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处开花（4）

老秀才馆长巡视完病房，然后走到那个单间里，雷老虎正坐在那里喝茶，见到自己的“贵人”马上就站起来作揖行礼。

“雷警长，别客气啊！老朽这里有礼了。”馆长也抱拳回礼。

“昨晚上的事情您是知道的，县衙和我的警署都被红翡给攻击了，好在老天保佑，没有多大损失，人也没事。”雷老虎接着把昨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给老秀才做了一个详细的解释，其实，秀才馆长心里早就有数了。

“昨晚，我就站在医馆门口，我还担心你们会有人受伤呢，一直没敢睡，后来罗老板跟我说了，说来的就是一群过路的，想打遂昌的秋风，可惜遂昌太穷了，不过罗记餐馆倒是被抢了二三十斤卤肉，让老罗有些肉疼。”

“今天来找先生，就是想听听先生的谋略，您觉得这个事情我们该如何向上面报告？县长让师爷写，他想找上面调兵，这样可以为遂昌保靖安民。”

“呵呵……你觉得这样好吗？”老秀才没有直接表态

“我就是不托底才来问计先生啊。我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可说不出来。”

“遂昌太穷了，养得起派来的大兵吗？与其找上面要兵，不如找上面要钱，有钱了，以你在遂昌的威望，组建个小小的团防该不是啥问题吧？就算是花钱，那也是本地人，肉烂在锅里，对遂昌有好处的。可要是换成外面来的兵丁，你警署就有得忙了，你见过有几个过江龙会老实的？”

“对啊！您说的太对了，我就是担心外来的兵痞祸害我们这里啊！”

“昨晚发生的事情估计不会单单是我们这里一个地方有，那些人可是闹红的队伍，他们对土豪劣绅从不手软，可是在我们这里没有土豪劣绅，他们自然无从下手，既然他们知道这里穷，估计也就不会再来了，这是与那些打家劫舍的土匪不一样的，他们是一群有信仰有追求的人，面对这样的人，只要你不去反对他们，他们也就不会对你们下狠手了。”

“的确，您说的很对，他们在税所的墙上还留言了……”

就这样，雷老虎得到了秀才的指点，回去就把县长的那个昏招给否定了。县长也听明白了，于是，向上要兵的报告变成了向上要钱的报告了。为了对应向上要钱，县里还贴出布告，本县增加一项“团防捐”，具体多少没说，后来县长出面说，既然是捐嘛，那就是自愿的，谁捐钱了，遇到事情首先保护谁。

报到处州行政区的报告，最后石沉大海，上面甚至连个调查的人都没有派下来，谁叫你遂昌把“抵御匪寇”的报告写的花团锦簇？你都自己抵抗了，还取得了“重大战果”，还找我要什么钱啊？至于你要开新捐，自便吧。

对这次的活动，以王民生为负责人的当地地下组织也积极配合了，像仲记医馆、罗记餐馆等当地小商户们带头捐钱，也都不多，最多2块大洋，还是仲记医馆出的，其他的不过是三毛五毛的，老罗对雷老虎说，本来想出一块钱的，可是自己损失太大了，没钱了。倒是住在省城的叶家捐了20块大洋。

就这么点钱，没法组织团防队，雷老虎感觉好像是坐蜡了。他又去找秀才馆长去问计，这次是在门诊那里，说自己头疼。头疼的是自己提出团防捐，组织团防队，可钱不够，组织不起来啊。

“你可真是……”老秀才差点就说出“榆木脑袋”来了，临机止住口，“你不会把遂昌县城里的一些后生组织起来，平时就是一个‘防’，大家该干啥干啥，你也不用给什么兵饷，有事的时候就是‘团’，给个三瓜俩枣的吃上一顿，大家也就乐呵呵了，要是县长想用，简单啊，找轿夫不也得掏钱嘛！”

“您是说不用真干？”雷老虎眨巴着眼睛思索着。

“真！必须要真！你可以找个地方把团防队的牌子挂起来啊，可以让警署里的弟兄到那里值班啊，这在古书上是有讲的，平时散则成沙，用时聚则成团，关键是你们平时要有良心，对人家好点。在遂昌这个穷地方，大家就不要搞槽里无食猪拱猪的事情了，你看我，普通来的诊金就收五文钱……”

“明白了，明白了，今天我给你一毛，哈哈，多谢提醒。”

遂昌这边的事情就这么风平浪静的摆平了，可谁都没有想到，过了十五以后，游击队这边的伤员都治得差不多了，可白狗子那边的伤员却是慢慢的过来了，弄得双方的伤员差点就撞到一起了。

原来，其他地区的游击队出击可不像王民生这边玩的是一个巧劲，许多游击区接到指示的时候，都来不及去仔细侦查了，有了情报就下山去打反动派了。重点还都是袭击白狗子的哨卡、兵营、仓库等地方，双方的战斗还打得比较激烈，要不，仲记医馆也不会在春节刚过就来了一些伤员。

游击队突袭白狗子，肯定是白狗子伤亡大。但白狗子的医疗救护要比游击队强多了，一般轻伤的都就地救治了。可重伤号就不好治了，有的送州府，有的送省城。治不好的，没钱的就是等死，可有钱的呢？尤其是一些受伤的军官，他们就会四处打听，寻找高手解决他们的问题。

仲记医馆在处州和温州这一带本来就小有名气，比省城还近，那些伤口总不愈合的人就找过来了，当然，他们要花的诊金就不低了。

还是老规矩，县里接洽，警署衔接，来了后，不管治不治得好，得先给县里孝敬五十大洋。后面的诊金再议。

有了雷老虎这些地方官做后盾，老秀才馆长也不客气了，把刀子磨得锋利，谁愿意来就宰谁。如果是有民愤的顽固反动派，还会向山上报信，我这里给你治好了，可你回去后就未必放过你。

