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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集小说:默雨言秋短篇小说选集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4/7/18 12:13:25 痛苦是谁的 一 寒冬腊月的一天,天上没云,阳光把大地映射的亮晶晶,暖和和,几天前,大地经受一场寒流狂肆,虽然空气中还夹带着少许寒意。一溜东西伸长的围墙南边,灿烂的光线洒下来,已经暖和如春了。 墙根放着几张破旧联椅,联椅上坐着十几个打发时光的老头。老陈虽然是这儿的常客,但在老头们你争我抢表白自己心态的时候,他很少插话,唯一的是静静听或微微笑,即使听到精彩处,也是如此。老陈来这儿,手里提一个小马扎,身上挂水壶,老陈有个习惯,有人说是生理习惯,不管喝多少水,一直感觉口渴,因此,多年来他养成了出门带水壶的习惯。老陈坐马扎上,低头抚摸裤腿,他今天穿了一件新裤子,他担心弄脏裤腿,两个裤腿挽到膝盖下边,下边裸露着他松弛已经失去青春活力的脚脖。“老陈,今天哪儿大集?”一个老头突然扭过头,朝老陈喊一嗓子。聋子总认为别人也聋,说话总把声音提升到最高分贝上。老陈两眼无精打采的望着自己的裤脚发愣,听到老头问他,这才慢慢抬起头看老头一眼,又扫视大伙一眼,如梦初醒一样。他低声说:“赶大集去鱼台,集市五里地长,人多,物品全,图近便赶小集。”老陈往南指,“何庄,人少的可怜,十一点集上就没人了,想买东西吗,去三趟两趟能遇到卖主就算幸运了。” “什么呀?什么呀?”老头伸着脖子,侧着耳朵,他没听见老陈说什么。老陈附在老头耳朵上把刚才的话大声喊一遍。老头听罢,摇头,脸上一副悲伤样子,说:“唉,你赶一辈子集,消磨了大好时光,读的书全烂到肚子里了,国家培养你,你却没为国家出力,国家不白花钱供你读书吗?” 老陈低下了头,一脸无奈,他知道老头讥讽他,事到如今,就像一棵百年的老松树,寒冬腊月,盛夏酷暑,风风雨雨全经受了,脸皮比牛皮都厚,还有什么难为情的呢?老陈苦笑笑,叹气说:“唉!都过去了,还提那些既荒诞又酸楚的往事干什么!”?? ????????????????????????二 老陈说的不是心里话,多年来他都无时无刻不由自主回忆自己经历的心酸往事,命运就这样折磨了他,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赶集的路上,或经经地屋子里,他都惯性的想起自己走过的酸楚路程。一年,两年,三年。。。。。。,一晃就是三十年,时光如流水,是呀,三十多年里,对他来说,那是一个充满困惑,忧伤,无奈的年月,像前面有一堵墙,每回他都跃跃欲试翻越过去,但他都碰的头破血流。他渐渐变的暴躁了,暴躁与他的性格有关,更与他屡次碰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三十年前,老陈还被称为小陈的年月里,他从一所中专学校财会专业毕业,分配到天能冶炼厂财会科,那时候,就像刚放到草原上的狍子,天真,好奇,憨厚,倔犟集一身,读了几年书,狂妄的认为自己是文化人了,那年代,天能冶炼厂识文断字的人不多,经过财会专业培养的人少之又少。老陈成了财块科一颗亮丽的明珠。财会科长叫李森,脾气大,动不动爱发火训人,科里的事更是说一不二。谁如果不听,自然少不了受到处罚。一天,科里的人都去车间检查去了,只剩下了老陈一个人。昨天晚上结账到半夜,还有科长李森前几天去上海出差车旅费报销事宜,老陈认为李森不应该把给自己买东西的钱当成车旅费报销,科长是领导干部,不应该带头违反财会纪律。被这事弄的满脑子晕乎乎的,早晨来了,不知不觉躺沙发上睡着了。睡了一会儿,电话铃声响了,老陈很不高兴这时候被打搅,待铃声响了好几遍,才懒洋洋起身去抓听筒。听筒里传来李森的声音:“喂!你怎么不接电话?”老陈说:“我这不接了吗!有事你说吧!”