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惊天秘密

一九八五年深秋的一个上午，西南蓉城某省级报社。

编辑部大厅一角的高处，用透明玻璃隔出一个独立的区域——总编办公室。

室内长桌子两边，坐着七八个报社新闻报道的决策者——编委会成员。

放幻灯片用的幕布上现出一行大字：一九八五一一纪念反法西斯战争胜利四十周年。

年近六十的老总编，在主持每周的编前会。

老总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一顶深色的法兰西小帽压住他满头的华发。坐在他身边的是他看重的总编室主任焦剑。这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轮廓分明的脸上过早地出现了刀刻般的皱纹。尽管两人年龄相差二十多岁，性格使然，他俩成了相互信任、配合默契的忘年之交。

老总编操着江浙味的普通话：“诸位，一九八五年是抗战胜利四十周年。”他向放幻灯片的人示意，屏幕上出现了一幅幅画面：

卢沟桥事变；

淞沪会战；

武汉保卫战；

南京大屠杀；

八路军发动百团大战；

各地群众风起云涌的抗日运动“

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中日邦交正常化后，日本右翼势力参拜靖国神社……

老总编指着日本靖国神社的画面：“温故而知新，日本右翼势力军国主义阴魂不散！我们报纸有关纪念活动的征文见报以后……”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厚厚一叠来稿来信，向与会人员展示：“各地群众的来稿来信犹如雪片般飞向编辑部。战后日本右翼势力否认侵华战争、妄图复活军国主义的举措，激起中国人民的愤怒。这些稿件发出同一个声音：前事不忘，后事之师；雪我国耻，扬我军威！”他扶正滑下鼻梁的眼镜：“焦剑，你们总编室要从来稿中精选出有代表性的文章，组织好采访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兵，拿出可读性强又有理论水平的文章见报。”

焦剑：“知道了。”

老总编从卷宗中拿出厚厚一叠稿笺：“这儿有一篇稿子，署名为‘萧寒’……”他示意放幻灯片的人更换内容。

屏幕上出现一个年轻的军人，眉宇间凝聚着一股英气。他站在延河边，以宝塔山为背景拍下了这张相片。

焦剑注视着屏幕上的人，有似曾相识之感，但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老总编：“这个人名叫萧寒，随信寄来这张一九四〇年拍于延安的相片。这个人很有意思，姓名取‘风萧萧兮易水寒’之意，有着壮士断腕、一去不回的悲壮……他在信中披露一九四二年日军在中原犯下的战争罪行，令人震撼！这件事情如果存在的话，请注意，我说的是如果存在，因为它披露的史实未经证实，现在还处于尚未解密的阶段……”

编委们面面相觑，一阵窃窃私语之后看着老总编，在等他的下文。

老总编：“我想了很久，决定在这个会上宣读这封信的内容，增加我们对抗日战争残酷性的了解，但有一条，未经证实之前，绝对不准外传，这是纪律。焦剑，你嗓子好，你来念！”

焦剑从老总编手里接过稿子，标题“一九四二年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纪实”映入眼中，他震惊了：此事闻所未闻！

焦剑诧异地看着老总编。

老总编示意他念。

焦剑大声念出标题：“一九四二年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纪实。”

与会人员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他，面露惊讶之色。

编委们小声议论着，响起一片嗡嗡声。

老总编大声说道：“安静！我刚才说过——它如果存在的话，也许是八路军人心里永远的痛和恨……焦剑，念！”

焦剑清了清嗓子，念道：“我叫萧寒，曾任八路军某旅的作战参谋。一九四二年，抗日战争进入最为艰苦的一年，我亲身经历了日军当年五月对我根据地最为残酷的扫荡，随后又在渔阳古城，我部为粉碎日军的阴谋与之浴血奋战。日军偷袭我八路军总部，扫荡太行根据地，进犯潼关，拿下渔阳的同时，还掩盖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是在我部付出惨重的代价之后，才逐渐为人所知。其中许多细节，更是在我进入渔阳，甚至多年后才得以查实……”

