴火,看娘又要走,我又扯住娘的衣襟哀求道:“娘,你说进腊月门给,是你亲口说的!”娘手扶脱漆的门框,说:“离过年还早!”“不早!不早!”我执拗的说。娘说:“过几天,集上有卖的了再给你。”“不行,现在给!”“给了让你掉了!”“不掉,不掉!”娘又说:“等一会儿我忙完了。”我知道,娘是不愿意给,哄我。我张开胳膊拦住娘不让走,哭着说:“不给,以后我不听你的话了!”我死乞白赖一阵子,娘无奈的摇头,犹豫一会儿,用她瘦弱的手从怀里掏出巴掌大小的包,抽出一角钱递给我,说:“拿好,别掉了!”“知道了!”我爽快的答应一声,用黑乎乎的手抹抹眼泪,一蹦一跳跑走了。这年秋收季节,学校放秋假,学生回家帮秋收秋种。这一年我十二岁,正是鸡嫌狗烦的年龄。娘几次让我下地帮掰**,我死活不去。地里忙,家里没劳动力,头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娘对我说:“你去地里帮掰**,等过年的时候,给你买一挂爆仗。我长到十二岁,娘还没给我买过一次爆仗,那时候,村里人穷,过年能放起爆仗的就几家城里上班的人家。其他家庭,当然也包括我家,过大年在院里用赶羊鞭甩几下,”啪啪“一响,算放了爆仗,迎了新年。听娘说帮家里掰**过年买爆仗,我放下饭碗往外就跑,娘笑说:“你去哪?还不吃饭!”我说:“看看太阳出来了吗!”娘笑笑说:“傻孩子,你看,太阳刚刚落到西天云里,还没转到东边来,太阳咋出来!”我兴奋的一夜没睡觉,眼前晃动那一串悠悠荡荡土红色的爆仗。几次爬上窗子,看看满天眨眼的星星,乌龟爬路的月亮。盼啊,盼啊,终于盼到天明。胡乱吃几口饭,背起筐子一蹦一跳下地掰**去了。忙活一个整秋天,**收完了,麦子也种上了。开学这天,娘送我去学校。我走进校门里头,回头看看娘还站学校门口看我,我突然想起爆仗的事,又跑出学校门。娘见我又回来了,惊讶的问:“咋回事?”我拉娘的手说:“别忘了!”娘眨着迷惑的眼睛看我,说:“忘了啥?”我说:“进腊月门给我一角钱,买爆仗!”娘慎怒的说:“到了学校还胡思乱想,不害臊!”娘话里好像不给爆仗钱了,我哭闹起来:“骗人,你骗人!说好的又不给了!”围观的学生渐渐多起来,都来看热闹。娘说:“快上学校吧!人家都笑话你呢!”我哭闹说:“不去,就不去!你骗人!”娘看没办法,生气的说:“谁骗你了?”我还是不依不饶,说:“你骗我,你骗我!”娘耐心解释说:“还没进腊月门,你咋知道是骗你?”一句话,说的我无语了,我抹一抹泪汪汪的眼睛,对娘说:“娘,你真不骗我?”娘说:“不骗你。”我抹干眼泪转身要走,娘又把我喊住,说:“娘还有一个小条件,你都完成了才能买爆仗。”“啥条件,娘,你说吧!”娘说:“过年放假时,你的语文课,算数课都考一百分!”我望着娘说:“两个条件都完成,你保证给买爆仗?”娘说:“保证买!”“真的?”“真的。”“说话不算数,变成小乌龟!”娘笑了,说:“傻孩子,咋这样和娘说话!”我接过娘给的一角钱,如获至宝,赶忙放到贴胸脯的衣兜里。还不放心,怕弄掉了,从床底下拿出那把多年不用的锡壶,用娘拆洗衣服剩下的布片,包了好几层,小心翼翼放到锡壶里头,把锡壶放到睡觉的枕头边上。每天晚上睡觉时,借煤油灯光,偷偷拿出来看,生怕扎翅膀飞跑了。过了腊月二十,赶集的人渐渐多起来了,集上少不了卖爆仗的。我家东边十二里地是沙镇大集,一大早,我把一角钱放在贴心窝的衣兜里,去沙镇赶集去了。沙镇大集南边,是爆仗市,土路边上摆了一排卖爆仗的箱子。我问:“多少钱一挂?”卖爆仗的老头说:“一角一分。”我说:“能便宜点儿吗?”老头摇头说:“不行,一分不少!”这时候,太阳才升到东南小晌午,离散集还很长时间,我想:到了散集的时候,爆仗肯定降价,别慌,等等吧!