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苗木有问题

“周站，你看看这苗子，应该不是种苗场的。”宋紫钰拿起一把苗子递给周利文。

周利文看了一眼苗子，立即把烟叼在嘴上，顾不上点烟，接过苗子仔细看着。

王乡长抽着旱烟，凑到周利文跟前看着苗子。

贺强等人也都围在周利文跟前，谁都不说话，紧张的看着周利文。

“紫钰，这确实不是种苗场的苗子，也不是咱们县里育的苗子。”周利文举起苗子。

“周站，这是种苗场的人送过来的，咋可能不是种苗场的苗子？”穆平有点急了，掏出收条让周站看。

贺立富很细心，要求所有收据都要用复写纸，一式两份。正式收据给了送苗子的人，穆平手里拿的是复写的那份。

周利文接过收条看着。虽然字写的歪歪扭扭，但内容很规范，也很详细，不用问都是老会记贺立富授意，穆平只是执笔。

收条写的很清楚，种苗场的苗木，连车号都写着。送苗子的人周利文也认识，就是种苗场的职工。

毫无疑问，这些苗子就是种苗场的，至少从表面看是这样。

“穆平，你说的没错，确实是种苗场的人送过来的。但是，这些柠条苗子，还有一部分毛条苗子确实不是种苗场的。”周利文把烟点着。

“周站，我都糊涂了。种苗场送来的，却不是种苗场的苗子，这是咋回事啊？”穆平满脸的疑问。

贺强也是满腹疑问，不知道这究竟是咋回事。他虽然在林业局呆过，可压根没经历这些事情，也不知道苗木市场是啥情况，自然不知道其中的奥妙了。

宋紫钰更是一头雾水。她去年七月份才从省农学院林学系毕业，分配到县林业局。参加了去年的秋季造林，苗木都是种苗场直接送到造林地点，她只是跟其他同事一起负责技术指导，其他的根本没过问，也不知道。

王乡长似乎看出了一点猫腻。不过他并没有表态，毕竟不是技术人员，而且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等把一切都搞清楚了再说话。

“穆平，你们村里是不是有小卖部？”周利文问到。

“周站，您每次下来都要去小卖部买烟买酒，这还问我？”穆平越发疑惑了。

“我就问你，那里面的货是不是都是小卖部造的？”周利文吸了一口烟。

“肯定不是了。小卖部都是从乡供销社进货，有时候还去县上，甚至去省城进货……哦，周站，您的意思，这苗子可能也是他们从别处进的货？”穆平嘴张大了。

“没有调查，不好下结论。但是有一点，这苗子不能栽了，绝对不能栽。”周利文态度坚决。

“为啥啊？”贺强急了。

这么多苗子，要是不栽，就都成了烧火柴，那可都是钱啊！

更主要的是，自己轰轰烈烈干了起来，却因为苗子的事情没法干下去，这种打击可就太大了，等于当头一棒。

“贺强，你刚才已经看过这苗子了，我给你详细说说。紫钰也再看看，说的不对的地方可以纠正。”周利文把苗子举了起来。

“周站，您经验丰富，我得好好学学。”宋紫钰抬头看着苗子。

“咱们县上基本都是在沙窝造林，所选树种必须耐寒，耐旱，还要耐瘠薄等等。苗木也一样，除了耐寒耐旱，还要抗风沙。最好在当地培育，这样就能适应本地的环境。灌木树种的苗木不一定有多高，毕竟咱们这里风大沙多，太高了容易被吹断甚至吹死，而且来回摇曳根系容易松动，也不好成活。”周利文吐了一口烟。

贺强静静的看着周利文，等待继续。

宋紫钰眨巴着美丽的大眼，听的很认真，尽可能把听到的都消化掉。

“就拿柠条来说，苗木主要看地径，一般在半公分左右。不能太粗，那样就老化了，根系也不太容易挖完整。但也不能太细，扛不住风沙。”周利文弹了下烟灰。

贺强微微点头。

原来苗子还有这么多学问，真是长见识了。

“一般来说，地径达到了，高度也就有了。但是像这种苗子，有高度没有粗度，木质化程度很低，风一吹不是倒了就是折了，还能成活吗？”周利文随手抽了一根苗子拿在手里。

苗子根本立不住，就像没有筋骨一样。

周利文连续抽了好几根苗木捏在一起，依然立不住。

“再看根系。咱们要求柠条主根长度在二十五公分以上，根系完整，包括毛根都要完整。种苗场的苗子虽然不高，但是起苗相当专业，根系挖的很完整，大多数主根长度都超过了标准。很多年了，一直都保持着这样的传统。”周利文从毛条苗子里面找出一株粗短的柠条苗子举了起来。