墨写的文字从焦剑口中念出，化成一幅幅血染的画面。焦剑用略带磁性的声音，叙述着发生在一九四二年那不为人知的惊天秘密……

一九四二年初夏，北平的一个夜晚，天上下着小雨，探照灯惨白的强光透过丝丝细雨扫视着一幢高大建筑物前的开阔地。站在门廊下的华北派遣军司令冈村宁次，恭敬地目送着几辆小车驶出司令部大院。

冈村宁次正要转身进入室内，一辆小车急急驶进司令部。他认出是伊我诚也的车牌，迎了上去。

伊我诚也虽然只是个少将，但身为华北特务机关长的他位高权重，其间谍活动不仅针对敌方，就是军中将佐他也受命暗中监视。冈村宁次在表面上对他也退让三分。

伊我诚也看见冈村宁次亲自出来迎接他，车未停稳他就下了车，几步抢上前去，略为夸张地说：“阁下，您这样……我是受宠若惊啊！接到您的电报，我紧赶慢赶，还是来迟了。我进门时看见土肥原贤二将军了！”

冈村宁次刚送走的人确实是秘密来华的土肥原贤二。土肥原贤二表面上是来宣布陆军本部批复在华日军五月扫荡太行的作战方案，暗地里是为实施“BS计划”而来，为免泄密，事先已知会伊我诚也，不让他在会议上露面。“BS计划”的核心内容，就是冈村宁次也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冈村宁次回了伊我诚也的军礼。“这不怪你，土肥原贤二阁下乘坐的飞机已经在北平机场上空盘旋，我才接到陆军本部的通知……”他接着体谅地说道，“天津路远，也不好走。外面冷，请！”

两人并肩而行走向室内，伊我诚也问冈村宁次：“土肥原贤二阁下有何交代？”

冈村宁次把伊我诚也引进大厅，请他在沙发上坐下。对伊我诚也的问话，他反问道：“天皇陛下责难陆军本部的事，想必你已经知道了？”

伊我诚也经营特务工作二十余年，耳目遍天下。天皇召见首相兼陆军部长东条英机，他当天就得到安插在宫内府的内线密报天皇责难陆军；东条英机召开军事会议后，他也很快就知道了要实施“BS计划”的具体内容。

伊我诚也含蓄地一笑：“阁下也像其他人一样把我看得过于神通广大了，殊不知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阁下，还是告诉我召见的原因！”

冈村宁次仍然没有正面回答，他打开留声机，室内响起北海道的渔民小调。“将军出生于北海道？”他问道。

伊我诚也答道：“是。”他明白这首曲子冈村宁次是为自己放的，心里很是感动。

冈村宁次：“将军，我这儿有北海道刚送来的清酒，想不想喝上一杯？”

伊我诚也激动了，冈村宁次不仅播放北海道的乐曲，还为自己准备了故乡的好酒，他由衷地说：“梦寐以求！我离开家乡快二十年了……”

冈村宁次倒了两杯酒，递给伊我诚也一杯。

伊我诚也听着音乐，闻着酒的芳香，感慨万端：“知我者，唯有阁下。这些年来，在外行军打仗，刀光剑影中没有什么提不起放不下的，唯一忘怀不了的是浓如此酒的乡情……”他一口将酒干了，咂着嘴：“好酒！解我忧愁，唯有杜康！”

冈村宁次：“在帝国皇军中，将军的汉学，无人可比！”

伊我诚也谦虚道：“阁下过奖了！卑职的使命是与支那打交道，不得不苦心研究，还得精通，比起土肥原贤二前辈，在下不值得一提！”

冈村宁次：“说到土肥原贤二将军，将军即将接受的任务，与他有关！”

伊我诚也放下空了的酒杯：“请讲！”

冈村宁次略一沉吟：“几天前，天皇陛下为迟迟不能速战速决在华战争且占领区反日活动日益高涨，致使在华陷入过多的兵力，在御前会议上责难首相东条英机和陆军。陆军本部命令启用土肥原贤二将军五年前制定的‘BS计划’，命令我于五月二十四日出动第一军扫荡太行，趁机拿下渔阳，希望‘BS计划’实施后能打破皇军在华的僵局。土肥原贤二将军要我代他宣读陆军本部的命令。”