我走出爆仗市,往大集里面走,看见路边有一家“新华书店”,柜台里面摆着一本浩然写的小说集《喜鹊登枝》,翻开看几页,里面的精彩故事立即吸引了我,真有点儿爱不释手的感觉。翻开底叶看看,定价二分。买爆仗是梦寐以求的事,《喜鹊登枝》也吸引了我,两样我都想要。可是,我只有一角钱,唯一希望是盼爆仗一挂降到八分钱。太阳偏西了,街上的人渐渐少了,我又来到爆仗市。一问:“爆仗降价了,但没降到我所希望的八分钱,最便宜也要九分钱。我等到天黑,卖爆仗的都走了,书店也关门了。我怀着一种失落心情回到家。后来几天,我又去了莘县,河店,燕店几个大集,爆仗价格始终没降到八分钱。因此,娘给的那一角钱始终揣在我贴心窝衣兜里。明天是大年三十了,这一天买不上爆仗,年就过去了。腊月二十九晚上,我左思右想,暗暗下定决心,年最后一天,无论如何要去王庄集赶集去。好容易熬到天蒙蒙亮,我急忙穿上衣服,把钱装在贴心窝的衣兜里,要走。娘说:“吃饭再去吧!”?我说::“年三十只有一头午集,去晚了买不上了!”推开屋门,我吃一惊,外边静悄悄下雪了,天空雾气蒙蒙,地面积了厚厚一层雪,雪花还纷纷扬扬下。娘说:“下雪了,集上没人,别去了!”想想三十再买不上爆仗,没有机会了,我说:“集上有人,有人!”娘说:“傻孩子,下雪天谁去赶集?”我执拗的说:“下雪天也有赶集的!”我出了门,一头扎在纷纷扬扬的雪天里。后边传来娘的喊声——“别去了,集上没人!”出村,北风裹着雪花,斜刺里打在身上,瞬间感觉尖刀一样刺身上,不禁打个寒颤。漫天漫野白茫茫的,积雪覆盖了田野道路,分不清楚路径,只能凭感觉走。走到徒骇河,看见雪地上一串刚走过的脚底印,朝着东南方向去了。我想,是赶集人踩的,我就踩着他们的脚印往前走,穿过齐家坟地,走过大畅家,跨过两条河堤,眼前是王庄集街上了。街上积了半腿弯深的雪,两边的墙上,屋顶上,树上全是积雪。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摸摸我怀里的一角钱,热乎乎的,与街上的寒冷形成鲜明对照。回头,看见街北大门里走出一位老人。我问:“爷爷,集上咋没人?”老人看看我苦笑,说:“孩子,这大雪天谁来赶集啊?”我完全失望了。老人看我要哭,又说:“孩子,你家哪里的?”我说:“齐楼村的。”老人说:“孩子,齐楼村离这儿十六里地,大雪覆盖住路面,小心掉到井里,干脆我送你回去吧!”我说:“爷爷,不用了,我认路!”从王庄集回来路上,野地里积雪已经漫过腿弯。我把老人的话记心里,手里拿一条长棍,前面有异常,就用棍子往积雪里戳,看看底下有没有暗井。去时的脚印都让雪覆盖住了,只能凭感觉走。走着走着,脚下一滑,跌到了沟里,幸亏沟不深。也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天渐渐黑了,一抬头,透过蒙蒙雪雾,看见娘正孤单单,站在寒风里朝东南方向遥望呢。当我走到娘跟前时,娘心痛的说:“看,浑身都冻成冰陀了。我这才发现,我的后背,帽子上冻了厚厚一层冰,眉毛上挂着冰凌锥。?回到家里,我从怀里掏出来被胸口暖的热乎乎的一角钱,用布包好,又把它放回了锡壶里面。大年初一,天不亮我起了床,和大人一起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从羊圈里拿出赶羊鞭,”啪啪啪“甩了起来,清脆的鞭稍声,听起来是那样脆声,悦耳,虽然赶不上爆仗响,但它同样给喧闹的新年,带来了欢乐。过了正月十五,我用娘给的一角钱,到沙镇“新华书店”,花一角钱分别买了一本「喜鹊登枝」和?「烈火金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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