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我是杀牛的

我送孩子走到幼儿园门口，园长迎面走来了。

园长是女的，四十来岁，一张白胖胖的脸，正迎我笑，霎时，空气中弥漫一股淡淡香味。园长说：“打算把孩子送幼儿园？”我说：“不送就不来了！”园长领我到她办公室，抚摸我孩子头说：“这孩子聪明，长大一定有出息！”园长咵奖孩子，就像咵奖我，心里美的没法说。园长又说：“咱这个幼儿园里出来的孩子，不是清华，就是北大。”我说：“就为这个慕名而来！”园长说：“咱们园里不光管理孩子，还有学英语，数学，语文等课程，保证孩子学好。！”我说：“盼就盼这一天！”园长又说：“你也许知道咱们幼儿园收费标准吧？”我说：“不知道，请你介绍一下！”园长又抚摸我孩子头一番，说：“基础收费一月二千元，”我说：“不高。”园长说：另加五百元餐费。”我说：“只要孩子吃的好，值得！”园长说：“每天一小时英语课。再加二百元。”我说：“嗯！”园长说：“每天一小时数学课，再加二百元。”我说：“哦，哦！”“还有吗？”我问。园长说：“还有，学唱一首歌另收四百元。”我。。。。。。我无言。园长又说：“学习一首唐诗宋词，再交二百元！”我直愣愣看园长，园长眼睛盯孩子，接着说：“舞蹈，游戏之类一天收费一百元。”我望望窗外，寒风“嗖嗖”刮，我裹紧棉衣。园长见我看窗外，问我：“你是干啥的？”我说：“我都为我感觉自豪，这些年，我拥有了价值几百万豪宅，还有千万存款，不是当地首富，也能屈指可数，官场上还是市政协委员。”园长瞪大眼睛，问：“你是局长？”我说：“不是。”“你是厂长？”“也不是。”“哪。。。。。。。你——”看园长意思，只有官员才有钱。我自豪的说：“我是杀牛的！”“啊！”女园长瞪大眼睛斜视我，脸儿瞬间蜡黄，好像我手里还提着血淋淋杀牛刀。但她瞅我柔柔的手牵孩子，平静的说：“牛真可怜！”我说：“牛是可怜！”园长说：“杀牛时，牛会哭吗？”我说：“会哭，有一次我杀一头老牛，老牛为主人耕了三十年田地，老牛老了，不能耕地了，主人就卖给我，我杀它时，它给我下跪，眼泪汪汪的。”院长听了，说：“多悲惨！”我说：“是悲惨！”园长说：“你放了它吧！”我说：“当时我也这样想，可是，我放过它，谁给我钱？就这样，我喝几口烈酒，趁大脑失去理智，一横心，把牛杀了！”院长听了，嘴角都吓哆嗦，说：“你真狠心！”我说：“不狠心哪来钱？”园长点头表示赞成。我又说：“你不见医院大夫，一个小感冒，让你做CT，B超，心电图，化验血液等等，下来一千多元，还不是为钱？”园长转了话题，说：“杀牛赚不少钱吧？”我说：“其实，走正路杀牛只赚功夫钱，要想赚钱，走歪路！”“杀牛也有歪路？”园长对我的话很感兴趣。我说：“歪路很多，行行出状元！”“啧啧！你快说说！”园长急不可耐了。我说：“比如杀牛时，多给牛饮水，牛实在喝不下去了，就把大针头插到牛大动脉里，用高压泵往它身上生硬硬注水。再者，杀牛时，不放血，让血水凝固到肉里头，会增加牛肉分量。”院长听了，说：“为了钱，你们太残忍了！”我说：“不这样做不行！”园长说：“还有。。。。。。？”我说：“有，比如，刚宰杀的牛肉，血水还没凝固，容易从肉里流出来，就把它放到零下一二度的冰柜里，起名叫“排酸牛肉“，还能提高售价。”园长说：“还有。。。。。。？”我说：“有！有！比如牛肉，卖给客户时，把它分成腱子肉，牛腩，里脊，牛排，牛脖肉等等，价格自然抬高了！”园长说：“牛肉能分这么细！”我说：“分不细，连我都认识，只要标签上写上，顾客就认为是，没几个懂的！都听我的！”园长说：“你真鬼！”我说：“各行各业都有它的套路，不鬼能挣钱吗？”园长好像听我话里有话，看看她桌上的幼儿园收费表，她沉思，好半天对我说：“你孩子按照普通标准收费，其它都免!”我说：“能和其他孩子享受同等教育？”园长说：“放心，我们一视同仁！不过，你要保密！”我说：“谢谢园长了！”走出幼儿园，同事说我：“你这个笔杆子真能忽悠！”我说：“你不看，我这一忽悠给我省下多少钱！哈哈——”