冈村宁次起身从公文夹里拿出陆军本部的命令。

伊我诚也立即恭敬地站了起来。

冈村宁次：“命令：‘BS计划’由华北特务机关长伊我诚也少将全权实施，华北战区内所有部队全面配合，不得有误。陆军本部。”

伊我诚也两眼一亮：“愿为天皇陛下效犬马之劳！”

冈村宁次再次将杯子斟满酒，递了一杯给伊我诚也：“祝贺你，将军！根据陆军本部的命令，就是我这个华北派遣军司令，也要听你的调遣！”

伊我诚也：“司令官阁下言重了，这仅仅是一时一事而已，在司令官阁下面前，在下永远唯命是从！”

冈村宁次微微一笑：“不说这些了……据我所知，‘BS计划’的核心是夺取一部经书，土肥原贤二将军为何如此看重那部经书？”

伊我诚也：“阁下，那部经书名叫《华严经》，是佛祖释迦牟尼成佛开讲的第一部佛教重典，大唐玄奘从印度取回后融入儒家治国方针大略及道家天人合一、师法自然的精髓，在佛教徒占总人口近四分之一的中国影响深远。土肥原贤二将军战前就想夺得那部经书，将我军国主义、大东亚共荣等理念融会于经书中，利用宗教来控制中国人的思想，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和平息支那抗战之民心。我大日本明治维新虽然尊奉神道，但天皇对这部经书非常看重，明令将这部经书列为在华夺取文物之榜首。明年四月是天皇寿诞，届时东条英机首相与土肥原贤二将军想将经书献给天皇，既能安抚天皇，又能以此证明陆军有能力控制在华的军事、政治。”

冈村宁次：“原来如此……将军，你见过《华严经》？”

伊我诚也从公文包里拿出几张相片：“只有土肥原贤二将军见过。”他把相片放在冈村宁次面前：“这是他当年在华严寺偷拍的……”

冈村宁次仔细看着相片：“听说他当年化装成日本僧侣，混进朝见华严寺的僧人中，才得以一见？”

伊我诚也：“阁下的消息甚为灵通！”

冈村宁次：“我还听说，你在五年前，就把有‘帝国之花’称誉的娟子小姐送到了渔阳潜伏？”

这样机密的事情，冈村宁次是如何知道的？伊我诚也警觉了，他一口否认：“我在土肥原贤二将军身边多年，没有听说过什么娟子小姐。”

冈村宁次：“那先于娟子潜伏在渔阳的**、神父，将军就更不会承认了？”

伊我诚也一愣，自觉小看了冈村宁次，他冷冷地回答：“无可奉告！”

冈村宁次：“不愿谈，是有难言之隐，还是对我也保密？”

伊我诚也被冈村宁次将了一军，他确实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冈村宁次见不可一世的伊我诚也被自己弄得进退两难，也就见好就收：“谁也有为难的时候……为配合‘BS计划’的实施，内阁推荐了一个叫河口一郎的中佐任占领后的渔阳宪兵队长。”

伊我诚也：“这就不明白了，内阁为何插手陆军的事务？”

冈村宁次：“我也不清楚……将军，不会是你的人吧？”

伊我诚也：“不是，河口这个人，我还在奉天的时候就认识他，那时他是内阁直辖的开拓团的人！”

冈村宁次：“不说他了！这次扫荡太行八路军根据地，其中一个重点是拿下渔阳。渔阳城以西是八路军一二九师主力旅的驻地，往南的潼关驻守着国民党的精锐部队三十六师外加川军一个团。若日军直取渔阳，会受到国共双方的阻挠。为了顺利实施‘BS计划’，我还是想听听将军的意见……”

伊我诚也略一思索，向冈村宁次建议：“阁下所言极是，收藏在渔阳华严寺的经书，我认为不能强取。姑且不说寺内机关暗道密布，方丈慈青不会拱手相让，就是建于漫山遍野林木中的众多石窟，他随便将经书藏在一个地方，就是派一个联队去也搜不出来。”

冈村宁次：“那……你的意思？”

伊我诚也：“我想，为掩人耳目，在进攻八路军根据地之前，组织一支精悍的部队偷袭八路军总部，使其乱中不能首尾相顾，更无法了解皇军占领渔阳的真实意图。”

