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能在云城买个房安个家，是每一位“云飘”的梦想，宋柏然也不例外。

宋柏然来自潍坊寿光一个五线小城，他算不上天才，只不过比别人努力而已。靠着做题刷题，先是考上了云大医学部的本科生，然后读了研究生。由于家庭原因，宋柏然选择了工作。当然这也是田甜的要求。

田甜就像名字一样甜，满足了宋柏然对于女性的所有幻想。田甜是云城本地人，她是云城联合大学毕业的，在一处校联谊会上认识的宋柏然。是田甜追的柏然，这都四五年了，两人还没有捅破那层纸。这倒不是病理性因素，而是宋柏然的思想比较传统，八抬大轿、明媒正娶之后，再行周公之礼才是正途。

这或许有些迂腐，田甜也主动过，但是宋柏然的内心很坚定。他认定的东西，很难改，这或许是山东男孩的另外一面罢了。

毕业后，宋柏然想要在云城立足，除了租个房子外，那就是找一份工作。按道理，云大医学部毕业不难找工作，可工作和工作是不一样的。比如云城顶尖那几家和区县的二甲医院都是工作，但对于今后的发展而言是天差地别的。

平台对于一个年轻人很重要。

2011年11月11日，好多在象牙塔里的人称之为“光棍节”。如果不是田甜的出现，他或许也会在这一天喝得酩酊大醉，然后上网疯狂嗨购，或许学业什么的都不是他的主要任务，而追随这种“数字梗”才是吧。

不过，这一天对于柏然而言是幸运的，他居然收到了云城医院的offer。柏然虽然是研究生毕业，但是云城医院不缺研究生。所以，宋柏然并没有获得编制，没有编制就意味着不是云城户口。没有户口，那么以后结婚生子买房买车都是难题，甚至孩子上学考学都要回到原籍。

好在这份工作在一年以后就会自动转为院聘合同工，待遇上会有很大提升，但是仍没有编制。其实，那一刻宋柏然并没有奢求编制，他这种无权无势无关系的“云飘”根本不敢想。

宋柏然和田甜去了一家高档餐厅庆祝这个幸福时刻。田甜才不顾收银员小姐的鄙视眼神，在宋柏然递了一堆优惠卷后，爽快地付了剩余的198元，便拉着宋柏然大摇大摆地走着。田甜说，付了钱就是上帝，哪怕打折也是上帝，顾客就是上帝。

这一幕，被李浩看在眼里，他对田甜很感兴趣。李浩很狂，狂到当着宋柏然的面就要田甜的联系方式。不出意外，宋柏然和李浩扭打在一起，宋柏然被保安送出来的，李浩有个VIP卡，他们不敢得罪，只能得罪使用优惠券的宋柏然。那个时候还没有12345，田甜大骂，宋柏然陪着。骂累了，两人相视一笑，扭头就去压马路了，就当这不开心的事情不存在。

2011年11月12日，宋柏然终于摘掉了“无业游民”的帽子，怀揣着激动的心情来到了云城医院。这是他上班的第一天，照着镜子精心打扮了一番。他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子、运动鞋，然后又给自己系上了领带，自己左看右看都觉得还少了什么，对了，是那件外套。

那个草绿色外套是柏然读研一的时候田甜送给他的，这也是相识这么多年以来唯一的礼物。而他也没有给田甜买礼物，他所有的补贴扣除必要的生活费后都交给了田甜，也就没有什么钱给田甜买了。田甜也不在意那些，柏然也是看中了田甜这一点。在很多人眼中只羡柏田不羡仙的模范情侣。

走进行政办公楼，宋柏然的回头率超高，那些人看了柏然一眼后捂着嘴鼻离开的，倒不是柏然身上有味道，而是她们第一次见这种奇特的打扮。这可是行政办公楼啊，严肃、庄重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标新立异呢？

