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喜乐善报

罗船山回到县城陆记医馆，向陆中天禀报了在家乡遇到的情况。陆中天说:

"像邱大壮这样的人，在民间是很多的;他说的那些现象，在民间确实普遍存在。因此可以说，让死人起死回生的方法是特殊的医疗方法，需要这种特殊医疗方法医治的人，必然是特殊的人，我们要以特殊的方式去对待。"

"你是说，张老三的女儿张春兰是个特殊的人物，对吗?"罗船山问。

"对。"陆中天回应。

"那我们用什么样的特殊方式对待呢?"罗船山问。

"特殊的方式就是按照特殊人的特殊情况办理，不拒方式方法，只要能让死者起死回生就行，其他都不必计较。"陆中天说。

"明白。"罗船山说。"你这么做，是在行善举，做好事。按你说的办，要把让张老三的女儿张春兰起死回生这件事，办成我们行善举做好事的样子，给尘世间的人们看一看。"

罗船山这么说，自然就这么做。

他回到罗家庄，见到张老三就说:

"当务之急，就是要把你女儿张春兰的坟墓挖开，取出她的尸骨，让神医陆中天为她起死回生。"

"神医怎么来?是用轿子把他抬来，还是用马车把他接来?"张老三问。

"你有雇用轿子、马车的银两吗?"罗船山反问张老三。

张老三尴尬地摇了摇头。

"你什么都不必多虑计较，只要把你女儿的尸骨送到神医那里就行了。"罗船山说。"我们是在行善举，做好事，你应该明白。"

"我明白，你们确实是在行善举，做好事。"张老三说。

接着，张老三便找来刨墓工具，带着罗船山去他女儿张春兰的坟墓了。

张春兰的坟墓就是一堆黄土。张老三刨开以后，只见张春兰的尸骨是用草席包着的，罗船山问:

"怎么没有棺材呀?"

"为这事我与邱大壮吵了一架。"张老三说。"我得到女儿死亡的消息就去找邱大壮，求他为我女儿买副棺材。可是他说，他从罗家宝那里把我女儿买来以后一文钱的好处也没有得到，吃了大亏，哪还有银两买棺材，就把我女儿用草席卷了，挖坑埋了。"

"这个邱大壮，实在令人憎恨。"罗船山说。"咱们不理他，赶快让神医把你女儿起死回生。"

张老三二话不说，把女儿的尸骨用布包起，跟着罗船山去县城。

在陆记医馆，陆中天让张老三把女儿张春兰的尸骨放在一间房屋的地板上，摊开来摆好，然后取出起死回生汤，在张春兰的尸骨上洒了洒。

张老三站在旁边观看。起死回生汤挥洒时，满屋清香，他惊奇地瞧了瞧尸骨，发现很快显出了张春兰的人形。接着，陆中天将起死回生丸送入张春兰口中，让张春兰喝一口起死回生汤吞下，张春兰便神清气爽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扑向张老三，喊了一声:

"爹一一!"

张老三老泪纵横地指着陆中天对张春兰说:

"这是你的再生恩人，赶快向他致谢。"

张春兰旋即跪在陆中天面前，作揖磕头拜谢。

陆中天把张春兰扶起，对张老三说:

"你要我让你女儿起死回生，你有话就对你女儿说吧。"

罗船山接上陆中天的话尾对张老三说:

"你说你不明白你女儿为什么自寻短见，要我们为你女儿起死回生，就是想问个明白。"

"对呀，他们说得对呀。"张老三感叹着对女儿张春兰说。"你到邱大壮家里去，据罗家宝说，你是愿意的。可是你去了没多久，就自杀上吊而亡，让爹爹好生纳闷，这是怎么回事呀?你说是为我养老送终，怎么撇下我就走了呢。现在，你能对我说说吗?"

"我那时活着的时候就想对你说，可是没有机会呀。"张春兰说。"你因病重卧床不起，奄奄一息。你是我爹，我不能不管，可是又没钱为你请医治病，所以只好卖身救父。罗家庄的罗家宝将我买去，出了五十两银子，我就用这些银子为你治好了病。我在卖身的时候对罗家宝说，今天我卖身，以后我还会赎身。我卖身是为了给我爹治病，我赎身是为了给我爹养老送终。罗家宝同情我，认为我无法赎身，就找到邻村的邱大壮，让他出五十两银子将我买去，并为我爹养老送终。我觉得这样挺好，就答应了，在白纸黑字的文书上划了押，按了手印。谁知邱大壮心里是另有打算的，把我当作赚钱的货物，瞒着我，将我以三百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妓女院。我知道后想从邱家跑出来，把这事给爹说，让爹给拿主意。可是那邱大壮却把我关在一间房里，上了锁，我逃跑无望，又不愿去当妓女，万般无奈，就只好在房间里上吊自杀了。"

张春兰声泪俱下地讲述了自己的悲痛往事，张老三听了也痛心疾首地说:

"你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让你受苦了。我知道，你待我真是比亲闺女还亲呀!"

听张老三这么说，罗船山奇怪地问:

"你说张春兰待你比亲闺女还亲，难道张春兰不是你亲闺女?"

