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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集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6/28 14:44:01 站牌下的老人 一个穿着天蓝色上衣,头发稀疏凌乱的老人,站在公路旁边的站牌下边。这是一个临时停车点,公路上车水马龙,大车,小车,电动车,自行车一辆一辆驶过。停车点北边是一个新建居民小区,房子?全部采用西式建筑设计,给人一种新奇的感觉。南边是一所小学,学校里不时传来清脆的上课铃声,接着听到朗朗读书声,下课铃声响了,成群结队的孩子在操场上嬉戏玩耍,打闹成一团。 老人的眼光沿着公路朝远方看,公路上飞驰过来的汽车,车轮卷起的尘埃弥漫了站牌,风吹来,又渐渐消散在空气中。这时公路上的车辆不多了,骑电动车的人也少了,老人还是痴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开始把目光转向学校那边,正是课间操时间,欢乐的孩子蹦蹦跳跳,嬉笑着,还飞来歌声,老人痴痴地看,心情好像孩子般欢乐,脸上不时流露出一丝笑意。看了一会儿,老人心潮澎湃起来,竟然笑出了声。直到夜幕降临,路上车辆少了,学校放学了,老人才踽踽往回走。一连几天,老人从朝阳升起到夕阳西下,都站在站牌那儿,用同一种方式演绎着那几个动作。我有些好奇,走过去问:“你站这儿等谁呀?还是去哪?”“我不去那!”老人说时,好像心不在焉。“为什么老在这儿?”老人见我还问,感觉快慰,露出一丝快意。“我等一个人。”哦,老人原来等人,但,几天来老人执著的精神,令我生疑,我说:“没约定时间吗?”老人低下头,脸上一丝忧郁,有些不好意思,他抖抖手里的包。我这才看清楚,包里有两个婴儿毛毯,还有两个奶瓶,奶显然是热的,可能怕凉了,外边包一层厚毛巾。“你一定等孩子吧?不然。。。。。。”我指包里的奶瓶。老人笑了,笑得很开心,脸上的阴郁不见了。老人开心起来,问我:“你家有孩子吗?”我说:“有呀。”一提起孩子,我眼前晃动着欢蹦乱跳,逗人喜爱的小孙子的影子。“男孩还是女孩?”老人突然来了兴趣,追根究底的问。“男孩。”我话出口,见老人一阵闷郁。我看看老人穿着合体的衣服,富态的脸颊,稀疏而凌乱的头发,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我不能直白的问他,只能采用迂回战术:“你家也是男孩吧?”老人好像没听见我的话,眼睛转到学校那边,两眼直勾勾盯着操场上那帮活蹦乱跳打闹嬉戏的孩子。看了一会儿,老人转过头来,摇了摇头。“唉,这倒忘问了,也许是男孩吧,不过——”他低下头,自言自语的说,“男孩女孩都行,身边只要有个孩子,老了不会孤独。”老人的话,听得我迷迷糊糊,他还没见过他的孙子,儿子没告诉他孙子是男是女孩吗?我看见他兜里的奶瓶,似乎醒悟过来了,才出生的,还没时间告诉他男孩女孩呢!“才出生的?”老人点点头,又摇头,目光瞬间呆滞起来,似乎要谁分担他内心的焦虑似的。老人的表现令我生疑,他为什么这样呢?好奇心促使我不再拐弯抹角问了,干脆单刀直入问吧。家里添人口是大事,也不能喜欢过头了,男女总要问问吧!我这一句话,好像一根钢针,深深刺痛了老人,他顿了好长时间,才说:“实话说了吧,唉——”老人叹口气,“我的儿子很优秀,小时候就展现出了才华,从小学读到博士毕业,没让**一点儿心,更让我宽慰的是,还有一个更优秀的儿媳妇,也是博士毕业,两人收入很高。”老人说到这儿,脸上放出光来,看来,她为拥有这样的儿子儿媳而自豪。我说:“这多好呀,你享受天伦之乐了!”我夸奖他几句,他一定会高兴,唉,想错了,老人一点儿显不出来高兴,脸儿反而阴沉了,像六月的天,刚才晴朗朗的,转瞬又阴沉下来。