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艰难破冰

圣彼得堡是俄国最大，也是最著名的城市，其历史知名度甚至比莫斯科更高。

不过，刘运平和许丽珊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去参观著名的冬宫，更无暇欣赏这座北方港口城市的独特风情。他们首次大批次出口的1万台游戏主机还积压在港口仓库里，等待着看似遥遥无期的清关流程。

事情急迫万分，兴华电子厂的生存或者毁灭就看这次圣彼得堡之行的成效。

除了已经运到的一万台主机之外，还有另外的两万台主机已经装船启运了，兴华厂车间还在不停顿地继续生产中，一旦出口市场源头被堵住，兴华厂的后续经营必然万劫不复。

在出发来圣彼得堡之前，刘运平和王解放，王美嫦曾经彻夜开会。按照正常逻辑，现在应该立刻停止生产，等待货物正常清关进入销售市场。

但兴华厂不能停止生产，因为他们的全部流动资金都是借的，如果不生产，供应商首先会因为担心不能收到货款停止供应原材料，并要求将前期货款全部清账。

要是这样的话，万事全休。

因此，只有一切按照原计划继续运行，并将货物卡在港口的消息严格保密。

好在，兴华厂的货是由李春秋独家代理的，而李春秋则是一个标标准准如假包换的“皮包”外贸公司，里外只有李春秋一个人。

但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时间一旦拖久了，难免泄露出去，而供应商的嗅觉一向灵敏。

还有一条，圣彼得港口虽然是名义上的不冻港，但到了冬天还是会结冰，到了那时候货船要进入不但需要排期，还得支付额外的破冰船费用。

所以，只能继续生产，继续发货，继续运到港口。

李春秋已经在圣彼得堡待了三个多星期，他送出不少礼物，花了不少钱，才基本搞清楚这件事背后的原委。

“哎，兄弟，是我办事不妥当，这次拖累你了”

靠近冬宫的一家中餐馆里，李春秋叫了几个家常菜，算是招待刘运平和准未婚妻许丽珊。

刘运平哪里有胃口吃饭，他只是闷着头边扒拉扬州炒饭，边思考着这件事应该怎样处理。

“本来所有路子都打通了，没想到这边一个局长临时换人了，他和M&M超市老板有仇，所以，我们的货就殃及池鱼喽”

李春秋也很懊恼，和刘运平的合作是他从国有外贸公司出来之后的第一步，没想到踩上这个坑。

“我们现在能做什么？”

许丽珊仔细看了一遍李春秋交给他的海关文件，她发现文件上的文字全是官样文章。

“针对他们说的那个电磁指标不合格，做出说明，再附上检测文件，不过效果嘛”

李春秋喝了一口酒杯里的伏特加，面有难色的摇了摇头。

“这些都是表面文章，即使这样做，他们还可以说你们的检测文件不符合标准，要求你们重新做检测”

“重新做？那在这里做行不行？”

“不行，肯定不行，整个俄罗斯没有任何针对家用电器的电磁检测实验室，如果要做，必须送到东京或者瑞士，那，估计也没用”

李春秋还是摇头，看来是真没办法了。

“只有找到能压住那个新局长的人，再，送点东西，关键是打通关系，争取这位新**的认可”

三人一时沉默无语，刘运平和许丽珊在这个北方冰雪国度举目无亲，如果说地头蛇李春秋都找不到关系，他们又能找到谁来帮忙呢？

当天晚上，刘运平在旅馆中开始独自忙碌，他和许丽珊没有钱，必须节省每一分经费，所以两个人住的是最廉价的酒店。酒店房间的电视机是坏的，马桶也漏水，整个房间弥漫着一股奇特臭味。

刘运平埋头忙碌，他要撰写针对所谓电磁兼容性的说明文件，写好一份就放在旁边，由许丽珊整理后翻译成俄文。

两人在旅馆中忙碌了两天，所有和电磁兼容测试关联的文件全部整理编写完毕，给李春秋看了看，他也没说什么。

“你带西装了吗？你有适合晚宴的正式服装吗？”

李春秋问两人。

两人相互看了看，都摇摇头，他们是带着万分焦急心情到彼得堡来处理问题的，又怎么会想到带晚宴服装呢？

“嗯，这样吧，现买估计价格太高，也来不及，我帮你们借”

李春秋仔细端详二人一番，离开旅馆。

过了一会儿，李春秋回来，手上提着两件罩着外套的衣服。

打开包装，两人这才看出李春秋携来的衣服分别是一套颇有电视剧风格的民国学生服和传统旗袍。

“我们这次不穿西装，你们试一试这个”