说起来，处州下面的各个县，还有温州以及闽西北的几个县，都是留在南方坚持斗争的红军游击队活跃的地区，尤其是一些以原来红十军团主力部队战士为主的游击队，他们打起仗来丝毫不含糊，攻击力强，仗打的很是漂亮。在春节这段时间里，他们出击的力度大，影响也大。

第一找上门的就是松阳县保安大队长，上次在陈应楚突击潘人寿的时候，那个姓马的大队长摆摆样子，没有进入实战。可是这次春节，另外一支游击队，越过武夷山，顺着山路沿著瓯江到了松阳，跟着就打了这个保安大队一个意想不到，把过年中纪律希拉的松阳县保安大队给消灭了一半，马大队长也挨了一枪，子弹打进了腹部，没死，可十来天了，伤口就是不愈合，最近，还时常发高烧。本来说是去温州找洋大夫，可一打听，钱要的太多了，全套算下来，起码得2000大洋，姓马的舍不得，这才想起了隔壁的遂昌有个神医。

通过雷老虎，那姓马的很快就过来了，秀才馆长仔细看了伤口，就断定是子弹没有取出来的原因，再给马队长号了脉，觉得还有的救。

“你肚子上中枪，子弹是不是没有取出来？”馆长问马队长。

“什么子弹？我不知道啊，当时就是肚子一麻，跟着就出血了，后来是我的部下把我背到了我们县的一家医馆里，他们给我敷上了金疮药，就一直到今天。我肚子一直疼，最近发烧，嘴里都烧出泡来了……”

秀才馆长本来想说句“庸医害死人”的话，可想到，万一这马队长回去找人家医馆的麻烦就不好了，于是忍住没说。

“你这是子弹在肚子里没取出来，好在是冬天，要是夏天，你这肚子早就臭了，不过，你的运气不错，没有打断你的肠子，要不，你熬不到今天。”

“那，那怎么办啊？你能把子弹给我取出来吗？”

“这是枪伤，我这民间的小医馆是很少碰到的，我只能说试一试，要不，你去省城大医院看看如何？”

“我去不了啊！没钱，问过温州的洋大夫了，说是要开刀，要我2000大洋！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啊？还是你帮我取出来吧，我可以出500大洋。”

“你要在我这里做手术也行，你得签下生死状，请雷警长做见证人，我怕万一出了问题，到时候你家再找来，我担不起啊！”

“签！签！我签！我知道你是个好医生！”马队长一听就喊着要签生死状。

这马队长是要钱不要命的，在他看来，自己哪怕是死了，还能给家里留点钱，可要是都给了温州的洋医生，他觉得不值得。这里只要500大洋，这就值得赌一赌了，他不相信眼前这个文绉绉的老郎中会那么不靠谱。

当天下午，秀才郎中就用上次还剩下的麻药给马队长做了手术，现在各种工具都很齐全，他顺着伤口很快就找到了没有取出来的子弹，也是那时用的枪太老旧了，要是新枪，子弹就会穿过去，不过，后面的直肠怕也会给打穿，而这次，仅仅是把盲肠给伤到了，不重要，虽然也有味了，可还能修补。

秀才郎中这一年来可是没少进修西医的生理解剖，对人体里的各个器官已经了然于胸，他在蔡琳雅的协助下，花了一个多小时把子弹拿出来，又把已经发言的烂尾给切除了，最后缝上伤口，撒上进口买来的消炎粉。一切按照书上说的做，连蔡琳雅都不得不佩服自己这个老伴的无师自通。

三天后，马队长就能起床了，感觉舒服多了，他太佩服自己了，这次赌对了，不仅省下钱，还捞回一条命。拆完线，秀才馆长就让马队长出院了。

“回去半个月内吃流食，不能喝酒，也不要抽大烟，一个月后就没事了。这几副药你回去后要坚持喝，我给你配好了五付药，上面有数字，从一开始服，不能搞乱顺序哦。”老郎中写著医嘱，把一大包药递给马队长。

“感谢感谢！”马队长嘴巴里谢着，心里却是在算账。

这次受伤，松阳县长已经托人带话过来，要奖励他600大洋，加上其他补贴，大概有个七八百块大洋的收入，眼下，算下来，自己还能赚上百把十块。想到这里，马队长更是浑身都舒坦了。真是要钱不要命的主。

马队长回去后，消息就传开了，结果，温州那边的一个保安队长也过来了，那个保安队长官不大，可却是温州行政督查专员的小舅子。这个舅子倒不是负伤，而是得了民间痨病，寻找了不少名医和医院治疗，都不见好，听说这山里有神医，就打算过来碰碰运气。

痨病，就是后世说的结核病。中医辩证，认为系阴虚发热所致，需要补音温阳，最主要是要生活在干净之地，同时，还要用食补练气来强身，身强则百毒不侵，身弱，则邪气压身，五行紊乱。

老秀才给那人把脉就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最后反复斟酌才开出药方，最后叮嘱，“一定要住在透气的地方，不要抽烟，不要喝酒，先服用所开之药一月看看，如果没有发生变化，这病也就好了一半，剩下的是养，如果不管用，那也不用来了，另请高明，我这里的诊判已经到此了。”

没想到，那个小舅子回去按照老郎中说的去做，一个月后，病情没有发展，还感觉轻松了不少，于是，又来复诊，秀才郎中把脉之后，对方子又做了加减。

这期间，仲记医馆又接待了几个受伤的保安队员，都是处置不当引发的炎症，好在都是外伤，用磺胺粉等处理后都好转了

端午的时候，蔡琳雅告诉老伴，自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