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市场不相信眼泪

走出巨无霸公司华丽的总部大厦，李媛媛忍不住给许丽珊打了个电话。

话还没说一句，小姑娘已经因为这几天来的委屈，哭出了声音。

电话那一头的许丽珊并没有好言安慰，她只是默默地等待李媛媛发泄完情绪。

“媛媛，这个世界相信实力，相信成功，相信很多东西，唯一不相信的，就是眼泪。眼泪是软弱的象征，你越是软弱，越是失败，陷入这样不可自拔的循环之中”

许丽珊这句话很快发生作用，李媛媛自尊心和要强心理共同驱动，她不再哭泣，静静听着。

“我没有什么多说的，销售之道，就是一个勤奋，勤奋加上机灵，这两者你都有，我相信你。”

放下电话，李媛媛想了一会儿，转身对老费说。

“老费，我们继续行动，明天换一家公司”

两个在京城兜兜转转，去了好几家规模比较大的国内IT公司，但大家的态度都差不多，那就是对“众芯001”没有兴趣。

李媛媛从京城南下，他们决定再去珠三角寻找机会。

可是，珠三角的情况也不比京城遭遇好多少，两人在半个月内密集拜访了珠三角全部有多媒体播放器业务的大型公司，结果是一样的。

虽然这些公司或多或少地给了些面子，让老费详细解说产品规格和技术参数，但最后都没有任何回音。

最后还是深圳一家公司，这家公司的技术部经理和李媛媛都是浙江之江大学校友，处于这份校友关系，他悄悄告诉李媛媛真实情况。

“小李啊，这话我只对你说，看在我们都是一个学校的份上。”

“你们的芯片，参数上不错，用在中端产品上其实很合适，价格也便宜，有成本优势。”

“师兄，那，为什么没有人理睬我们？”

李媛媛总算碰上了好心人，她想着即使死了，也要知道是为什么死的，所以赶紧要问个明白。

“我们都和国外芯片签订了排他协议，不能使用别的芯片”

“排他协议是什么？”

“就是说，我们的产品只能使用这个公司的芯片，一旦采用别的公司芯片，就自动失去供货资格，此前交给这家公司的预付款，全部自动转为违约金。”

原来如此！

国内厂商，只要是有了一定规模的，都是采用国外三家大厂提供的解码芯片，也就是技术解决方案。

这种供货具有强烈垄断和排他性质，造成国内整机厂商无法使用别的芯片，哪怕这种芯片再好也不行。

“对不起，小李，我也爱莫能助，国内就这个情况，我们虽然是很有名气的多媒体播放器厂家，但说白了就是个组装厂，没有任何自主权，我们的灵魂，都被外国芯片上游厂家掌握着呢”

“谢谢你，师兄”

李媛媛只能无奈告别师兄，两人都倍感大家。

回到珠海公司总部，李媛媛和远在比利时的杨立新通电话。

“哎，这可不行，芯片这个东西需要不断改进，如何改进？就是要被整机厂商采用。”

“没有人用，我们不知道芯片缺陷，没法持续改进，这，哎，这可不行啊”

杨立新很着急，对着女友一顿情绪输出。

“嗯，我知道，我知道，我再想想办法”

李媛媛怎么办呢？难道找刘运平帮助？让兴华厂采用芯片方案。但既然刘运平已经表示让年轻人自己去闯荡江湖，那就是不会采用这种内部消化的方法。

“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李媛媛对自己说。

“老板娘，我有个想法”

忽然，有人闯进办公室，李媛媛抬头一看，来的人是“肥仔”。

这时候的“众芯”公司和很多创业初期小公司一样，老板和员工关系随意，有什么话就说什么话，并没有大公司那么多的规矩可言。

“什么想法？快说，死胖子”

李媛媛知道这个胖子诡计多端，或许能想出自己想不出的招呼来。

“你们去的都是大工厂，能不能咱们转换一下思路？”

“什么思路，如何转换？”

“老板娘，主意不是白出的。”

“死胖子，你要干嘛”

“老板娘，你买三天至尊牛排套餐给我，我就说”

“死胖子，担心我把你做成至尊牛排！”

“好好好，我说，免费一把了。”

“老板娘，珠三角有很多小厂，你知道不？”

“小厂？”

“哎，就是一个老板，一条组装生产线，产品随便贴个牌子的那种”

“山寨厂？”

“对啊，这种厂平时到处捡垃圾，哪里有芯片方案就用哪里的，他们只要价格低，成本低，其他根本不在乎”

“可是，这种小厂需要数量很少”

“对，一个厂需要的芯片数量是很少”

