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会打仗（2）

“豹生！你先过去跟陈队长打个招呼。”国言从豹生嘴里拿下那支匣枪，然后拍拍豹生的脖子，“我们马上就会赶过去，到时候你来找我。”

豹生转身就隐没在黑色的夜空里。粱再平此时带着张一张二页收拾停当，现在不仅每人都有了一支长枪，还多出三支来，分别让张家兄弟背着。

这张家兄弟家里原来还真不是那种苦大仇深的佃户，家里有几亩薄田，按照后来的成分划分，也就是个下中农的样子。可往往这样的农户对土地革命不积极，甚至有些人连跟着看热闹都不去。他们就想保住自己家的那点田产，能够自给自足就觉得很好。这样的农户其实在一些土地环境较好的地方还是占一定比例的，有的农户，还会开垦新的土地进行扩大。

可是，事情的发展往往不以这些小人物的想法进行。张家在闹红的时候并没有参加，可周家地主回来后，硬说他们参加了，给红军通风报信了，不仅强行霸占了张家的几亩田，还将阻拦的张父给活活打死，张母一急之下跳了河。张家两兄弟当时到山上去砍柴，不知道家里发生的事情。等背着柴火回来，半道上就被白狗子抓住了，随即就将张家兄弟送进了县里的大牢。

张家的几亩地早就被周姓地主惦记了，要不是这里闹红，张家的地怕是早就被周姓地主给设计坑走了。可红军一走，周姓地主在儿子带兵回来的淫威下，就直接下手抢附近的田地了。在县大牢里关押的几乎都是张家这样的农户。

家里没出人命的，都还指望出去再想办法，可张家两兄弟却是要给父母报仇，他们在牢里就商量好了，谁要是能出去，一定要报仇。没想到，国言来了，把大家都放了，可张家兄弟知道，靠自己是报不了仇的，于是，他们要跟着国言一起走，要跟着队伍去闹红。在那个年代，许多参加队伍的农民，大多都是被国民党的白色恐怖给逼出来的。

国言和粱再平在县城里一闹，黑狗子队长就知道来着不善，在前往县衙救火的时候就派人去周集求援了。那时候也没电话啥的，只能靠人跑过去报信。周集距离县城有小20里，腿脚再快怕也是要大半个时辰。而这就是可以利用的时间差。国言在县衙其实没捞着啥东西。

那个二货县长来自老蒋的老家溪口，懂得点玩现代金融上的把戏，他的钱都押在上海的股市里，在任上捞的钱也都及时转到上海去炒股票，所以，他那里还真没啥现金。县衙里，没有家属，没有其他什么人，就带着一个管家，大门口有一个看大门的，还有一个伺候他的“小白相”，结果，这几个人都被豹生给咬死了，当时弄得国言很是没趣。

国言从警署出来干嘛不点火呢？这里不行，警署在热闹的街上，周围链接不少民居，一旦点着了，那会连累县城里的其他民户，搞不好把半个县城都给烧了！上政治课的时候，王民生可是认真教育过国言，我们的红色党组织和革命队伍是为穷苦老百姓打天下的，坚决不能伤害民众。

不一会，豹生就从对面跑了回来，嘴巴上还叼着一个纸条，“敌人距离我们还有5里。”国言稍微计算了一下，就知道自己还有时间赶在敌人前面。

“我们快走！把这些长枪给队长他们！豹生，带路！”

有豹生领路，四个人跑起来更快了，偏偏今天又是阴历20，到了这会，月亮也升起来了，虽然不是圆月，可照在地上看路不是啥大问题。

一刻钟，国言就找到了陈应楚，有豹生带路，还真是省了不少事。

“队长，我们缴获了几条长枪，我们留下两支，其余的都给你们！”国言说着话，向张家兄弟招手，从他们身上拿下了五支长枪，“我和粱再平保留两支，等会我们几个到对面的那个土坡后面埋伏，你这里一打，敌人可能会往那边跑，到时候我们再一打，白狗子可能就会崩溃了，可惜，这次到县城没搞到机枪。”