老陈也是火捻子脾气,两人有点儿针尖对麦芒了。电话那头吼道:“你怎么了?翅膀硬了?科长管不了你了?”老陈听了,头“嗡”一声,他万没想到李森发火了,不等李森说下去,老陈气呼呼的说:“你有事吗?没事我还忙呢!”说着搁下电话了。老陈又躺回沙发了,他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咣叽”一声,门开了,李森怒气冲冲闯进来,一眼看见老陈在沙发上睡觉,怒吼道:“好啊!工作时间睡觉不说,竟然不接电话,你,你还想在科里干吗?!”老陈有点儿慌,工作时间睡觉不管什么理由都说不过去,何况李森有意找老陈的岔口,睡觉只是借口,关键还是李森报销旅差费的事惹的祸。“科长的话你都不听,以后我的工作怎么干,你的工作怎么干?你刚来时间不长,还想闹翻天?”李森的几句话,如一把把尖刀,刺痛了老陈的心,老陈嘴角上流着白花花的唾沫星子,眼睛瞪的滚圆,怒吼道:“你,你想干什么?”“嘿嘿,”李森傲漫的说,“我想干什么,我要你离开这儿!离开这儿!”老陈反问道:“离开这儿?离开哪里?”李森冷笑道:“离开财会科!财会科装不下你!我这个科长管不了你!你走!”老陈气的呼呼喘气,像老牛爬山大喘气一样,压的他喘不上气来,压的他怒火中烧,像火山将要爆发一样,突然,猛虎般扑上去,一手抓住李森的袖口,扬起巴掌,张开五指,狠狠朝李森脸上搧过去。“啪啪”两巴掌落在李森脸上,李森顿感两眼冒金花。。。。。。。??? ????????????????????????????????三 无论什么原因,老陈动手打人,是要受到处罚的。科长李森脸肿了,脸一边大一边小,大脸一边亮光光的,上面本来该有的纹路消失了,有人开玩笑说:“老陈这一巴掌,把李森打年轻了!”李森苦笑,眼角乜斜着老陈,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老陈一惊,他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张张嘴没说出话来。按理说,老陈说几句道歉话,事情就会过去了,可是,老陈是一个犟橛子,不但不认识自己的错误,见李森不吱声,还认为自己一巴掌威慑住了他,岂不知道为自己的后半生埋下了祸根。老陈一整天怀里像揣了一只兔子,嘣嘣乱跳,有时候他努力安慰自己,但内心的担忧是无法消除的,盼星星,盼月亮,这一天总算煎熬过去了。这一夜,老陈睡得很香,很沉,以至于街上杂乱的脚步声都没把他从他睡梦中吵醒。阳光从东窗斜射进来了一绺光线洒在他光洁的脊背上。“唉,什么时间了,还不起床!”老陈哼哼几声,又翻身睡了。老婆说:“我上班去了。”老婆一句话,像湖水里扔一块石头,“砰”一声,吓的鱼儿四处逃窜。老陈迅速爬起床,顾不上吃饭,推起自行车急匆匆往厂里跑,再晚一点儿,恐怕要迟到了。老陈来到办公室的时候,离上班时间还差五分钟,他抹抹额头上的汗水,稍微喘了口气,拉开抽屉拿出账本,正要续写台账,李森推门走进来了,用抱怨的口气说:“唉,真没办法,越人手少,越要抽人,支援什么一线呀!”老陈听了李森自言自语的话,知道机关上又抽调人去原料厂帮忙了。每年夏收季节,原料厂一些职工要回农村家里夏收,岗位上人手不够,为了维持生产正常运营,要从机关抽调一些人充实到原料厂岗位上,少则半月,多则一月。“小陈。”李森笑着走到老陈跟前。老陈恭敬地站在李森跟前,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李森亲切地说:“你下去吧!机关上一共挑选了二十五个人。”“去哪?”老陈明知故问道。“原料车间帮忙!几天就回来了!”李森说完,担心老陈没听懂,补充说:“到了收割麦子的季节了,原料车间一些人要回农村夏收,,时间不会太长了,再说,机关上下去的人,每天补助十元钱,二十天二百元钱呢。”七十年代的十元钱,顶现在的二百元花,的确是一笔不少的收入。老陈愉快的答应了。李森又用关心的口味问:“家里有什么困难吗?需要组织出面帮忙吗?”