“唉,老人重复刚才那句话,“实话实说吧,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家也不例外。”老人低垂下头,不说了。我说:“为什么这样说呢?”我毕竟是个陌生人,面对陌生人说出来也没用。但,老人似乎不说不痛快,他抖抖手里的包,终于憋不住话了,瞅我一眼,说:“美中不足的是,我儿子和儿媳坚持不要孩子,他俩同龄,今年都四十二岁了,挣了钱满世界玩,玩的很开心,可是,我希望拥有个孙子。”我弄明白老人的心思了,可是,世代在变化,人的理念不再如从前了,这一代年轻人不讲究这些,传宗接代在他们脑子里已经没有印象,只要吃好玩好,这一代结束了,至于下一代,没人想这么多。老人又叹气:“唉,我和孩子他妈多年前就唠叨,没有孩子,老了会凄凉的,后悔都晚了,你听他们咋说,老了,进养老院,平时有病有灾呢,儿子说,顾个家庭保姆一切都解决了,我多年来苦口婆心说他,唉,就不听!”我说:“这不听你的话了吗?”我指奶瓶,“还为你生出大孙子。”老人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呆滞的目光似乎活跃起来了,然后说:“儿子儿媳去外地旅游了,打电话说,抱养了两个孩子来,唉,别管抱养不抱养,只要有了孩子,我就放心了,呵呵,不要不要,一要就要俩,哈哈——”老人笑起来,孩子般笑。“你老伴喜欢?”“唉!咋不喜欢!这不,招呼我来车站接他们,她在家里准备婴儿被褥呢,两个孩子,总不能用一床被褥吧!”我说:“是呀,多年的愿望实现了,我为你高兴,祝贺你啦!”老人说:“谢谢,谢谢你!”老人眼睛里闪动着激动的泪花。他转回头遥望公路尽头,生怕儿子的车辆错过这儿。很远很远的地方,驶过来一辆银白色汽车,爬上公路斜坡,汽车的影子渐渐大了,听到了汽车马达声。老人张大口,眼睛一眨不眨的看,我顺他看的方向看去,银白色轿车朝站牌驶过来,嘎然停在站牌下边。“爸爸。”车上跳下一个青年,我想,青年人是老人的儿子了。老人见儿子两手空空,弯腰看车里头,后车门开了,儿媳从车上走下来,手里拿着一个鸟笼子,鸟笼里两只黑羽毛八哥鸟,见了老人,扑闪着翅膀,发出幼儿般的喊声:“爷爷!爷爷好!”老人愣了一会儿,似乎领悟到什么:“这,这。。。。。”老人嘴唇翕动着,半天没说出话来。儿子说:“这就是你日想夜盼的孙子,给,想孙子了,就逗逗它们玩,唉!喊爷爷了!”“爷爷——”幼儿般,娇柔细嫩的喊声。 夜里 “夜里,你咋成了这般模样?”二蛋这样问夜里。夜里坐轮椅上,一手滚动锈迹斑斑的轮毂,另一个手背抹抹眵目糊。“嘿嘿。”夜里苦笑,又想哭,眼角的泪水流到脸颊上。二蛋吓一跳,心想:我的娘呀,夜里今天咋了?该不是想起偷羊那档子事吧?原先,夜里不叫夜里,大名金胜来。一年冬天的一个清晨,半夜下了一场大雪,屋顶上,树杈上,街道上,一切露天的地方,全覆盖上白皑皑的雪。老辈人传下来的规矩,下大雪,各自先扫院里雪,扫完后,再去街上扫雪,一直扫到村口。这天东南小晌午的时候,天放晴了,暖暖的阳光映在白皑皑的雪地上,耀的人睁不开眼。村长扫雪扫到村头上,突然问:“金胜来咋没来?”邻居·吞吐半天才吐出几个字:“夜里累了,睡觉呢。”夜里,村长心里突突跳,怕听错了,当着村上这多人的面,不好多问,借故去茅房,转过弯,蹑手蹑脚来到金胜来家门口,轻轻一推,进了院子里。金胜来还躺在暖和和的炕头上睡觉,炕角落里堆着刚剥下来的羊骨头,血淋淋的羊皮仍在门后头。村长一把把金胜来从被窝揪出来,大声喝道:“白天睡大觉,夜里乱转悠,见啥偷啥,看,又偷羊了!”金胜来蓬松着眼皮,大气不敢出。村长还吼:“走,扫雪去!”金胜来长这么大岁数,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村长,穿上衣服,扛起扫帚,跟村长后头屁颠颠扫雪去了。村民见金胜来跟村长屁股后边,像村长家的叭儿狗一样老实,闹玩说:“金胜来,咋这样老实?”村长不愿意在村民面前透露金胜来偷羊的事,随意编造一句:“夜里忙。”“夜里忙?”