　 　夫妻

上世纪五十年代，某地某村一对二十多岁夫妻，男人一米八的个头，长的非常帅气，就是放到现在，也是千里挑一的帅男子，不足之处，是他的皮肤黝黑，当然，与非洲黑人相比还是差不少。男人性格豪放，敢说敢干，口才极好，村民推荐他当村长。

“黑官”的名字也因此而产生。农村人有一句俗语，叫做好马配好鞍，好屋要好砖，是说郎才女貌的意思。这话放到黑官夫妻身上，恰当极了。黑官媳妇一米七个头，皮肤细腻白洁如玉，双眼皮大眼睛，如一潭秋水，明亮而深邃，配上均匀娇柔的身材，如仙女下凡，我敢说：全县也找不出如此美貌的佳人。黑官媳妇叫周娟，周娟天性活泼，又识文断字，那年代农村有文化的女子少之又少，村民就推荐她当村妇女主任。用现在的话说，黑官两口子会做群众思想工作，和村民的关系搞的很融洽。在他俩的带动下，村民劳动积极性十分高涨，因此，连年受县委表彰。两口儿成了全县红人，天天忙的脚不沾地，今天县开会，明天外村介绍经验，还有自己村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缠手，忙的饭都顾不上吃，结婚好几年了，根本没时间考虑生孩子的事？眨眼三十多岁了，村里老奶奶都急了，说：“该要孩子了！村里事再忙，还有头？”开始，周娟笑笑，算是回答。老奶奶又说，周娟答：“谢老人家的好意！”老奶奶再说，周娟说：“趁年轻，多干些事，无孩一身轻。”老奶奶听了，摇头，说：“老了怎么办！”周娟说：“要了孩子除受苦受累，还不是一条绳子拴住自己手脚。”老奶奶叹气，说：“累？就这几年，孩子大了就好了！”也有人说话难听：“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黑官反驳说：“有后有什么用？你不看东院里！”他指隔墙邻居，“三十多岁生五个孩子，天天累成死狗！何必自找罪受！”东院邻居正在门口逗孩子玩，听见了，说：“骑毛驴看唱本——走着瞧！到头来谁享福谁受罪！”又过了几年，村里人闲言碎语多了。老奶奶又劝她俩，两口儿改了腔调，说：“趁年轻自由玩几年，玩够了再生孩子。”这话说过去，一眨眼到了四十岁了。看看东院邻居家的孩子活蹦乱跳，吃饭时一家老小欢欢喜喜，其乐融融，围桌子说笑，心里开始嫉妒，产生了要孩子的念头。一年过去了，周娟没怀上。两人开始去医院看医生，没少吃药，当时医疗条件落后，始终不能如愿。又过几年，爬上了四十五岁，看看没希望了，叹息中放弃了要孩子的念头。我读小学时，两口儿已经老了，也不是村干部了，整天搬个马扎坐胡同口看来往的人。如果有孩子从他俩面前走，两口儿眼神巴巴瞅孩子，几乎目不转睛，谁家的孩子喊声“奶奶，激动的掉泪，对孩子又搂又抱，那个亲啊没法形容出来。”。两口子藏在内心深处的后悔，从他们眼神里就能看出来。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如果有，世界也许会变成另一个样子？有一年，黑官病了，可能患的是脑瘫，那时候人们不知道这个病名，从此瘫痪在床，拉屎拉尿不能自理，只能依靠别人伺候。虽然黑官人脉关系不错，但，家家户户忙，谁能床前床后天天守你？伺候黑官的任务自然落到周娟身上。周娟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一天下来，累的眼花腿软。累了，实在撑不下去了，周娟偷偷和邻居说：“我真傻！那个时候真傻！为什么不趁年轻要孩子！”

