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动（6）

按照徐良才给自己的留下的地址，国言找到了那家酒坊，徐良才正光着膀子在酒坊里忙活呢，见到国言来了，高兴的一蹦三尺高。

“怎么这么早就要回学校了？不是还有几天吗？”徐良才问道。

“也剩不下几天了，过了十五，学校就要开课了。而从我家到武汉，不管从哪边走都要绕，而且早去了还能在学校抢个好床位。”国言随口说道。

“难道你上学期的床位不在了？”徐良才诧异的问道。

“唉！我们这学校，今年跟这个学校合并，明年又划给另外的学校，这些年就没停。今年是划给了国立大学，现在是国立大学里的一部分了。”

“那好啊！你这不是一步登天了吗？不用考就成了大学生了。”

“嗯，是有便宜占，可有些寒门学子就惨了，学校升格了，学费也升格了啊，还要多出书本费、膳食费、宿舍费、资料费等十好几种呢，家里要是没钱，还真是读不起啊！”国言看着徐良才，“你当年不就是因为没钱才上的军校？”

说道这里，徐良才低下头算是不说话了，那种没钱读书的滋味他尝过。

“不说这个了，走，回家去，我给你介绍我妹妹，她马上要去杭州读书了。”

“去杭州？干嘛不去南京啊？报上说，今年金陵女子大学好像要扩招。”

被国言这样一说，徐良才陷入了沉思，走路都不会了，站在那里发愣。

“怎么了大哥，我就是随口一说，是不是去你家不方便，那我去找个旅社住二天，不去打搅你父母了。”国言试探着说道。

“不是不是，是我觉得你说的话有道理，当前的国府在南京，那边的教育一定会比杭州好，我去跟我妹妹说说，不如早点去南京那边探探路，就是在南京没上成学，也可以绕回来到杭州去上学，反正，她必须要走出去才行。”徐良才理清了思路后情绪就回来了，“到了这里，你还要在外面住？看不起大哥？”

徐良才为什么这样激动呢，原来，自打他碰到了国言后，似乎好运来了。首先，稀里糊涂的在船上遇到了钱长官，跟着就进了税务总团，这简直是一步登天。跟着，在杭州与几个同学策划的那件事，收获颇丰，年前就来了一个同学，直接给他送了五千块钱过来，还说是因为要分润的方面太多，分到哥几个手里的就剩这么点了，一个劲的抱歉。

可这五千块对徐家来说已经是天文数字了。有了钱，徐良才立即决定让妹妹徐瑛去省城读书，他觉得，在金华读书也就是中学毕业，最后还是要去外面去读大学深造，不如早些出去读书。对此，老爹是坚决支持，还决定，让老婆子带着俩孩子出去读书，自己守在家里的酒坊。

徐良才有了钱，悄悄的塞给了母亲五百块，让母亲到省里不要太节省，要把妹妹和弟弟的伙食搞好。现在，他又决定让母亲带着弟妹去南京了。在南京，自己的同学更多，或许都能用得上。

徐良才很清楚，自己如果还是在湖北当兵，许多同学大概跟自己就泛泛而交了。可自己现在是在税务总团，这身价就不一样了，一些同学就会贴上来，大家相互联络，相互支撑，相互利用，这在老蒋的体系里是个定律，要不也不会有啥子蓝衣社、Cc系、土木系了。徐良才在军武里混了半年多，深谙此道。

到了徐家，一个还算过得去的沿街店铺，与大多数店铺一样，前店后居。后面有一个天井，围着天井有几间房子。

“伯父伯母好！小侄是遂昌的杨国言，与徐大哥是兄弟！给您们拜个晚年！”

嘴里说着，国言还真给徐良才的父母磕了一个头，站起来，把在街面上买的年礼送上，看着这么帅气的一个小哥，徐父徐母高兴的很，笑嘻嘻的要给压岁钱，被国言给拦住了，说，年都过了，不要那个了。

徐家在镇上就是一个普通人家，如果不是儿子回来，带回来几百元，这个年都只能凑合着过。儿子回来了，不仅穿着光鲜的军装，还背着一支崭新的驳壳枪，镇里的头头脑脑都前来拜贺，让徐父的脸上倍儿有面子。

“这是大妹徐瑛，在金华读中学，还有半年就毕业了。这是小弟徐良行，还在县里读高小，明年也该读中学了。”徐良才拉过弟妹给国言介绍。

徐瑛虚岁已经十六了，比国言小二岁，外表上看是那种典型的小家碧玉型女子，五官秀美，眼神含蓄，站在国言面前，足足矮上一头。

“杨家哥哥好高啊！在我们这里可能是最高的，全镇也没有你这么高的。”

小弟徐良行昂着头，小手还伸出来比量着国言的肩膀，满满的羡慕神色。

“杨家哥哥是北方人，自然要比这里人高一些啦，不过，你好好吃饭，加强锻炼，将来肯定会超过你大哥。”国言弯下腰对小弟说。

“真的？”徐良行瞪大眼睛，“那我现在就去吃一点，今后还要多吃！”

小弟的话逗得大家都笑了起来，徐瑛本着“笑不露齿”的传统，使劲抿着嘴，满脸的笑意，看得国言有些心旷神怡。

徐良才回来后就把国言这个兄弟的事情跟父母和小妹说了，那时候，女子二八年级就已经要考虑婚嫁了，哪怕是读书的女子，家里也要为儿女的未来预定下婚嫁的人家。徐家，原来不过是普通的手工业者，能上门提亲的也是同级别的人家，徐母本来还动心了，可是徐良才是坚决不同意的，徐父也觉得女儿要找个好人家，自己只有一个女儿，可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他也觉得老大说的对。