冈村宁次：“时间紧迫，一时难以组建这样的部队，还有执行计划的指挥人员！”

伊我诚也：“阁下还记得参谋本部一个名叫海龟纯夫的年轻人吗？”

冈村宁次回忆着：“你是说……那个出身于京都贵族世家的年轻参谋？”

伊我诚也：“阁下好记性，就是他！此人是陆军中的后起之秀，现在你的第一军山田师团任职特种训练，已经组成一支两百余人的华北特别行动部。”

冈村宁次：“我听说过这件事……你是未雨绸缪？”

伊我诚也没有答复，脸上带着笑意看着冈村宁次。

冈村宁次：“好，就这么定了，一切由你全权指挥！”

伊我诚也对冈村宁次说：“司令官阁下，请派宪兵抓捕一个名叫邹良的北平大学教授，然后将此人押送天津。”

冈村宁次：“按说，这该由你动手啊！”

伊我诚也：“北平是在您的治下，我不敢造次！”

冈村宁次微微一笑，望着伊我诚也：“将军多虑了，好吧，大战在即……此人就这么重要？”

伊我诚也：“此人精通梵文，对佛经有很深的研究，经书到手后，还得由他过目！”

冈村宁次：“好吧，我这就安排！”他将伊我诚也送到门口：“事关成败，拜托你了！”

伊我诚也：“即使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北平某大学里，邹良教授从住所墙上取下妻子的相片放入箱子里，再看看四周，毅然离开了。邹良因妻子病重，在北平沦陷前没有随大学师生奔赴西南。妻子病故后，他不愿与日本人合作，决意回到故乡渔阳。

几辆日本军车载着荷枪实弹的士兵冲进大学校园。

宪兵冲进邹良的住所，扑了个空。

北平车站里，邹良手提皮箱进入车站，上了南下的列车。一时心血来潮的邹良躲过一劫……

伊我诚也回到天津，部下报告说冈村宁次司令官发来电报，称没有抓获邹良。伊我诚也思索着对副官三木说：“邹良这个时候出走，只能是回到他的故乡渔阳……传我的命令：发电给矶谷旅团长，占领渔阳后，务必找到从北平前往渔阳的北平大学教授邹良；再给京都去电，令京都的一空法师立即出发赶到渔阳！”

安排好这一切，伊我诚也要三木随他到挂甲寺会见寺中长老。

伊我诚也两鬓斑白，犹如刀刻的脸上，生着一双鹰鹫似的眼睛。他深知天下人都想杀他，所以走到哪儿都把长相与神态几乎和他一样的三木带上。三木名为副官，其实是伊我诚也的替身，只是两人心照不宣而已。

伊我诚也与三木在挂甲寺前下了车。

三木不明白，军情如此紧急，伊我诚也还有兴趣来佛寺一游：“将军，您这是？”

伊我诚也：“三木君有所不知，挂甲寺的弘怡法师曾经是渔阳华严寺的住持……我想从他那里探听有关《华严经》的虚实。”

三木不以为然：“佛家弟子把经书看得比命还重……”

伊我诚也恶狠狠地打断了三木的话：“那我就先要了他的命！”

三木愕然地看着突然变得面目狰狞的伊我诚也。

方丈室里，弘怡法师打坐在蒲团上，闭目诵经。

伊我诚也进入室内，停留在长案前，观看着长老书写的佛经。

弘怡法师听到动静，微微睁开眼睛，问站在他身后的人：“来者何人？”

伊我诚也放下长老写的佛经：“一个你不欢迎的人……大师写的什么经？”

弘怡法师看清了来人是伊我诚也，冷冷说道：“降妖伏魔的《金刚经》！”

伊我诚也嗤之以鼻：“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大和民族是太阳神的子民，你，降得了吗？”

弘怡法师：“我佛慈悲，道不同，不相为谋！”

伊我诚也：“说得好，综观历史，日本的发展得益于支那，也受制于支那……多亏了明治维新，我大和民族才抛弃支那文化的束缚成为世界的强者。自然，强者与弱者，道不同不相为谋……”伊我诚也见弘怡法师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拾起长老手抄的佛经改变了话题：“大师书法遒劲，力透纸背，既有怀素的简约，又有东坡居士的狂放。”