“可是，这种小厂，珠三角一带非常多，遍地开花，加在一起，那可就”

李媛媛霍地站起来，胖子说的很对，必须转换一下思路。

第二天，李媛媛带着胖子转到深圳，他们来到著名的“华强北”电子集散地。

这时候已经进入2002年，深圳华强北已经开始进入黄金期，其中经营的各路小老板和公司数以十万计。

胖子是这里的常客，他很快联系到一家具有柜台又有加工厂的公司，并送上自己的芯片资料。

华强北的小老板和大公司完全不是一个世界，他们对于送上门的芯片供应很感兴趣。

第二天，这家公司又带来十几个小公司老板，都是既有柜台又有加工厂的“老乡”。

和大公司的冷漠大不一样的是，这些小公司对“众芯”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

大家最关心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芯片价格。

对于文档资料里的芯片温度指标，电磁兼容指标，声音质量，波形曲线等内容毫不在意。

对于他们来说，只要是可以出声音，听起来有音乐的研制，价格足够低，那就可以了。

“这样，我们把资料和样品都留下，大家带回去给你们的工程师看看，尽快做出个样品来，怎么样？”

李媛媛露出笑容，这么多天了，她总算是看到了胜利希望。

回到珠海，李媛媛将情况告诉了远在比利时的杨立新，她请胖子吃了整整一个礼拜牛排套餐，又让大伙儿多准备技术资料，预备送给采用众芯001的小厂家工程师们。

时间一个礼拜一个礼拜的过去，已经半个多月了，可那些小厂家还是没有进一步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

李媛媛感到奇怪，难道这些厂家也被国际大厂控制了不成？

又过了三天，李媛媛再也忍不住，她单枪匹马杀到华强北，去找那些小老板。

“李总啊，我们还在看你们的文档”

小老板笑着说

“您，是不是？”

李媛媛心理说，这已经看了半个多月了，还在看？你们这是在推脱还是什么？

“你们的文档，太，太复杂，看不懂”

小老板挠了挠头，蹦出来一句。

李媛媛愣住了。

“看不懂？可这是标准技术文档啊？”

“是啦，我们，真的看不懂”

“你们的工程师呢？能和我交流一下吗？”

“可以啊，这样，我中午请李总吃饭，下午带你去乡下，工厂都在乡下”

李媛媛哪里有心思吃饭，她立刻说不必吃饭了，随时可以去。

小老板笑着点点头，立刻开车，带着李媛媛出发去工厂。

等到了所谓工厂，李媛媛才明白这些小厂的简陋程度。

这些小厂基本都是以村子为单位，十多个厂共同聘请一位工程师进行技术指导。

等到和工程师见面，李媛媛吃惊得连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

这个所谓的工程师是个连普通话都不会说的潮汕人，连交流都要依靠工厂老板做翻译。

经过一番交谈，李媛媛才知道这位多个工厂共同聘用的工程师只是自学了几年电器修理的普通农民，他的水平最多就是修个电视机，录音机之类的。让他组装简单电器，比如当年刘云平他们做过的那种电子宠物是可以胜任的，但交给他一颗复杂芯片，设计出产品，那就是太过为难。

“李工水平是这些厂里最高的，你给他说一说吧”

老板连声催促。

“好吧”

李媛媛只能开始对芯片进行介绍，考虑到工程师水平太差，她是先从基本电路结构开始介绍的。

“你，这个门，什么或门，与门，是咩意思？”

突然，李工打破了讲授，提出一个问题。

“这个，这个，你，你不知道数字电路？”

对方摇摇头。

李媛媛这下彻底晕倒，居然连最基本的数字电路都不懂，甚至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

这种水准，不要说设计产品，就是维修也不容易。

“这样吧，李总，我让几个厂把技术人员集中起来，你安排人给他们讲课，就从那个，数字电路说起，怎么样？”

还是那个工厂老板看出了点端倪出来，他提出一个建议。

“好吧，我尽快安排”

李媛媛没有回珠海，她打电话回家，让老费和肥仔立刻赶来深圳和自己会和，三人再选购了一些基本教材，带着书来到乡下小工厂。

课堂教室设在所在村庄的村民委员会内，三十多名从各个小工厂找来的技术人员带着几分兴奋，等待老师讲课。

老费，肥仔都是久在珠三角，他们会说本地方言，两人轮流上课，给大家讲述电路知识。

没想到，两人口干舌燥的讲了一天，结果进行考试，却发现没有人能达到最基础的及格标准线。

“老板娘，这样可不行，要是这么教下去，没有个三五年不可能出师”

肥仔面带难色地说。

三个人面面相觑，想不出好办法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