贺强仔细一看，根系果然很长，几乎看不到截断的痕迹。毛根特别多，就跟老人的胡须一样。

他虽然不是很懂，但也知道毛根多了容易吸收水分和养分。要是没有一点毛根，恐怕就比较难了。

“而这种苗木，长的特别高，根却特别细，也很短，几乎没啥毛根。即便这么短的根系，起苗时还不往深挖，稍稍把土松一下，然后把苗子拽了出来。所以，根拽断了，毛根也拽掉了。”周利文微微摇头。

“周站，为啥这种苗子长了这么高，却这么细一点？”穆平问。

“这都是大水大肥催的。种苗场作为林业局的下属单位，局里对育苗要求很严。柠条一亩地出苗八万株左右，最多不超过十万。”

“这是为啥？”

“如果播种量太大，苗木过于密集，还咋长粗？粮食下种量太大，长出来的植株不也是这样吗？而且为了让苗木尽快生长，就得大水大肥，苗木一个劲的往高长，不往粗长，木质化程度很低。像这种苗子，估计一亩地能出三十万株，不知道灌了多少次水，施了多少肥，长的很高，却像火柴一样。”

“哦，所以这不是种苗场的苗子是吧？”

“种苗场下种量少，苗木没那么密集。而且控制灌溉和施肥次数，让苗木根长一些，毛根也多一些，并且充分木质化，以适应沙窝造林。而这苗子长成这样，肯定不是种苗场的，也不是县内培育的。大概率是川区水地培育的，他们给我推荐过，我也去看过，苗子就是这种情况。”

“种苗场自己不是有苗子吗？为啥还要去川区搞？”

“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不过，我知道川区柠条苗子很便宜，一株最多六七厘，有些地方一分钱能买两株。即便如此，如果都能卖出去，一亩地能卖一两千块，比种粮食强多了。而且今年到处都在造林，对苗木需求量很大，尤其好苗子供不应求，价格也相当高。”

“确实是这样。我跟种苗场订的是每株一分二，这还是看了面子，算是内部价。”贺强点点头。

当初到种苗场定苗子的人很多，价格也出的很高。不过，场里还是给他订了，按照林业局定的价格。

毕竟是林业局的人，跟大部分人都认识了。刘站还给场里打了电话，说年轻人创业不易，让适当照顾一下。

因此，他没费啥事就订到了苗子。再说数量也不大，场里随便挤了一下都够了。

“各乡用苗都是这个价格，林业局定的，种苗场得执行。但是给外面的就不一样了，前段时间是两分钱一株，最近已经涨到三四分，甚至四五分了。”周利文把苗子放在坑里。

穆平马上用湿沙把根部埋住，还把周围露出来的根都埋住。

“莫非他们敢倒卖苗子？”宋紫钰看着成排的苗子。

“不掌握情况，不敢乱说。不过，都是公职人员，我想应该不会的。”周利文摇摇头。

“可是事实摆在这里。”宋紫钰指着苗子。

“这样，柠条先别栽了，有问题的毛条也别栽。栽其他的，再就是抓紧时间浇水，已经栽植的一定要确保成活。林业站派人过来指导，村上也留个人，其他人跟我回乡上，贺强也走。”王乡长转身上了吉普车。

宋紫钰也上了车，跟王乡长走了。

贺强骑着摩托车，跟周站一起去了乡上。

王乡长把几个人叫到办公室商量了一阵，决定先由贺强给场里打电话联系，要是场里给调换苗子，那就啥都不说了，等苗子过来再栽植。

要是不同意调换苗子，再给局里打电话，或是直接去局里。如果还不行，王乡长亲自出马，必须把问题解决掉。

贺强去了周利文办公室，拿起林业站的电话，拨通了种苗场场长办公室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