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见天日

老杨告诉我，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单靠微表情是不可靠的，需要综合多种因素和现场逻辑。

指着张斌讯问的录像说：“你看，张斌在这场案子里说了很多有利于自己的供词，基本上把责任都推给了死去的王文龙。从逻辑上来说，他说谎的可能性就很大。

还有一点，我们回顾当年的那起凶杀案可以发现，这起案子的主导者很有可能是张斌，而非王文龙。”

我挠了挠头，说这点没有看出来。

老杨说：“你看，张斌是要去一中找他的弟弟，而他的弟弟对王文龙并不熟悉，所以从常识上来说，王文龙主动建议去一中的可能性不大。还有，死者体内有没有张斌的精斑，而他的描述是自己没有实施奸污，王文龙实施了奸污，并且戴了避孕套。这就等于，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王文龙头上。

而他连从犯甚至都算不上。

还有第三点就是，张斌为什么要去把这件事告诉王文龙？他又是跑到我们这边登报，又是煞费苦心写信，搞得跟间谍一样，难道他真的是为了跟王文龙商议？这说不通，他难道不能再等一段时间，等到王文龙刑满释放后再跟他说？事实你也看到了，王文龙很有可能因为这起信息自杀。”

我顿时明白了老杨的意思，便问道：“你是说是他威胁了什么，让王文龙下定自杀的决心？”

“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这个案子就并非这么简单。”

我们查看了王文龙死亡当天的所有录像，那天是罪犯学习日，罪犯们并没有出工。

王文龙白天去了教育改造科阅览室，再次借阅了报纸。通过镜头放大我们发现，那份报纸仍旧是《滨江都市报》。

老杨和我一起找出《滨江都市报》在王文龙自杀前一周的报纸，挨个对分类广告进行查阅。

其中，一则寻狗公告引起了他的注意。

照片是两只可爱的小狗，上面写着狗狗已于什么时间失踪，如有找到者，联系当事人有丰厚报酬云云。

老杨看后，皱起眉头道：“查一查王文龙的子女，就是非婚生子女的姓名和年龄？”

这个丁静之前做过调查，和当地的**门也联系过，王文龙有一对婚生子女，所以很快就把材料发来了。

丁静说，王文龙有个女儿叫王梓雪，儿子叫王智轩，都是他的非婚生子女。

老杨看了一眼报纸，上面的寻狗启示正是“雪雪和轩轩”。

我们立刻联系了王文龙的未结婚的妻子，她在电话中向我们证实，自己家里的确养了两条狗，不过就在不久前小狗不见了，为此她还报警了。

老杨坚定地说：“走，我们去临水，会会这个张斌。”

……

我们来到了临水，连夜赶到了市看守所。第二天一大早，就对张斌进行补充侦查。

张斌穿着看守所的号服，头发还没有被剃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老杨开口还是那些陈词滥调，询问张斌的基本信息，安抚他的情绪。

张斌不知道老杨到底想要问什么，显得十分警惕。

老杨随后话锋一转，问道：“你刊登这个寻狗启示是什么意思？想要给王文龙传递什么消息？”

张斌一时语噻，想要否认，脚尖也在这个时候动了起来。

老杨继续拿出证据：“我们已经跟当地警方核实了，你偷了王文龙妻子家的两条宠物狗，然后再刊登寻狗启示，你说你想干什么？”

张斌面对老杨连珠炮式的发问，一时间难以招架。

他当即用手捂住胸口，假装发作了心脏病，拖延审讯。

老杨喊来了看守所民警，看守所医生也对他进行了检查，确定没有什么疾病后，我跟老杨继续开展讯问。

王文龙自知无从抵赖，索性就来个闭口不答。

“你闭口不答，我们有证据也能来个无口供办案，该说就说。”老杨洞察着张斌的内心，开始一点点攻破他的心理防线。

张斌依旧闭口不谈，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老杨轻蔑一笑说：“你别忘记了，打死受害人的那根木棒，现在已经有最新的科技手段可以提取上面的DNA了。”

老杨这话一出，张斌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如实交待了自己当时主动提出**并杀害那名女老师的事实。

“我知道，在那起案子里，我算是主犯，我提出来去**那个上厕所的女老师，还打死了她。要是王文龙出来，他恐怕会揭发我，到时候我就难办了。我后来去查了下，才知道王文龙在外面养个女人，还有俩孩子。王文龙待这女人跟孩子特别好，我就寻思用这俩孩子威胁下王文龙，让他不要把事情说出去。我是真没想到，他后来竟然自杀了。不过后来知道他自杀后的消息，我也能够想明白了，这小子也是知道没戏了。王文龙也不是什么好鸟……”

张斌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将整个案件的过程全部还原了。

王文龙自杀身亡后，张斌不日之后也被宣判。

张斌一审被判处无期徒刑，然而他不服判决，选择上诉。

具体二审如何判决，我无从知晓。

事后，很多媒体和当地司法部门对王文龙的遗孀进行了安抚。

我十分不解，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关注犯罪者和他们的家属，成了这个社会媒体的焦点，而真正需要被关注的受害人，他们的生活往往无人问津。

后来，我和当地民警一起到了被害人家中。

被害人的照片赫然摆在堂屋的条几上。

被害人是一名从农村考入师范大学毕业的女大学生，那一年她刚大学毕业，她在临死前最后一条给家里的电话中说：“要领了工资，给爸和妈买个新的电视机。”

那一年，她年迈的父母在获悉此案后，一夜白头。

她的母亲没多久便郁郁寡欢去世了。

他的父亲在等来找到真凶的时候，嚎啕大哭。

我看着不远处的照片，照片上的被害人音容宛在，这一刻，我想这就是我们工作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