村民一阵哄笑,有个村民说,“别叫金胜来了,叫夜里忙吧!”打这以后,村里人都喊他“夜里忙”,喊来喊去,日子长了,把“夜里忙”里的“忙”字省落了,叫他夜里,至于大号,随着时光的消失,人们渐渐淡忘了。夜里扫一会儿雪,热了,解开胸前的棉袄扣子,一绺羊毛从怀里飘落出来。二蛋说:“夜里,你又偷样啦?”村民都知道夜里手短,见啥偷啥,日久天长,当面说他偷成了口头禅,他丝毫不计较。这回当村长的面,村长虽然知道他偷,没说他脸上,村长一咕噜,没露怒色盈面。但他不好发作,忙扯着二蛋的衣襟拉到雪堆后头。夜里说:“别当村长的面说!”二蛋说:“咋啦?偷就是偷吗!好汉做事好汉当!”夜里脸儿绷的紧紧地,哀求说:“求你了,傍晚去我家吃羊肉,行吗?”二蛋的脸不再绷的像鼓,伸大拇指说:“盼星星,盼月亮,就盼你这一句话呢!晚上,星星出来的那一霎,你炖好了,多盛几盘子,我准时赶过去。”夜里一抖,心想:给你一个针,你还当真!我香喷喷炖羊肉,还搭上柴火,白让你吃,不行!羊肉不能白白流到你嘴里,你要付钱才对呢!起风了,树上的雪花纷纷扬扬往下飘落,艳阳里像天上下白面粉,雪花打湿夜里的眼睫毛,生冷生冷的,夜里不敢睁眼。“嗯,我屋里冷,你去时提两瓶白酒,咱俩驱驱寒气!”二蛋心里嘀咕:“死扣,你偷来羊没花钱,让我花钱!哼!”想着,好像风里刮来一阵阵喷喷香的羊肉味,口水流到嘴角上,。 二蛋哼哼鼻子:“行!”二蛋用征询的口气说:“衡水老白干!行啵?”“夜里眨眨眼:“行!行喽!”夜里转念又一想:光吃羊肉油腻了,应该有青菜清口,夜里不好开口,但必须说:“我说,你顺手再提溜把油菜,白菜之类的青菜。”二蛋心里犹豫:心里说:“死抠,死抠呀!”骂归骂,夜里站在上风头,身上散发羊肉味,二蛋哧溜,哧溜鼻子,一口应承下来:“行!到时我提留青菜去。”“你俩冻成冰柱啦?”村长瞅见两人立在雪堆后边,唧唧喔喔说闲话,不干活,铁锨朝雪堆使劲一插,大吼一嗓子。夜里心里不服气,骂道:学狗叫啊!心里虽然骂,脸上还是笑盈盈的。一边抓起扫帚扫雪,一边说:“这不扫着吗!我花十多块钱买的扫帚,一早晨磨秃顶了!”夜里直起腰杆,**扫帚,满脸惋惜。二蛋给夜里使个眼色,夜里一半认真,一半闹玩,举手里的扫帚说:“村长,我可是为公损私啊,等扫完雪了,你赔我一把扫帚钱!”“你少说两句吧!这么多雪,还等你清扫呢!”夜里见村长好言好语说自己,蹬着梯子就要爬屋顶:“村长呀!你不赔我扫帚钱,我不干了!”“村长说:“是呀,你可以不干,可是,你不干,挣不了工分,你吃啥?喝啥?”夜里偷笑,以为村长对他偷盗的事还蒙在鼓里。嘿嘿,我这本事,白天睡觉,夜里翻墙入院,转一圈,够吃喝两个月的,这皮毛工分,我能看眼里!“你笑啥?”村长猛回头,瞅夜里,瞅的夜里浑身发冷。刚才扫雪出一身热汗,瞬间变的冰凉。“今晚上,不,说不准啥时候,上边来人请你吃免费饭去!”“嘿嘿,嘿嘿!”夜里一个劲傻笑,“村长也学会闹玩啦?”说罢,还是笑,笑的弯下腰啦。“你认为是闹玩?等着瞧吧!”“嘿嘿,瞧啥呀?”“到时你就知道啦!”夜,虽然冷,但天朗气晴,天上挂着一轮皎皎明月。夜里和二蛋推杯问盏,喝的热烈,羊肉香味正浓,突然,院里响起一阵脚步声,夜里一惊,手里的酒杯滑落地上,“砰”一声,酒杯碎了。夜里拔腿就跑,后边人喊:“别让偷羊贼逃走了!”四下里早布置人啦,夜里见无路可逃,爬上屋顶,以为能躲过去,下边的人搬条梯子竖立屋檐上,夜里见捉拿他的人爬上屋顶了,咬咬牙,一横心,从屋顶跳下去,地面上有堆砖头,担了腰,腰脊椎断裂了。夜里住几个月的院,命保住了,但后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从这以后,夜里白天摇着轮椅到处转悠,人堆里拉拉呱,天黑下来回家睡觉,再不偷不盗啦。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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