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又是一条妙计

“你怎么了？”

每天凌晨，放假在家的杨立新总是会从噩梦中惊醒，搞得女友李媛媛也是坐立不安，两人只能相互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就这么一直到天亮。

杨立新的心理压力实在太大，初步流片费用高达六百万元，一旦参数不满足就是流片失败，那这六百万就是买了一个大哑炮，连个响动都听不见。

这玩具太昂贵，杨立新这位来自东北的小伙子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巨大压力。

虽然国庆放假，杨立新和李媛媛却哪里都没有去，他们还是继续坚持到公司，不为别的，就为了能在临时实验室里重复验证芯片设计，寻求一点点心里安慰。

这七天长假真是个煎熬，现在只能祈祷一切正常，流片成功。

“小杨，你带着员工们去港澳旅游两天，放松放松，人总是紧绷着，精神受不住”

刘运平胃癌手术之后，还处于半工作状态，他这才有更多时间关心珠海这帮年轻人。

“我不想去”

杨立新声音干涩，在电话里回绝了刘运平的好意。

“不行，一定要去，这是命令，费用由我个人支付”

刘运平的话说一不二，杨立新只能招呼公司成员一起到澳门消遣游玩。

虽然住在金碧辉煌的东方威尼斯酒店里，杨立新还是无法放松，好在澳门的景色总算让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点点。

深夜时分，一场华丽壮观的烟火晚会刚刚结束，众人回到各自房间休息。

杨立新看了一眼手机，这已经是他养成的习惯。其实不必要，因为流片周期早就牢记在大脑里。

还有两天，48小时，就知道流片结果了。

“放松，放松”

李媛媛到底是女孩子，这两天玩得开心。两人家庭情况都很一般，虽然在珠海已经工作了几年，却从未到过近在咫尺的澳门，这次算是了结了心愿。

“等我们回去，就知道结果了”

“我们一起祈祷”

两人对视一笑，这一刻甜蜜代替了紧张。

深夜两点半，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将刚刚入睡的杨立新吵醒。听见铃声，他神经质似的爬起来，眼睛死死盯住手机屏幕。

“啊，是那个号码，来自宝岛的号码，是芯片代工厂联系人的电话”

杨立新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三点半，一天最困顿的时刻。

李媛媛也醒了，她吃惊地看着男友，又看看手机。

电话号码显示来自中国宝岛。

两个人都不说话，紧张让他们心跳急剧加速。

这个时候打来电话，结果通常都是坏消息。

“糟糕，流片失败了”

李媛媛几乎就要哭出来，眼泪水已经在不停打转。

杨立新到底冷静一些，他深吸口气，颤抖着接起电话。

杨立新将听筒牢牢贴在耳朵上，他的这台摩托罗拉掌中宝手机是二手货，听筒部分声音有时候很小，他想修理，可一直都没有时间。

杨立新只接听了二十秒，他一句话都没有，默默地合上手机盖。

转过头，杨立新也流泪了。

“没关系，没关系，宝宝，没关系，我们下次再努力”

李媛媛紧紧拥住杨立新，小声安慰男友。

“我们，我们，启明星流片一次成功，测试参数符合设计文档”

杨立新放下电话，眼睛满是泪水。

好不容易等到凌晨七点，杨立新这才给刘运平打电话。这主要是考虑到刘运平需要休息，不能打扰他的睡眠。

“刘总，宝岛那边联华代工厂打来电话，我们的启明星数据合格，产品符合设计规范”

刘运平这时候已经在跑步，电话里他也沉默了几秒钟。刘运平更激动，这不是一款电子辞典芯片，而是兴华电子自主设计的第一块芯片，意义实在重大。

长假之后第二周，首批流片的一百枚芯片搭乘班机再次回到珠海“众芯”科技那间临时实验室。

望着放在防静电塑料包装盒里的黑色芯片，大家想哭，可又想笑。

刘运平戴上防静电手环，抓起一枚芯片仔细端详许久，这过程，比看他刚出生不久的孩子都要亲切许多。

“刘总，这批芯片，怎么处理？”

杨立新问。

芯片不多，因为资金，也因为是实验，启明星项目只流片三百颗，这是流片所需要的最小单位，再少，就没人愿意代工。

启明星在技术上不成熟，也谈不上先进，只相当于九十年代中期技术。

如果转换成产品，需要开模组，做整机调试等一些列步骤，还需要再增加投资。

而且，数量太少，不可能面向市场销售。

但是，不生产转换，那这些芯片就是废物。

“芯片我都带走，你们准备好转换成产品的后续步骤，准备好文档和说明书，就像是大规模商用那样”

“刘总，这是为什么？”

杨立新不解。

“哈哈，我先保密，你按照我说的做就可以”

杨立新点点头，他不懂刘运平这么做的目的。

五天之后，一切就绪，文档和芯片都交给了刘运平。

又过了大约半个月，刘运平再次来到珠海办公室。这次，他还带来一个司机，帮着他抬上来一个纸箱子。

打开纸箱，却是十几个精美的彩色包装盒。

“看看，这是什么”

杨立新取出一个包装盒，打开，竟然是一台除了没有商标之外，一切就绪的电子辞典。

“我们的启明星？”