"她真的不是我亲闺女。"张老三说。

接着，他便讲起了自己和张春兰的故事。

他说，他家在贫困的山区，兄弟三人，他排老三，所以叫张老三，没有上过学读过书，既无学名，也无别号。

由于家境贫寒，没有人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所以他一直单身。

俗话说，树大分杈，人大分家。兄弟三人长大后分家过日子，父母也没有什么财产可分给他们，只能靠他们自己过日子。

张老三没有什么能耐，连耕田种庄稼也不会，就逮了一只**，做起了耍猴的勾当，靠耍猴卖艺过日子。

一天，他牵着**到河边饮水的时候，听到沙滩草丛里传来婴儿的哭声。走过去一看，是个女婴，被一块棉土包着放在那里，附近一个人也没有。他估计，这女婴父母是特意将女婴遗弃在这里，以便让人发现后领养。

孤苦伶仃的张老三这时候产生了一个想法:自己无家室儿女，无依无靠，老了以后没人养活就完，不如把这女婴收养起来，把她当作闺女养大，让她来为他养老送终。

张老三拿定主意，就把女婴抱了起来养活，并给她起名张春兰，以父女名义相处，一起风里来雨里去地四处流浪地度日月。

张老三把耍猴卖艺挣来的钱全都用在张春兰身上，让她健康成长。而张春兰也深知张老三对自己的关心和爱护，把他作为亲生父亲对待，对他很孝顺，决心要为他养老送终。

张春兰要为张老三养老送终是为了报答张老三的养育之恩，所以当张老三生重病的时候，她甘愿卖身求医救父，当罗家宝将她转卖给邱大壮时要求邱大壮为她的父亲养老送终。她听了张老三讲自己和他的故事，悲切地说:

"我本来是为了报答我父亲的养育之恩，为父亲养老送终的，没想到被邱大壮逼得走投无路，弄到今天这种境地呀!"

张老三和张春兰父女俩的故事，陆中天和罗船山听了，都很受感动。陆中天对他们说:

"你们父女俩先在我这医馆里住下，以后的日子，我为你们想想办法。"

就这样，张老三和张春兰在医馆住下来了。

罗船山问陆中天:

"你打算怎么为他们父女俩今后的日子想办法?"

"我看这张春兰的岁数不小了，该出嫁了。"陆中天说。"我想，你我都要想想办法，找个合适的人家，让张春兰嫁过去，张老三跟过去，由女儿女婿为他养老送终。"

"这办法不错，我去问问张老三有什么想法。"罗船山说。

见到张老三，罗船山讲了陆中天的想法，张老三说:

"他只为我们着想，怎么不为他自己着想呢。"

"他怎么不为自己着想了?"罗船山问。

"他有家室儿女吗?"张老三反问。

"他夫人早年亡故，膝下无儿无女。"罗船山回答。

"他夫人亡故之后，他续弦再婚了吗?"张老三又问。

"没有。"罗船山回答，然后问张老三:

"你打听这些干什么?"

"是我女儿让我打听的。"张老三说。

"你女儿打听这些干什么?"罗船山问。

"她有她的想法。"张老三说。

"她有什么想法?"罗船山问。

"她的想法就是，她觉得他是她的再生恩人，她应当知恩图报。所以她想以身相许，为他生儿育女，繁衍后代，延续陆家香火，以此来报答他的再生之恩。"张老三说。

"你同意你女儿的想法吗?"罗船山问。

"我当然同意啦。"张老三说。"一来是因为要报答陆中天为我女儿起死回生的恩情，二来是因为在现在的社会里为我女儿找个好人家很难，让女婿为我养老送终更难。我现在担心的是，陆中天是神医，那么有本事，又是医馆的主人，会不会瞧不起我的女儿，会不会不愿为我养老送终。"

"你不必担心。"罗船山安慰张老三。"我去对我家主人说说，他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罗船山把张老三和张春兰父女俩的想法对陆中天讲了，陆中天的答复确实让他们父女俩满意，因为陆中天说:

"不是我瞧不起他们，而是我担心他们瞧不起我。只要他们父女俩瞧得起我，而且是真心的，那就按他们说的办。"

张老三和张春兰父女俩当然是瞧得起陆中天的，张春兰对陆中天当然是一片真心的。因此，在罗船山的主持下，陆中天和张春兰很快就举行了结婚仪式，张老三在高堂椅子上就坐，陆中天和张春兰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步入洞房，开始了夫妻生活。

就这样，张老三父女二人与陆中天成了一家人，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可是好日子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搅和生事了。

这天，县衙的师爷来到陆记医馆，详细地了解了陆中天和张春兰成婚的事，然后对陆中天说:

"我今天来了解你和张春兰成婚的事，不是来向你表示祝贺，而是来传你到堂应诉。因为有人向县衙递诉状，告你陆中天骗取别人家女子为妻。"

"告状人是谁?"陆中天问。

"一个名叫邱大壮的人。"师爷说。

听说是邱大壮，陆中天坦然一笑道:

"好哇!县衙开庭审理的时候，我一定到庭堂应诉，请求县令大人主持公道，维护正义。"