宋柏然并没有在意，他顺着地标来到了医务科。

“当当当”，这三声敲门声柏然很是满意，他昨晚光这一个动作练习了一个小时。其实，宋柏然不喜欢这些繁琐礼节，可田甜电话交代他，人靠衣装马靠鞍、举手投足敲门声。

“进来。”这声音倒是有气无力的。

宋柏然推门而入，诺大的科室只有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个子有一米七左右，身材发福头发稀疏，方正脸上戴着黑框眼镜，眼镜下是“熊猫眼”，看上去很是疲惫，那种感觉给柏然的印象很深。

老头抬头看了一眼柏然，什么也没有说，便躺在沙发上继续眯着眼睛。

宋柏然愣愣地站在那里，大气也不敢喘，这也是田甜交代的。也不知道田甜是从哪部电视剧上看得，这些机关人员就喜欢这样“考验”，如果过了这种“考验”，那以后可就一路顺风顺水了。宋柏然也想这样，毕竟他只有手艺没有靠山。

约莫两刻钟。

医务科的大门又推开了，紧接着是争吵声，之后又销声匿迹了，最后丢了一句，“这可都是你们逼我的”，那些人便懒懒散散地离开了。

宋柏然通过门缝看着这一切，他此刻再也顾不得什么“考验”了，心想如果打起来了，他也好冲出去。

很快一个带着金丝眼镜的人来到了医务科。

“你是宋柏然？”

那人和宋柏然握手，脸上挂着的笑意，如沐春风。

“今年急诊科严重缺人，就报了你一个，所以笔试面试都省了就直接给你发了offer。为什么跟你说这些，是想让你知道，免得到时候有什么流言蜚语传出来。”

那人抓着茶叶放到了自己的茶杯里面。

宋柏然眼疾手快，急忙给添上了热水。

“你小子眼里倒是有活，这样倒是适合急诊科。算了，也不给你考试了，你直接跟着大刘主任去科里吧！”

宋柏然兴奋地握着拳头，忙问大刘主任在哪？

那人又道：“我叫孙峰，外号“孙疯子”。那个沙发上半死不活的就是你们急诊科的主任刘鹏，我们一般喜欢喊他大刘主任。等他睡醒了你就跟着他去吧，我有点事儿还要去处理。对了，今天上午的事情不许跟任何人嚼舌根。”

孙峰拿着笔记本离开了，门是反锁的。他不想让外人打扰到大刘主任休息，宋柏然感觉两人关系不一般。宋柏然透过窗户才知道那些人还没有离开，而是在医院行政门前拉起了横幅，上面写着“草菅人命”几个大字。

这些人很专业，宋柏然暗想以后要努力工作，可别造成医疗纠纷，给云城医院添堵。毕竟孙疯子是个好人，可这外号怎么听都不是好人。

好在大刘主任就睡了一个小时。

“哦，瞧我这个脑子，你就是宋柏然吧？这是我的失职，走，咱们先回科里。这个地方可是咱急诊科的噩梦，哪天你被喊到医务科后，你就知道孙疯子的可怕了。”

宋柏然错愕地点头跟在刘鹏身后，他们出去的时候，门外安静如常，一小时前那个景象就像是海市蜃楼般不应该存在的。只有几个人小声议论着，证明宋柏然刚刚看到的是真的。

“记住，千万不要嚼舌根，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鹏交代几句后，便将宋柏然介绍给了急诊科的同事儿。

简短地欢迎仪式后，急诊科的医护就散了，就像是哪吒一样脚底下按了风火轮，走起路来都带风，稍有不慎就被责骂。大刘主任给安排的带教老师居然是李浩。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宋柏然感觉李浩的笑容有点假，不过话倒是热情，这就是谦谦君子吧，跟岳不群一个级别的。宋柏然可以预想到今后的生活会是怎样的场景。

生活就是如此，在苦难中坚持着，坚持着就会吃更多的苦。

一年间，宋柏然一直被李浩“教导着”，进步很快。大刘主任多次表扬柏然，然后会给李浩一个肯定的眼神。愈发如此，宋柏然更加不能说些什么了，不利于团结在急诊科可是重罪。

为了田甜，为了合同名额，柏然默默承受了一年。

好在，还有几天就要转为合同工了，不出意外意外发生了，而这一切就像是早有预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