李春秋把衣服丢给两人。

两人也不反对，将衣服穿上试了试效果。

好家伙，没想到李春秋不但做贸易内行，帮人选择行头也是行家里手。

这套衣服穿上身，竟然与二人气质完美契合。

刘运平穿上这件改进过的民国学生服，配合上他练习过武术的强壮身材，竟然很有几分电视剧《精武门》里陈真的模样，再看许丽珊，本来就是婉约的江南女子，穿上合身的旗袍，整个人活脱脱就是一出《花样年华》。

1994年的俄国还没有完全走出混乱，要办事那就要吃饭，送礼物，这都是毫不隐藏，每个人都认为合情合理的准规则。

李春秋的宴请安排在豪华饭店“水手之家”，请的人除了码头负责之外就是海关和检验负责人。

被宴请的俄国人来了十几个，相应地，李春秋也准备了十几份礼物。

这些费用都是李春秋出的，他表示不算在结算款里，他个人来支付。

“就是那个人，新来的局长”

李春秋给刘运平介绍来客，那个新局长人高马大，足足有两米挂零，看上去简直就是头灰熊。

“你们的产品不行，质量很差，很差，很差的，完全不合格”

新局长又粗暴又直接，上来摇了摇头，很轻蔑地对刘运平说。

“你们的产品，就像你们的人，很瘦，没有力气，一用就坏了”

局长轻蔑地摇着手指。

“我们的产品很耐用，我们的人嘛，也非常有力量”

听完许丽珊的翻译，刘运平有点难以忍耐，他不客气地回应道。

“哈哈哈”

局长哈哈大笑，他盯着刘运平看了一会儿，忽然招了招手，对身后跟着的工作人员低声耳语了几句。

过了片刻，几个工作人员搬来一台像是老式磅秤的东西，这东西全身黄铜外壳，在灯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知道这是什么嘛？”

“这是测力器，又叫大力士摆锤”

“这家饭店老板的父亲的父亲以前也是大力士，他曾经在东亚，在上海游历，这个就是他当时带到表演现场显示力量的”

“我嘛，我的爷爷曾经是白俄，去过上海，也做过大力士”

“年轻人，你敢和我比一比吗？”

“如果你的力量，比我的强大，我就放过你们，不单单是这次，今后也不找你们的麻烦”

“如果不行，你失败了，你们的货和人，全部滚蛋，永远滚蛋”

说着，人高马大如同灰熊的局长竟然脱下西装，露出强壮犹如野兽的身体。

“你敢吗？年轻人”

局长指了指黄铜做的，已经上了年纪的“测力器”，眼神中充满了轻蔑和不屑。

“我敢”

刘运平也不多话，他也慢慢脱下外衣。

许丽珊和李春秋都不再翻译，他们瞪大眼睛看着刘运平，特别是李春秋，他并不知道这个新合作伙伴多年练习武术，并非毫无实力。

李春秋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刘运平拦住。

“我试一试”

说完，刘运平做了个有请的手势，示意局长先来。

局长也不客气，他已经戴好了拳击手套，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幅度助跑，冲到测力器旁，对准垫子猛地一拳出击。

“叮咛”

一声清脆铃声响过，测力器的摆锤一下冲到铜铃上，测力器上的指针重重地指在800上。

800磅，这一拳的力量居然达到了792斤，确实厉害。

“该你了，小矮人”

局长穿好衣服，带着得意的表情看着刘运平。

“小心点”

许丽珊轻轻叮嘱男友。

刘运平点点头，他脱下外衣走到测力器旁边。

与刚才那助跑的大狗熊不同，刘运平凝神静气，他扎好马步，胳膊在空中挥了两挥。

突然，刘运平拳头画圈，临近测力器垫子这才改变方向，拳头无声无息地击出。

这其实是“寸拳”，刘运平多年来练习内家拳法，讲究的就是突然发力，毫无征兆。

“叮咛”

一阵铜铃脆响，那指针竟然猛地打到了头。

现场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你作弊，机器坏了”

局长气急败坏，他走到机器前左右检查，又挥舞拳头再次出击。

这次他力气明显不足，只打出600磅不到。

“你，再来，再来”

刘运平微微一笑，他走上去，这次也不扎马步，拳头轻松随意地再次击出。

“叮咛”

又是满格。

刘运平第三拳，接着第四拳。

连续两次，都打在满格上。

众人都惊呆了，过了很久，局长走上前，他握了握刘运平的手，不相信地小声低语。

“他问你为什么有这么大力气，使用了高科技药物吗？是美国的药吗？”

“这是中国功夫，我们的产品和我们的功夫一样，货真价实！”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突然，局长带头鼓掌，他像灰熊般的身体紧紧拥抱住刘运平。

“你是我的朋友，你们的产品，我喜欢，就和你的力量一样，哈哈哈”

站在一旁的李春秋长吁一口气，许丽珊眼睛含泪，满怀深情地望着刘运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