陈应楚见到国言回来心里就踏实了，听国言说还搞到了长枪，顿时喜出望外，他觉得国言说的法子也许管用，想了想又对国言说道，“不怕，我这里有二把快慢机，开火时先扫对方一梭子！”

陈应楚说的快慢机也叫大肚匣子，口径是9毫米的，装弹20发，横着拿枪，一搂火就是一个扇面，这样一打，相当于后世的冲锋枪，所以，当时也叫手提冲锋枪，一旦有几把这样的枪一开会，尤其是在近距离，那火力还真是很猛。

“对了，这个小木箱里是长枪的子弹，我拿一点，其余的都给你们，你们是老兵，会使这种枪，多杀白狗子！我们先过那边埋伏，等你们这边打响了，敌人十有八九会往那边，到时候我们再伏击一次！”国言说完，把一个小木箱子给了陈应楚，里面大约还有二百多发子弹。从带上粱再平和张家兄弟就越过公路向对面跑去。

要说，这陈应楚怕是被国言这小滑头给忽悠瘸了，就这么点人，打伏击还分兵？这陈应楚胆子也太大了。

说陈应楚胆子大没错，可打这样的伏击战，对他来说也不完全懂的。王民生这支游击队最早在苏区是搞后勤和运送伤员的。苏区陷落后，正因为他们负责的是后面的伤员，所以，最后不得不翻越武夷山靠近赣东这段，最后去了遂昌落脚。陈应楚不过是这群人里胆大心细的，后来才被王民生指派为侦查员。

那些伤好的人不是老兵吗？是，都是，有些还是主力里的基层指挥员呢，可是王民生参加完浙西南某个会议后，原来在这里养伤的，不是回到自己的原部队，就是被安排到新的地点去开辟新的游击区去了，哪里还能给王民生留下？大革命失败后，为了扩大游击队的影响，各地都缺人员，遂昌既然作为隐蔽的新根据地，有王民生守在这里就可以了，伤好的老战士、基层干部留不住的。

那王民生连续出击，算不算犯纪律？不算，因为他们并没有在本地区进行武装活动，没有破坏遂昌的革命形势，如果连去外地行动都禁止，那游击队的给养问题，活动经费问题如何解决？还有，战士们的情绪如何平定？比如这次的广丰县行动，就是安稳山上战士的一次必要的军事行动。

进入1935年以后，组织上的指挥风格完全变了，不在是原来三人团那样的死扛硬打，连个排级行动都要管的风格了。上级之给个大方向，在大方向之内，各游击队有行动的主动权。如果连这样的军事行动都要管，山上的队伍就不会好带。事实也证明，浙西南游击区也是经历过争论和教训才走到今天。

王民生这支游击队的任务就是，以遂昌为基地，搞好浙西南与闽赣边区的后勤医疗工作，因此，在遂昌，未经批准不得搞军事行动。而在最近这半年里，光是从仲记医馆治好的伤员就有近百人，有的是要在医馆里住上几天院，有的则直接到附近老乡家，晚上秀才过去给诊治，目前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国言他们很快就到了对面的小山坡上，也没有工兵锹，国言和粱再平按照王民生教的，找了几块石头垒了个简单的掩体，让张家兄弟趴在他们身后。

“我们，我们手里没家伙了啊！”跟在国言身后的张一小声说道。

“那长枪你们会使吗？等会给你们一人一把匣枪，那枪简单，把机头掰开，看到敌人近了就可以搂火。我们开打的时候，你们都趴在山坡上别露头，告诉你们，子弹可不长眼睛，万一被打中了，你们还咋报仇？先学本事吧！”

“那为啥现在不给我们？手里没家伙心里没底啊！”