邱大壮状告陆中天，是因为他得知陆中天和张春兰成婚的消息而引起的。

原来，这邱大壮是个见钱眼开、认钱不认人、一心想捞钱的人。听说陆中天与张春兰成婚了，就打起了向陆中天讨钱的主意了。

他是这样盘算的:如果陆中天愿意出五十两银子，他等于不赔不赚，弥补了他付给罗家宝五十两银子的亏损;如果陆中天不肯出五十两银子，他就把张春兰领回，以三百两银子卖给妓女院，他就可以大赚二百五十两银子。

张老三和张春兰父女俩，还有医馆管家罗船山，都对邱大壮状告陆中天的企图清清楚楚，也都对邱大壮恨之入骨。县衙升堂审理的时候，他们与陆中天一起前往县衙应诉，对付邱大壮。

审理开始，"夫子县令"首先对邱大壮说:

"原告邱大壮，你状告陆记医馆主人陆中天，所为何事，你要当堂讲清楚，说明白。"

"大人明鉴，我状告陆中天霸占我家佣人张春兰。"邱大壮说。"这张春兰是我用五十两银子从本县罗家庄村民罗家宝手中买来的。如今，陆中天娶张春兰为妻，分文未给。敬请大人判决，让陆中天还我五十两纹银。若陆中天不肯，让我把张春兰领走。"

"你说这张春兰是用五十两银子从罗家庄村民罗家宝手中买来的，有证据吗?""夫子县令"问。

"有哇。"邱大壮回答，随即将张春兰的卖身契约呈上。

那契约文书上既写明了买卖张春兰的纹银是五十两，也写明了买方要承担为张春兰之父张老三养老送终的条款。在契约文书上划押按手印的，有卖方罗家宝和买方邱大壮，还有张老三和张春兰。"夫子县令"认为很齐全，证据力很强，就问陆中天:

"证据证明，张春兰确实是邱大壮用五十两银子买去的，你对此有何话说?"

"我对此没有异议。"陆中天说。"但是，那是罗家宝与邱大壮之间的事，也是张老三、张春兰与罗家宝、邱大壮之间的事，与我无关。"

"可是陆中天没有经过我，就与张春兰成婚，他就脱不了干系。"邱大壮对"夫子县令"说。

没等"夫子县令"回话，张春兰说:

"邱大明花五十两纹银从罗家宝那里把我买去是事实，但是那只是罗家宝与邱大壮之间的事。在此之前，我卖身为父请医治病，罗家宝花五十两纹银将我买去，然后只以五十两纹银转卖给邱大壮，并由邱大壮为我父养老送终。可是我到邱家后，邱大壮却要把我卖给妓女院当妓女。我被逼无奈，誓死不从，就上吊自缢而亡。神医陆中天将我起死回生，我报答他的再生之恩，自愿嫁给他。我被邱大壮买去后死了，再生后与人成婚，为什么还要经过他呢?"

"夫子县令"听了张春兰的这番陈述，问邱大壮:

"是你把张春兰逼死的，对吗?"

"我只是逼她去妓女院，没有逼她上吊自缢。她死了，我从妓女院拿不到银子了，怎么会想让她死呢。"邱大壮回答。

"既然你从妓女院要不到银子，为什么要向陆中天讨要呢?""夫子县令"又问。

"因为我花五十两银子买来张春兰，亏了，要让陆中天为我补亏，我不能让他占便宜呀。"

听邱大壮这么说，"夫子县令"不再询问了，提高嗓门说:

"接到邱大壮的诉状，我就委派师爷对原告和被告双方的情况进行了调查，掌握了本案的真实情况，撰写了判决书。今天开庭审理，只是一次依法验证，庭审的情况与我们调查获取的情况完全一致，没有任何出入。现在，就请师爷代我宣读判决书。"

师爷展开判决书，高声朗读: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神医陆中天让死人起死回生，实属天下奇闻。逼人致死者状告让人起死回生者，亦属奇事一桩。

查原告邱大壮，财迷心窍，惹事生非。民女张春兰卖身求医治病，罗家庄村民罗家宝以五十两纹银买去后转卖给邻村邱大壮，而邱大壮却要将张春兰卖给妓院赚钱。张春兰不堪其辱而自缢身亡，后被神医陆中天起死回生，并与陆中天成婚。邱大壮为此起诉陆中天，要求支付五十两纹银，以补偿他的损失。

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判决如下:

一、原告的诉求不予支持，予以驳回。

二、张春兰的死亡虽然不是原告所为，但是却与被原告逼卖妓女院有关，被告需向张春兰赔礼道歉并谢罪。

三、张春兰为报答被告陆中天的起死回生之恩而自愿嫁给陆中天，这种知恩图报的精神予以支持。

四、被告陆中天没有任何过错，祝愿家庭美满，事业兴旺。

五、本案判决生效，双方再无瓜葛。"

师爷把判决书宣读完毕，邱大壮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自愧地叹道:

"我这是吃饱饭闲嗑牙，没事找事呀!"

罗船山则兴高彩烈地唱道:

"人生苦短草木秋，善报喜获乐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