弘怡法师显出鄙夷的神情：“施主言重了，贫僧浅薄，不能望大师项背！请问，你这次为何而来？”

伊我诚也审视着弘怡法师：“既然大师开门见山，我也就直奔主题……我为《华严经》而来！”

弘怡法师闻讯一惊，两眼直视着伊我诚也。

伊我诚也：“佛，有度众人之心，更有视天下人为兄弟之情。中日亲善，大东亚共荣，也符合佛的理念……日本明治维新后虽然尊奉神道，但佛的影响深远，我想借助《华严经》宣扬中日兄弟共存共荣之情，为长治久安之计，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大师曾在华严寺任过住持，如今战火很快将烧到渔阳，为了《华严经》的安全，想请大师修书给华严寺的方丈慈青，请他将经书带至挂甲寺。慈青乃大师的弟子，我想，他不会不从吧？”

弘怡法师轻蔑地看着伊我诚也：“施主数次来寺里游走，今日才露出真实用心，贫僧断然不会如你所愿！退一步讲，就是贫僧令慈青这样做，性情刚烈的慈青也绝不会就范！”

伊我诚也咬紧牙关：“找死！”

弘怡法师：“贫僧自从皈依佛门，身与心已经献给佛祖，生死早已置之度外！像施主这种动辄涂炭生灵、弱肉强食的人，早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气急败坏的伊我诚也一把扼住弘怡法师的咽喉：“你就不怕死？”

弘怡法师：“从你出现在寺里的那天起，我就做好了死的准备！”

伊我诚也低沉地从牙缝里吼出：“我就成全了你！”他手一用劲，扼断了弘怡法师的咽喉。

渔阳华严寺方丈室里，年过六十的方丈慈青敲着木鱼在诵佛经，年轻的贴身弟子清欲盘腿坐在慈青膝下，闭着眼听师父的经声。

在弘怡法师遇害的一瞬间，慈青似乎有感应，他瞪大了惊恐的双眼，用铜针挑去打结的灯花，大声念起大悲咒。

清秀的小和尚清欲惊讶地看着师父：“师父，您？”

慈青：“为师顿觉心惊肉跳，必有大事发生！”

夜深了，北平大街上闪着昏暗的灯光。从山田师团驻地走出一个身穿皮风衣的中年男子。走到大街拐角处，他借点燃烟斗的机会，扫视着身后。他一看四处无人，就快步走进街对面的电报局，把一张早已拟好的电文交给柜里。

夜空里响起发报的嘀嘀声。

军统太原站，监视日军电台的年轻姑娘截获一份日军密电，她拿着译文找到余彪：“余副站长，截获一份日军的密电！”

余彪看着电文：

命令：第一军的山田、松本师团及华北治安军四十二、四十七两个师，即日向太行出发，执行陆军本部的作战计划。

华北派遣军司令部?冈村宁次

余彪：“向重庆原文照发！”

姑娘：“是！”

余彪叫住姑娘：“给八路军渔阳站也发一份。”

姑娘：“是！”

渔阳古城，月光照着十字街口一家绸缎铺。这儿是八路军驻渔阳工作站，负责人杜原坐在柜台后面拨着算盘。一年轻男子用暗号敲着门。

杜原开了门，迎进他手下的报务员。

报务员：“杜老板，收到两份电报。”

杜原接过电文看了后，要报务员立即把这两份情报发回家里。

报务员应了一声，出门隐入黑夜之中。

夜空中响起发报的键盘敲击声。

此时，日军华北派遣军第一军的坦克、装甲运兵车在中原大道上疾驶。第一军的主力山田、松本师团，于二十一日完成了对我太行根据地的正面集结。

太行八路军根据地某师师部，敌工部李部长收到两份从渔阳发来的电文。他看着第一份落款为椰郎的电文：

二十四日，君瑞将前往太行接娘，望八叔速归。

椰郎是共产国际潜伏在日军中我方同志野狼的谐音。二十四是时间，即二十四日，日和君连在一起是日军，地点是我太行根据地，文中的八叔指的是八路军。这些意思连在一起，就是二十四日日军扫荡太行，请八路军做好防备。