“打开看看”

刘运平面带微笑。

装上附在包装盒里的七号电池，刘运平摁下开机按键。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小兔子找妈妈”的旋律响起，液晶屏幕上出现了欢迎使用启明星的字符。

杨立新笑了，他熟悉每一个屏幕，因为除了芯片设计之外，他们还编写了全套软件。

“这些产品，是送给你们十二人的礼物，留下一些作为历史资料陈列，对了，你们需要一间专门的房间，用来记录公司之后的所有产品”

“刘总，那剩下的芯片，也做成产品了吗？”

李媛媛好奇地问。

“对，都做成产品了，我还有其他用处。”

“你们两人准备一些厚衣服，我们下个月上京城，那边天气可不像是珠海”

两人还想再问，刘运平却主动开口。

三个人再次见面，却已经是初秋季节的京城，在珠海时间待久了，杨立新和李媛媛都感到有些不习惯。

两人到京城之后，本以为有什么要紧事等着自己，没想到刘运平却领着他们在各大景点玩了好几天，却丝毫不提到京城来的目的。

“今天晚上穿好点，有饭局”

到京城的第四天，刘运平才收敛笑容，有点严肃的通知两人。

“饭局？能不能不去？”

杨立新有点社恐，不喜欢这些应酬。

“小杨，你要记住，经营企业不能埋头做技术，饭局也是另一个战场，当然，这次饭局不是打仗，是要介绍你们给几个朋友认识，另外，也展示我们兴华电子的新势力。”

刘运平严肃告诫杨立新。

傍晚，刘运平开车带着两人穿过京城街道，他把车停在附近一处停车场。三人从柳荫街往东走，顺着什刹海的水边步行，走了一小段，就看到两辆人力黄包车，直接把他们接到窄小的刚好一辆车身宽度的胡同口。

那里有个相当气派的四合院，是一座占地1.5亩曲径通幽的三进院，原是清朝一个贝勒爷侧福晋的私宅，光一棵枣树就有240年的历史。

“这后院里的拴马石桩，也来历不凡，据说是明代嘉靖时留下的物件。此处环境自然是好的，价格也当然是贵的，一分钱一分货嘛。”

刘运平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他颇有兴致地给两位年轻人介绍起这里的掌故来。

杨立新和李媛媛都是城市平民家庭出身，这种地方从未来过，更想不到还有人在这种历史建筑里开饭局。

刘运平走在最前头，叩开门环，进得院内，感觉不像是进了餐馆，反倒像是到了一处深宅大院。满地浅绿色的温润石块。

“这地下铺的可都是玉石，虽然是下脚料，但到底是玉啊，过去这些大户人家可也是真讲究”

院子一共有三进，分别是梅厅、兰厅和芳厅。每个厅都不大，也就放上四张方桌。三进宅院还算不得庭院深深，但珍奇的是，后院里，仅有的梅、兰、竹、菊四包间里，都收藏有京剧名伶梅先生的真迹或当年的生活用具，以及罕见的历史照片。更珍惜的是，此处还陈列了梅先生用过的餐具、手摇摄像机、手摇照相机等物品，俨然将这个餐馆变成了一个小型的艺术博物馆。

当年梅先生在每天演出结束后，都要在家里开三桌席面，一桌家人，一桌朋友，一桌乐师、徒弟。半夜12点，才是梅府正式的晚餐时间。要是逢年过节，或者赶上个重要的日子，出国归来、做寿等，更是要好好摆一下宴席。每一次宴席的菜谱都是经过精心琢磨的，并且都记录在案。这里的厨师正按照当时的菜谱，重上当年的盛宴，而菜谱是写在一把把扇面上的，处处是不动声色的讲究。

刘运平领着两人走进“竹”号包厢，包厢布置富丽堂皇，却绝没有半分俗气，可谓集高雅，富贵，冷峻，热烈于一身。

包厢里已经有人，其中一位更是全套长袍马褂，头发雪亮，俨然民国富贵公子模样。

“老刘，哈哈，你来得可不早，今天必须得罚三杯”

马褂公子站起来欢迎三人，原来却是李春秋。

李春秋这几年可是实实在在发了大财，他不但在欧洲有公司，在上海浦东有总公司，在这京城更是设有交际办事处。

一年之中，李春秋倒是有半年住在京城，为此，他还特意花费巨资在金鱼胡同买了一座不小的四合院，装修之后赫然便是大宅门气场。

“这是两位小朋友，今天带来见识见识场面”

刘运平给杨立新和李媛媛介绍。

“稍等片刻，今天还有几位客人，他们最讲究准时，不到点是不会出现的”

李春秋招呼众人按次序坐下，嘴里絮絮叨叨的说着。

杨立新扫了一眼包厢众人，今天还有什么人要来，刘运平要自己到饭局来，难道只是见世面？

“先品茶，先品茶”

李春秋给众人介绍他点的茶品，又介绍随茶上来的小点心。看得出，李春秋是此处常客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门外传来轻微脚步声。

“来了，客人来了，老刘，这可是为你请的客人哦”

李春秋咂摸着嘴巴，轻轻说。

杨立新不禁好奇，他把视线转向门口，等着新客人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