“现在给你们，等会敌人来了，你们要是忍不住，提前搂火咋办？第一次打仗会很紧张的，放心吧，等你们过了这关，以后的仗有你们打的！”粱再平说。

国言的话让张家兄弟不吭声了，的确，他们不仅啥都不会，而且心里还真是很紧张。想着报仇，可真到了要干的时候，许多人往往很紧张，在战斗中新兵忍不住提前走火的例子多了去了，所以，新兵旁边往往都会有老兵指点，光凭一股子犟劲是活不长久的。

“都别吭声了，敌人来了！”国言突然小声说道。

粱再平抬头一看，果然，在来的路上，一串火把在晃动着。那边，国言正快速的数数呢，他粗算了一下，大约有五十多个敌人。这白军一个连怎么就这么点人？还真不是，周家少爷带的这个连虽然不算齐装满员，可也有百十号人，还有两挺机枪呢。他是想把全连都带出来，可周老太爷却不让。

“你把人都带走了，万一那些泥腿子调虎离山，你让我在这里怎么办？”

有了老太爷这句话，那个连长儿子才只带出一半人，留了一半在周集。

在观察中，国言发现有一支火把比其他的高，他有些不明白，难道说这队伍里有个大高个？可也高的太多了啊！很快他就懂了，那是一个骑马的人。

国言还想叫豹生过路那边去提醒一下陈队长，后来一想啊，连自己这个生瓜蛋子都能搞明白的事情，人家一个老兵能搞不明白吗？干脆，等着吧。

陈应楚当然搞清楚了，他拉开枪栓，压进一颗圆头子弹，开始瞄准骑马的。

陈应楚千算万算没想到，手里的这支看上去成色还不错的汉阳造竟然是一支膛线都磨平了的老枪，要论年级，估计比国言还大呢。老蒋从来都是把好武器给自己的嫡系部队，淘汰下来的老旧武器拨给杂牌部队，等轮到各个县警署的武器，那都是一些只能吓唬人的破枪了。

当火把队伍走近不到40米的时候，陈应楚第一个开枪了，子弹擦着周家小儿子的大檐帽飞了过去，在帽檐上钻了一个洞，吓得这小子直接就滚下了马。

队长开枪了，队里的几个老兵也跟着开火了，二把快慢机突突突的喷出了；火舌，这两把枪可不旧，当场把靠近的敌人打躺下了好几个。其他战士也都开火了，陈应楚知道自己的枪不行，打不准，干脆也不细瞄了，照着人多的地方就搂火，打了还不到一分钟，就喊着冲锋了。

那时的战斗，往往就是谁先冲锋谁占优势，那几十个白狗子连子弹都没来得及压进枪膛，在路上也没有隐蔽阵地，谁会傻乎乎的等到对方冲近了挨刀啊？也不知道是谁喊了声“快朝那边山坡跑！”一群白狗子，转身就往路对面跑。

白军连长在俩亲兵的搀扶下，也朝路对面跑，他知道，得找隐蔽物，然后组织反击，军校这两年可不是白学的。一边跑一遍喊，“不要乱！反击！”

土路也没多宽，他们是斜着往后面土坡跑的，这边还在追击。

刚刚到了对面土坡附近，突然从土坡后面又是一阵枪声，虽然只有四个人，可国言和粱再平拿的两支枪恰好是新枪，是从那警署署长仓库里拿出来的，偏偏陈应楚拿的那支是门口站岗的破枪，好枪都阴差阳错的在其他人手里。

国言的枪法可是不赖，有功夫的人，手稳，心稳，而且手快，行事果断。粱再平也算是半个会功夫的人，以前参加战斗，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可以敞开了打。总是冲锋，然后用刀砍，今天，国言让他可劲的打，快打。

开火后，国言和粱再平才把插在后腰上的匣枪扔给了张家兄弟，示意他们开枪。子弹都压好了，把机头掰开，跟着枪口指向敌人，搂火吧！

这边枪一响，周家少爷就知道中计了，此时，带来的人已经躺下十几个了，哪里还有人敢拼命啊？周家少爷第一撒丫子向回跑，跟着剩下的白狗子全开始跑。有些白狗子连枪都扔了，老兵痞向黑处跑，越黑的地方越能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