两年后，黑官死了！家里剩下周娟孤苦伶仃一个人了。八十年代后，农村大集体散了，土地分给各家各户。周娟分了一亩田地，虽然七十多岁了，还要下地耕种。说实话，无儿无女的，她不去耕种，谁能帮忙呢？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事，抽不出空来。一天，周娟从田里回家，走到村头，不小心绊倒了。村里人都忙秋收，她眼巴巴瞪着祈求的眼神，希望有谁扶她到家。天黑了，人们忙完了，东院的邻居才把她扶到家里。东院邻居，如今五个孩子都长大**了，一人分一处独院，算得上人丁两旺。逢年过节，全家老小二十多口人，围着老两口转悠，一派欢声笑语。而周娟家里鸦雀无声，孤独，凄凉，冷的像冰窖。此时，她内心的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周娟回到家里，面无表情，坐炕上，望着黑官的遗像，一句话不说。那时我还小，凑过去看热闹，问：“老奶奶，你摔倒了怎么不哭？”周娟非但不生气，反而笑，说：“老奶奶不会哭，你黑官爷爷走了，我也跟着走！老奶奶今天就走！”周娟爱抚我的头，说，“我要有你这样的宝贝孩子多好，头七，别忘了给我上坟！”我说：“你骗人，骗人，老奶奶不会走！”周娟摇头，说：“老奶奶不骗人，老奶奶今天就走！你看你黑官爷爷瞪眼看我！你黑官爷爷舍不了我，我也舍不了你黑官爷爷，我陪他一块去见如来佛！”大人们听了担心起来，他们商议，夜里轮流看她，周娟说归说，没有一点儿死的端倪。她一直静静地躺床上，或坐床沿上。眼睛直勾勾盯着墙上黑官的遗像。这一夜，就这样过去了。第二天清晨，奇迹发生了。周娟居然能下地走了，而且大清早，当人们来看她时，还蒸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包子。”周娟又说：“麻烦邻居们，给我买一张胖娃娃画吧！贴墙上，我蒸包子给胖娃娃吃！”。”

东院邻居问：“别做梦了？”周娟认真的说：“孩子陪伴，免得孤独！”东院邻居大笑，说：“年轻时你有这想法多好！”周娟脸上掠过一丝阴云。村民看看周娟没事了，回去忙自己家里的事了。又过几天，胡同里闻到阵阵臭味。正是夏天，谁家的羊圈没打扫？有人抱怨说。天旱，人们都忙着浇庄稼，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谁也顾不了多想。臭味越来越浓，人们这才想到，几天没看见周娟出门了。人们怀着疑虑心情去看她。推开屋门的时候，都惊呆了。周娟死了，死在了屋门口地上。人们推测：周娟可能是难受，想出门喊人，结果栽倒了门口，再也没爬起来，“唉！”人们叹息。出殡这天，村里人说：“多可怜，一辈子孤苦伶仃！”也有人说：“身边要有个人，跌倒地上，及时送医院也许能救过来！”还有人说：“还不是自己造的孽！”如今。时光过去了四十多年，东院那户人家后代在村里十分兴旺，而曾经叱咤一时的黑官家族，在村里，在地球上永远的消失了，老宅划拨给了东院邻居二儿子了。现在，提起当年的黑官，村里没几个人知道他。故事讲完了。听了这个故事，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尤其是现在打算“丁克”的年轻人，你是否感觉我讲的故事发人深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