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开花（3）

街面上早就没人了。雷老虎手里提着枪，小心的查看，此时，罗老板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对雷老虎诉说了起来，

“我的店被一群人给抢了，他们临走时还给我写了一个欠条，可是，一个铜子都没有给啊，那可是好几十斤卤肉啊，是我为年后各家相互拜年准备的，这下子好了，全都没有了……雷队长，你可是要给我做主啊！”

有老罗这一通“哭诉”，雷老虎算是知道那些“强人”已经跑了。他把枪一举，然后对跟出来的几个黑狗子喊道，“大伙跟我去救县长，那边也响枪了！”

拍马屁是官场里颠覆不破的原则，此时，没有了危险，雷老虎当然要赶紧去拍县长的马屁了，此时，要表现出“不怕危险”的一马当先架势出来，只有这样，事后才好说话啊。

于是，警署里的所有黑狗子都跟着雷老虎向县衙跑去。

到了县衙，这里打出来的弹孔比警署多多了。虽然警署距离县衙不算远，雷老虎还是使劲的跑，要跑出一头热气出来，这样才能装得像。

跟着的黑狗子，本身平时就没啥训练，都是摆样子的，加上这里的薪饷微薄，都是有家有口的，可以说，这些当地警察的生活也是很差劲的。难道他们不会去欺行霸市吗？比如，每天去老罗那里白吃白拿的。

还真不行，遂昌太贫瘠了，这些警察倒是想去欺行霸市，可在遂昌没有啊，每天早上有那么十几个卖菜的，就是全给警察，也超不过几十个铜板，整个县城里，常住的居民不过千，许多人家还属于那种自给自足的小地主，根本就没有大户，想吃大户也没机会啊。老罗那个小馆子也是一样，一个礼拜去一趟，人家罗老板可以免费招待一顿，可天天去，人家立马就会关张歇业，让黑狗子连一个礼拜一顿都没有了。说来说去，还是遂昌这地方太穷了。

现在，仲记医馆倒是县城里的头一号，可那是医馆，黑狗子和县衙里的人都明白，谁不会有个头疼脑热的？谁家没有难的时候？何况，这仲记医馆第一不高价看病，会算的掰着手指头就能算出人家看病能赚几个钱，再加上，仲记医馆可是县里的纳税大户，谁碰，那还不被县长给收拾喽？

所以，这遂昌警察活的也就比一般农民好点，一个个都精瘦精瘦的，跟着雷老虎这么一跑，大部分都如同川话说的“拉稀摆带”。

到了县衙，雷老虎就冲向衙门的后院，然后就扯着嗓子使劲喊，“县尊！县尊！你没事吧？属下救驾来迟了，有罪啊……”这词全是从戏文里学来的。

在地窖里藏着的县长听到雷老虎的声音，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一点，他轻轻的移开盖板，从地窖爬了出来，整理了一下穿着的衣服转了出来。

“别喊了，我很好，那些贼人没有找到我。”

“大吉大利！好人有好报！县尊大人，您这是洪福齐天啊！”

“好了好了，你带着人把县衙警卫起来，我给你十块大洋的特别补贴。等天亮了，我们再好好的查查，看看有多大的损失。”

“谨遵县长大人的命令！”雷老虎一个立正，向县长敬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您老人家尽管放心，只要卑职在，这县衙的警卫必然固若金汤。您赶紧回去照看家人吧，回头我去找点吃的喝的，给您压压惊……”

“你们辛苦在这里守着吧，压惊的就不要了，我得回去哄哄我的老婆了。”

县长不要压惊，可雷老虎要啊，何况现在手上可是有县长给的十块大洋。

“老罗，我不管你用啥法子，给我们整点吃的喝的，哥几个闹腾这么一阵子，怎么着都得喘口气吧？你也遭灾了，不白吃你的，喏，给你一块大洋，够了吧？也不要大鱼大肉了，让我们能下酒就可以了。”

“够了够了！多谢警长大人。”老罗的哭腔立即变成了恭维话，“以大人的神威，今年一定大吉大利的，高官任做，骏马任骑……”

老罗接过一块大洋，一溜烟就跑了，回去就点火开炉，让自己的老婆收拾好食盒子，自己很快就做了几个拿手的“硬菜”。

王民生他们是“抢了”老罗的店，可临走时，将路上抓的几只野鸡、野兔还有一只麂子给了老罗，算下来，老罗还赚了呢。

王民生他们路上怎么会有如此收获？呵呵，还不是豹生帮忙，国言没跟来，可豹生却是跟来了，有豹生在，找野鸡兔子都不难。碰到麂子也不难。其实在山里，只要动起来，打猎并不难，平时猎人收获不大的根本原因是不能满山去找。而这次王民生带队出击，来来回回可是有30里的山路，这就等于在山里寻找猎物啊，又有豹生的帮忙，空手是不可能的。

这晚上，雷老虎他们吃着罗记餐馆送来的各种野味，喝着老酒，风平浪静的过去了，三更后，雷老虎还采用换班的法子，让几个警察换着休息，反正，在县衙里不缺可以睡觉的地方。

天亮了，王民生带着队伍回山了，从老罗那里弄来的卤肉让山上的队员全都叫起来了。这个年，山上不缺肉，可是缺味道啊，没肉的时候有肉就行，可是有肉了，那就要讲究味道了。

队员们高兴了，王民生却是在自己的棚子里思考着如何给上级写报告，同时，他也预见到，这次的过年出击行动，很有可能会有其他游击区的伤员转移过来，想到这里，王民生很是庆幸，自己这个游击队，这次出击收获不小，却没有一个伤亡，这说明盐蛋那个小子的确很有名堂。同时，是不是也证明山外的革命形势发生了重大变化呢？