老陈见李森这么客气,心里一阵激动,动情的说:“谢谢你了,家里没困难。”“哦,”李森一本正经的说:“既然如此,你把工作交代一下,明天就下去吧!”就这样,老陈去了原料厂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这一生的命运就这样一锤定音了。。。。。。。??? ???????????????????????????????四 眨眼老陈去原料车间一个月了,回家收麦子的职工陆续回来了,机关上的人都陆续回机关了,还没通知老陈回财会科。就这样又过了一周,一天清晨,老陈遇到了原料车间赵厂长,老陈问:“都回机关了,我怎么还没接到通知?”原料厂二千多职工,谁去谁来赵厂长根本挂不上心里,回一句:“你还没回去,收麦子的人都来齐了,机关上的人都清零了,你也该回去了。”“是呀,我们一块儿下来的二十五人就剩我自己了,我至今没接到通知。”赵厂长说:“你现在岗位上麦收的人回来了吗?”老陈说:“全回来了,我现在成了岗位上多余人了!”赵厂长说:“既然如此,你回去吧!”其实,赵厂长不知道李森葫芦里装的什么药。老陈当即收拾自己的东西,兴冲冲回到了财会科。脚踏进门,老陈愣了,刚才还红润的脸瞬间变的煞白,自己办公桌位置上,坐着一个女孩,正认真填写本该自己填写的台账呢。老陈站立桌角一会儿,女孩才笑盈盈客气的问:“师傅,你找谁?”老陈心里一惊,心想,这是我的办公桌,你坐我这儿,怎么反问我是谁呢?眼前是一个陌生女孩,他只能忍耐着性子,好声好气的说:“我下车间劳动回来了,这是我的办公桌。”女孩瞪大了眼睛,吃惊地问:“不对呀,我来这儿一个月了,科长亲自安排我在这儿的,怎么是你的办公桌呢?”老陈这才看清,自己的办公桌不见了,这张桌子确实是女孩的。老陈说:“我是财会科的人,你看墙上《工作职责栏》,有我的照片和工作职责呢!”厂里搞标准化,机关上每个科室都有一副《工作职责栏》,头像下边写着自己的工作职责。 “没有你呀!”女孩看了一会儿墙上,眨着疑惑的眼睛看老陈。老陈顿感一阵心凉,他发现了,专栏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名字,原来位置上换成了女孩的名字。老陈急了:“科长,我要找科长!”女孩甜甜地说:“科长去上海出差了,估计半月二十天才能回来呀。”??? ???????????????????????????五 李森从上海出差回来了,一进门,见老陈坐在办公室连椅上看报纸,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一把握住李森的手,热情的说:“老陈,回娘家来看看?你是老财会了,提提意见吧!”老陈听了一头雾水,瞪着疑惑的眼睛问李森:“怎么?这儿不是我的办公室吗?回娘家怎说起?”“怎么?”李森故作惊讶,你还不知道?哈哈,真是当事者迷,旁观者清啊!今早晨一进厂门我就听说了,厂领导没找你谈话?老陈问:“那个厂领导?谁能找我一个小兵谈话?”李森把目光从老陈脸上移开,用惋惜的口气说:“唉,没办法呀!财会科本来就缺少你这样的人才,可是,偏偏不知道哪位厂级领导大人看上你了,非把你安排到原料厂不可,为这事,我和他们闹翻了,可是,唉!胳膊拗不过大腿呀,不过,我想等我从上海出差回来了,再和他们交涉,没想到他们提前动手了,既然如此,我只有服从的份了,不过小陈呀,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原料厂正缺少财会专业的人才,弄不好还能往上爬一爬,以后大有作为!会大有作为!”老陈本来心里咯咯吱吱的,好几天了就想和李森吵一架,没想到让李森一说,心里顿感热乎乎的,感觉是自己误解了李森,一片好心当成了驴肝肺。是呀,谁不往好处想啊,何况老陈正是风华正茂,要求上进的青春岁月,往上爬是她的梦想。是他追求的目标。一起的同学,有人升任副科长了。