李部长要通了总部的电话：“首长，我接到两份情报，都证实了日军第一军的山田、松本两个师团及华北治安军两个师，将于二十四日向我根据地发起进攻。”

电话里传来首长的声音：“情报确切？来源？”

李部长：“一份是军统太原站发来的，他们与我们有合作关系；一份是代号‘野狼’的共产国际同志发来的，他现潜伏在日军中。”

首长：“这个人可以信任吗？”

李部长：“这是延安不久前给我转来的关系。”

首长：“你提供的情报非常重要，总部研究后答复你！”

八路军总部根据情报与已经掌握的情况，做出总部转移，各主力部队跳出敌人包围圈在外围作战的部署。

五月二十一日深夜，辽县日军营地。这里正集结着日军一支两百余人的队伍，士兵们身着整齐的八路军军装，携带着日军中最精锐的武器。队伍前面放着罩着炮衣的六尊九七式中迫击炮、四挺九二式重机枪，每六人配备一挺歪把子轻机枪。紧靠海龟纯夫中佐身边的两名士兵，背上背着无线电台。

华北特务机关长伊我诚也少将，在随从的簇拥下向队伍走来。

海龟迈出队列，走向伊我诚也。

伊我诚也走到海龟身边，望着一身八路军指挥员打扮的海龟，再看着月光下整齐待命的队伍，他夸赞道：“海龟君，不错，你记住，今天是二十一号，三天之后发起总攻，你务必在这三天内找到八路军的总部并消灭它！”

海龟：“是，将军！”

伊我诚也：“你虽然深入敌营，但并非孤军作战。冈村司令已经下令，第一军的航空兵、炮兵听你指挥，就连山田师团的部队，也随时支援你！”

海龟非常感动：“属下决不辜负将军厚望！”

伊我诚也：“我一旦接到八路军总部准确地址的情报，就会向你通报！”伊我诚也注视着海龟：“海龟君，功败垂成，在此一举！”

海龟两眼闪光：“感谢将军！”他向伊我诚也敬礼，然后命令部队出发。

惨淡的月光下，化装成八路军的日军华北特别行动部，在汉奸特务的带领下，悄无声息地快速向我根据地进发。由于其着装与八路军无异，大部分士兵都会说简单的中国话，又专门选择僻静的道路行军，因此很快就深入到我根据地纵深地带。

八路军某主力旅为查清敌情，命令旅部侦察连向日军结集地运动，并寻机消灭它的指挥部。进入二一〇〇高地，前面不远就是辽县的地界，连长示意一排长李雄过来。他看着李雄，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李雄看出连长心里有事：“有什么就说！”

连长：“李雄，这次反扫荡结束后，你的工作要调动！”

李雄感到诧异：“谁的命令？”

连长：“旅部的。政委亲自下令，调你到渔阳，协助杜原工作。”

李雄：“没得选？”

连长：“没得选！说你身怀绝技，反应敏捷，能适应复杂的工作环境……说实话，我舍不得你这个侦察英雄走！”

李雄：“搞地下工作，不是我的强项……”他突然停住了，两眼紧盯着前方，并用手势要身后的部队停止前进。他指着远处：“连长，你看！”

连长顺着李雄手指的方向，看到林子外悄无声息地走来一支队伍，看着装与装备像是自己人。他掏出枪来，命令部队四下散开，提枪迎了上去。

海龟在汉奸特务的带领下，率领日军华北特别行动部深入到离郭家峪不到二十里的二一〇〇高地，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成建制的八路军队伍，他要队伍停止前进，迎向向他走来的几个人。

海龟默默打量着眼前的人，眼睛的余光也扫描到隐藏在树林里的八路军战士。他命令军曹率先发问：“口令？”

连长回答：“保家！回令？”

海龟脱口而出：“卫国！”

连长收起枪走上前来：“你们是哪部分的？”

海龟：“总部的，侦察敌情，从辽县返回！”