王民生想的一点都没有错，山外的革命形势的确发生了重大变化。

从局部上看，红军的抗日先遣队已经从去年10月份的失败中重新振作起来，由红十军团参谋长率领的部分战士，突出重围后，在浙西南和闽北地区已经站住脚，分别组建了好几支游击队，在当地坚持对敌斗争。队伍是越打越多，同时，革命的影响也越来越大，大有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之势。

在全国范围内，抗日救国的呼声越来越高，自打**红军到达陕北后，改变了斗争策略，去年11月底发表了“抗日救国宣言”，提出了抗日救国十大纲领，要建立广泛的抗日**统一战线，极大的缓和了党组织与其他**党派的矛盾，加强了相互之间的关系。这样一来，使老蒋想在陕北重演围剿苏区的战略无法实行，就连其统治集团的内部也出现了反对声音。

年前，红军陕甘支队宣布将东渡黄河开赴抗日前线。几天后，刚过完年，党组织就在东北组建了抗日联军，率先在东北掀起了抗日武装斗争。

表面上看，老蒋已经取得了地位，一切都顺风顺水，而实际上，整个国家各派系军阀都小心的提防着老蒋借围剿名义来消耗异己阴谋。东北军的张汉卿一开始听老蒋的话，带着十六万东北军到陕北去围剿红军。可是老蒋不给军火补给，不给兵源补给，跟红军一交手，几仗下来被红军消灭了三个师，而老蒋干脆顺势就取消了这几个师的番号，弄得张汉卿吃了一个大大的闷亏。

遂昌发生的事情，被县长找来师爷，写了一份文五骈六的报告上送，意思就是需要上面拨经费下来，在遂昌建立有效的团防。

本来县长是想请求上面派兵过来驻防的，可是，雷老虎简单的一句话就让县长打消了那个念头。

“请神容易送神难啊！您没看税所墙上人家留的那句话吗？说我们这里太穷了！连老鼠吃的米糠都没有！”雷老虎把税所墙上的留言告诉了县长，“看来，这是一伙过路的红翡，在我们这里是没有根基的，我们只要不去惹他们，也就没多大危险了，不如找上面要钱，我们自己组织团防就是了。”

“上面能给我们钱吗？你想的太天真了，要不是这里没人来，我能有这个位置坐吗？正因为这里穷，我也不上贡，反正混一天算一天。”

“上面给不给另说，咱们装装样子要是必须的。咱们只要做事不过分，那些红翡也不会来找我们麻烦，这次，恰好让他们知道我们穷，知道我们不是土豪劣绅，这就足够了，打坏的门窗找人修修就行了……”

“门窗可修，但那些枪眼都给我留着，上面要是来查看，可以做为证物。”

“县尊大人高明，不妨咱们再发一个告示，要求百姓缴纳团防捐，这样，不是还可以捞一把吗？不管多少，蚂蚁腿也是肉啊！”

“能捞多少？到时候谁去当团防的头头？难道还是你？”

“我可不敢，我是本地人，老婆孩子都在这里，谁都认识，再说，我已经兼任署长了，不好再兼职了，您就当我没说那主意好了。”雷老虎立马就怂了。

本来署长的位置是等上面派人，或者是县长安排自己的亲信，可这地方太穷了，别说是上面派不下人来，就连县长的亲信也直接拒绝，还说县长这是害人往“苦坑”里跳，于是，这署长的位置就让雷老虎兼着了，兼职，是没有薪饷的，给的就是每个月2块大洋的补贴，要不，雷老虎也不想干，没钱还要多操心，傻子才会去做出力不讨好的事情。

雷老虎说的税所留言，其实就是陈应楚用歪歪扭扭的一笔字在税所墙上留下了字号，“税所太穷，算不得土豪劣绅，要是你们敢欺压农民，一定消灭你们！浙西南红色抗日游击大队。”

这个落款字号，也是王民生胡乱编凑的一个虚无字号，让敌人怎能猜都可能，可怎么猜也不对。

雷老虎哪里来的这么多见识？还不是有秀才和老罗这俩个高参。现在，雷老虎但凡有点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会去找秀才，秀才给他看好了病，让他从稀里糊涂发展到在遂昌家业小成，他知道秀才是个有学问的人。

国言的老爹秀才，现在被当地人叫“馆长”了，因为开的是医馆，在当地口碑又不错。县里许多人家想问个凶吉啥的也来找馆长。

如果是一般的小事，雷老虎会以看病的名义去医馆，可这次，他觉得不行。一来是县衙和警署被袭击的事情不好公开对外讲，二来是，那不是几句话就能说清楚的事情。所以雷老虎干脆先去了罗记餐馆要了一个单间，然后让老罗去医馆把馆长给请过来，还捎话说，是他请客。

这法子很合适。罗记餐馆严格意义上没有单间，规模可没那么大，不过是在后院有那么一间房子，平时都是关着的，特殊情况下使用。而医馆的病房是租老罗后院的一排房子，把馆长找到后院去跟雷老虎见面，还真挺秘密的。

馆长这两天也经常到后院来，无他，从其他几个游击区送来的伤员已经陆陆续续到了，虽然伤都不重，可不处理也会出麻烦，有两个伤员是身上中弹，没伤到要害，可子弹得取出来啊，取出了子弹，无论如何在这里得观察两天。所以，馆长本来就在后院里，老罗一叫就过去了。

现在，表面上蔡琳雅与馆长是一条线上的地下党，老罗是另一条线安排在这里的地下党，而实际上，三人分属三个系统，老罗知道的最多，蔡琳雅知道的最少，可见，当时地下党的组织结构有多么复杂和机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