徐良才回来，拿出了与国言在上海某个照相馆里拍的照片，把国言的情况说了，徐父觉得合适，徐母也没有意见，最后问徐瑛，徐瑛就说了一句，“看了人再说。”其实，也是基本上同意了。

进入民国后，一些学者、文人开始倡导自由恋爱，结婚自主，可实际上，许多名人的婚姻还都不是那么多回事，往往喊得最凶的都无法实现。大部分人还是要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稍微变革一些的就是许多年轻人会进行“先订婚后恋爱”的模式，许多名人的婚姻美满就是如此得来的。

“舍妹如何？可入你眼否？”晚上，徐良才与国言共处一室，就问国言。

“令妹很好，不过，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我说了不算啊，怎么着也要得到家父的认可才行。还得你父母同意，最后还得你妹妹的认可，你看看，那么多把关的，我这里倒是简单，我觉得你妹妹挺好的。”

“那就行了，我家里都同意了，到时候你跟你父亲说说，咱们都是从底层走出来的，也可以说是门当户对，又相距不远，可以相互照应。”

“嗯，你说的也对，只是……要等到放暑假的时候了，暑假我也不一定能回家，还有当下的时局，谁也说不好啊！”

“其他的我就不管了，我想了想，不如这次先把母亲和弟妹送到南京，正好跟你一路，然后我从南京坐火车去上海，坐船也可以，都很方便，只要在正月十六赶回团里就可以了。”

国言没有马上就回话，心里默算了一下，然后问道，“大哥最近时不时得到一笔横财啊？要不，你这趟折腾下来花费不少，就你那点薪水，支撑不来的。建议你还是要遮掩一下，别没来由让人怀疑你。”

“我就没打算瞒着你，何况这次回家，县里不少人都送了礼，我又帮助县保安队训练了几天，县里也给了100块钱的补贴……”

“你就别跟我算了，你们干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抗日嘛！干就干了，怕啥？只要没欺压国人，搞日本人的事情，我还想去参加呢，可惜，我不是军人。”

徐良才被国言说的脸红了，“你真是人小鬼大，实话说，还是你点醒了我，我才下定决心给同学们出了一个行动计划，他们按照计划行动，一次成功。”

“我啥时候点你了？我都没有见过你那些同学。”

“你说，只要不过分，又是抗日的事情，警察是不会去真破案的。你还说，这是抗日，又不是打家劫舍，连这样的压力都顶不住，真抗日咋办？这些话太刺激人了，我也是这样对同学说的，他们听后都义愤填膺，于是就……”

“好了好了，别跟我说了，我知道你们成功后心里也是很高兴的。”

“杨国言，我觉得你是我的福星，自打认识你后，我这就一路顺风顺水，家里的买卖也变了，我阿爸说，今年过年，老酒买卖比去年多了三成，家里的日子还真是好过了。今后，你我一定要保持联系，我不想失去你这个福星。”

“你这纯属是迷信，我算哪门子的福星？要是福星，我能干啥都前怕狼后怕虎？”国言摇头不同意徐良才的说法，“谁都有三运六气，机会到了就是运气，机会没到自然就没有运气，关键是把握住机会，你们家今年买卖好，年都没有过完你就在酒坊里甩开膀子干，这就是把握机会，所有的一切，都在于你自己！”

“诶！你小子说的还都对！我服你，论年纪我是你大哥，可论见识，我不如你，今后，大哥有疑惑的时候，还请兄弟呢不吝赐教啊！”

国言被徐良才这马屁拍的差点晕过去，“拍马屁我不如你！你还是大哥！”

第二天，徐良才去安排去杭州的行程，既然家里人不少，不如干脆去定一条船好了，直接去杭州，省的转来转去。

家里人都忙，徐良才让妹子带国言在镇子周围逛逛，不得不说，这里的风景还真是不错，比起遂昌来，那完全是另一番景象。毕竟，武义要比遂昌富裕。

一对典型的少男少女，走在镇上的青石板路上，引得周围人瞪大眼睛，笔挺的学生装，新潮的学生女装，让许多人羡慕。

国言不敢拉徐瑛的手，徐瑛也不敢看国言，两人之间的距离虽然没有三尺，可一尺半是绝对有的。两人都不说话，时不时脸红，显得生涩和羞赧。

“要不要往回走？别让家人等我们吃午饭。”国言小声说。

“姆妈说……”徐瑛的声音比蚊子飞舞大不了多少，“可以去林家馆子吃阳春面，那里我们家可以记账。”

说完，徐瑛脑袋低的都快贴近刚刚隆起的胸脯了、

“不用记账，我有带钱。”国言赶紧补充到，“要是这里有好吃的，咱们就去吃，我阿爸说，从小我就是个吃货……”

国言的话让徐瑛“噗嗤”一声没忍住，笑了，跟着就是满脸的红晕。

“我阿爸是个郎中，家里开了个医馆，平时在家里，阿爸也是很节俭，许多好吃的都吃不到呢，这里要是有，那咱们去饱饱口福。”

“这里有的，林记馆子里的鱼做的可好吃了……我就吃了一回，还是哥哥回来县里的王员外请的，平时，我阿爸姆妈也都是很节俭的。”

慢慢的，两人话匣子打开了，到了林记餐馆，还真是不错，这里是靠着一条溪水的，可以坐在竹棚下看着溪水，如果是其它季节，这里还真是诗情画意，可惜，现如今是冬季，很冷，有些煞风景。

“叫个火锅……暖锅吧，这棚子下四处漏风，挺冷的。”国言说到。

“嗯！”徐瑛此时也变得大方起来，抿着嘴点点头。大大眼睛看着国言跟堂倌在那里点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