连长盯着罩上伪装衣的迫击炮与重机枪，还有士兵背上背着的电台，打眼一看只有两百多人的队伍：“不愧是总部直属部队，最多一个加强连，配备这么精良的武器，还有电台！”

海龟：“保卫总部的安全，重任在肩！”

虽然对方的回答滴水不漏，连长仍然有些诧异地盯着眼前的人：“说得也是……警卫团的大老王，没跟你们在一起？”

海龟犹豫了一下，很快回答：“没有，听说他执行的是另外的任务！”

连长笑笑，关切地说：“总部命令主力部队转移，你们赶快回去吧，晚了就赶不上了！”

海龟：“我们出来几天了……现在总部的位置？”

总部所在地是最高机密，连长没有回答：“你应该知道，去找吧！”

李雄打量着这支身着新军装、穿戴整齐、装备各种轻重武器的队伍，心里生出一个个疑问：部队已经一年多没有换装了，进入初夏还穿着土布做的棉衣；再看装备，六尊九七式中迫击炮、四挺九二式重机枪，每六人还配备一挺歪把子轻机枪，八路军的一个主力团目前都还没有这么多精良的武器！更令李雄奇怪的是，战友们相见，不论认不认识，大家眼里都是亲切、真诚的喜悦，而这些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却是凶狠、警惕的，大有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之感。

连长与海龟道别后，两支部队往不同的方向出发。

李雄追上连长，望着渐渐远去的海龟率领的队伍：“连长，刚才那些人……不对劲！他们说出来几天了，而口令却是今天才换的！”

连长：“我早就察觉了……总部警卫团一连长大老王是出了名的战斗英雄，牺牲了快两个月，说他正在执行另外的任务……要么那个人真不认识老连长，要么就是在撒谎！”

李雄：“身为总部直属部队，背着电台，还向你打听总部的位置……连长，多个心眼好！”

连长：“我们的任务是侦察敌人的动向，寻机歼灭他们的指挥部……这些人说是不是，说不是又是……打，怕误伤了自己人，不能打；放，疑点太多，放走他们我心不安！我看这样，你骑上我的马，赶快返回旅部向旅长报告！”

李雄飞身上马，正要扬鞭，连长猛然大吼一声：“回来！”

李雄勒住马，不明所以地看着连长。

连长：“所有部队都在转移，现在无法查证他们的身份！如果……如果我们的猜测是对的，总部就有危险！为防患于未然……”

李雄没有听懂连长的话：“未然是什么，还要防它？”

连长瞪了李雄一眼：“废话，我后悔没让你在陕北公学多读一年书就找政委把你要回了部队！把你的那个排带上，直奔虎头山下的麻田峪口，那儿是总部撤退的必经之地！”

李雄：“就一个排？”

连长：“你这个大名鼎鼎的小李飞刀怕了？关键时刻亮出你的刀来，以一当十！”

李雄向战士们吼道：“一排的，出列！”

连长抓住李雄的马缰：“随机应变！防患于未然……就是在危险出现前，想好解决和对付它的办法！”

李雄：“懂了！”他对战士们喊道：“一排的全体都有，跟我走！”

二一〇〇高地附近的一个村庄，驻扎着我八路军某旅旅部。

旅部大院里的人忙碌着在做转移的准备。

旅长、政委、参谋长，还有作战参谋萧寒站在军用地图前。

政委：“旅长，各个团都不愿意撤走，纷纷请战。”

旅长：“请什么战？乱弹琴！总部的命令必须坚决执行！”他指着地图问参谋长：“参谋长，你看我们旅如何行动？”

参谋长：“总部的意思是要我们旅撤到乔家沟……”

旅长问萧寒：“萧参谋，你的意见呢？”

萧寒看着地图：“乔家沟地势平坦，面对日军的机械化部队，我们防御与进攻都很难……我看不如撤到离乔家沟只有二十里的大阳沟，那儿山高林密，山谷里道路狭窄，日军机械化部队的优势发挥不了，相反我们什么时候想打就打，想走就走！”

旅长：“你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政委，把我们的想法立即报告总部；参谋长，你通知各团进驻大阳沟；萧寒，你去通知旅部直属队，听我的命令出发！”

萧寒：“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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