老陈暗暗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双手合一,他眼前似乎突然出现了一条宽阔的柏油马路,他正沿着这条大道飞奔,大道的尽头是一座空中楼阁,飘飘渺渺,悠悠荡荡。。。。。。老陈一蹦一跳去原料厂报到去 了。?? ???????????????????????????六 老陈去了原料厂当了一个操作工,一干就是十年。至于当初说的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的警句,他却走反了,他从财会管理岗位上走到了工人岗位上了,他往低处走了,当年的承诺,全化为泡影了。十年间,天能冶炼厂发生了不小变化,比如,李森从财会科长升任原料厂厂长,依然是老陈的领导。这期间国家的知识分子政策进行了调整,主要体现在基层工人岗位上的大中专毕业生都调到了管理岗位上了。唯有老陈风雨不动安如山。一天傍晚,老陈去田野里散步,正好走到一棵树下,树很大,树根周围围一圈半米高的人工砖砌围墙,围墙上贴着光洁的瓷砖,走累了,他打算坐一会儿。一抬头,见李森坐这儿默默抽烟。老陈正要和他打招呼,李森也看见了老陈,两人寒暄之后,老陈说:“李厂长,我在工人岗位干了不少年了,该给我调整了吧!”李森听的很认真,听老陈说完后叹口气说:“老陈呀!你的问题组织上讨论过,,眼下管理岗位有限,暂时不好安排,你不要焦急,组织会考虑你的前途的,你耐心等等吧!”这次谈话之后,老陈满怀希望的等,可一晃几年过去了,他的岗位依然没变化,后来才听说,李森为了那一巴掌始终怀恨在心,只要他当厂长,老陈就没希望去管理岗位上了。走吧!树挪死,人挪活,老陈看看在原料厂无望了,几经活动,调到了另一个分厂了。到了新地方,老陈忘不了他的知识分子地位,天天找领导诉说自己的情况,要求去科室工作。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天,分厂领导三个点(工人给他起的外号),兴冲冲来到老陈所在车间,前脚刚踏进车间办公室,便高门大嗓的喊:“老陈,老陈呢?”这一天是周末,下午四点钟了,人都下班了,留下综合员一人值班。综合员说:“老陈不在呀!”三个点说:“去,去把他叫来!他的事圆满办成了!”三个点手里摇晃着《调单》,“你看,老陈的调单来了,调到了职工医院财会科了!”这之前,老陈多次找三个点反映自己的情况,当然,他没说打李森两巴掌的事。综合员叹口气,他为老陈欢喜又惋惜:“他休假了,昨天才走。”三个点说:“快,写信把他叫来(那时没有电话),不要耽误了时间。”综合员说:“不知道他家的地址呀!”三个点只好作罢,说:“好吧,调单先放你这儿,等他探亲回来再办手续吧!”你说怪不怪,第二天一早,三个点急匆匆把调单又要走了。二十天后,老陈休完探亲假回来了,综合员把这事告诉了老陈,老陈找三个点问,三个点摇头说:“没有这事,别人胡乱说!”原来,李森当上了总厂厂长了,厂里人事安排他要亲自过问,老陈那一巴掌他不会忘了???? ?????????????????????????????????七 眨眼十年过去了,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当年的小陈变成了老陈,头发花白了,满脸皱纹了,腰弯了,退休了。至于他的梦想,——管理岗位,一生与他无缘,这些年的风雨颠簸,他想开了,爹死娘嫁人,随他去吧!至于老陈退休之后,和老头们凑一起闲话时,每每提起这事,老陈总是那句话:“一切都过去了,不提他了。”老头们说:“哪能呀,李森有权有钱多威风!”老陈淡淡一笑:“李森**受贿玩女人五十八岁死了,我今年八十三岁还活着,你说我俩谁占了便宜?”老头说:“你是吃不上葡萄,说葡萄酸吧?”老陈说:“不是,你们想想,一切无望的追求都是浮云!没有了健康的身体,唯有痛苦才是自己的!”也许老陈说的在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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