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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浴血太行小说:渔阳血 作者:辛十三郎 更新时间:2024/7/7 11:32:46 二一〇〇高地,海龟隐藏在草丛中,用望远镜观察着村里,发现不时有穿军装的人进出。他叫来身边的一名士兵:“你,进村看看,这是八路军的什么部队。千万不要暴露身份和惊动他们,快去快回!” 伪装成八路军的日军士兵在村里转了一圈,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村里到处都是在做转移准备的八路军战士和实施坚壁清野的老百姓。日军士兵路过一座大院,没有发现院内的八路军旅部,他在往回走时,进入村边茅厕。 茅厕内有一当地村民在解便。这名士兵的穿着引起村民的注意,一两年来,还很少看见穿得如此整洁的军人。 日军士兵见村民老在注意自己,为了不暴露身份,他主动与村民交谈:“老乡,为了抗战,蒋委员长说了:地不分东西南北,人不分男女老少,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在茅厕内宣传抗日,村民从未遇到过,他诧异地盯着此人。 日军士兵不语了,在拉屎的过程中他拿出一张手纸,这引起了村民的注意。 由于日军封锁,根据地的物资非常缺乏,无论是村民还是战士,解便后都是用草或树叶擦擦了事,有的还专门备有一根用来刮屎的小木棒。村民怀疑了,再看士兵身上的着装,虽然是八路军的军装,衣服上也满是污渍与尘土,但衣料的质地比较新,不像我军战士军装那样粗糙和打满补丁。 村民:“同志,你是哪个部队的?” 日军士兵没有想到村民会问这样的问题,随便编了一个部队番号:“总部特别行动部!” 待日军士兵离开后,村民悄悄尾随在他后面。 在二一〇〇高地,村民看到高地后面隐藏着黑压压的一群人。 村民赶紧跑回村里,迎面碰到正在巡视旅部各直属队做撤离准备的作战参谋萧寒。他急切地问萧寒:“萧参谋,你们总部有没有特别行动部?” 萧寒觉得奇怪,总部只有警卫团:“没有!” 村民:“怪了,刚才有个人说他是总部特别行动部的!” 萧寒警惕了:“人在哪儿?” 村民:“在村头!” 萧寒注意了:“去看看!” 两人赶到村头,早已没有人了。 村民带萧寒进入茅厕里,指着扔在粪坑里的手纸:“你看,他用这个!” 萧寒感到惊讶,在他的记忆中,解便用手纸仿佛是很遥远的事情:“那人穿的什么?” 村民:“和你一样,但军装的布料很新……” 八路军虽然是国军序列,但蒋介石一直拖欠薪饷、装备,已经进入初夏,部队还穿着自己生产的土布做的冬装。 萧寒追问:“他说话的腔调呢?” 村民:“像骡子学马叫!” 萧寒:“你还看到什么?” 村民:“离村子几里地的高坡后面,有他们的部队。” 萧寒:“多少人?” 村民:“看不清,黑压压一群人!” 萧寒:“快,带我去!” 萧寒在村民的带领下来到二一〇〇高地,悄悄接近海龟率领的部队。他从罩在重武器上的伪装识别出是六门迫击炮和四挺重机枪,还有两部电台,士兵肩上扛着不少歪把子机枪。现有八路军的部队,就是一个团也没有装备这么多的轻重武器和电台!他跑回旅部,向旅长报告这一情况。 旅长命令萧寒立即查清他们的身份。 萧寒:“所有的主力部队正在转移,怎么查?我们旅也马上就要离开这儿了。还有,士兵身上的军装都是清一色新洋布打的夏装!” 旅长:“夏装?我们一年多没有换装了……如果是敌人的话,还没有发现我们,目标很有可能是离这儿几十里地的总部!”他命令刚走进门的文书李磊:“李文书,赶快叫电台呼叫郭家峪总部,还有黄桥军工部!” 李磊重复着旅长的话:“郭家峪、黄桥。”他立即赶到电台的所在地,叫电台人员赶紧打开已经装箱的电台,紧张地呼叫。 报务员一直在呼叫,郭家峪与黄桥都没有回应。李磊向旅长报告:“报告旅长,总部和黄桥没有回应!” 旅长急了:“萧寒,你带领警卫连前去查清情况,如果是敌人就坚决肃清。总部有危险,你立即出发。完成任务后到三十里外的大阳沟会合!” 萧寒叫着站在门外的警卫连连长:“赵连长,快,集合队伍跟我走!” 旅长大吼一声:“回来!”他命令在等待接受任务的刘团长:“老刘,警卫连都是轻武器,把你们团的机枪调十挺给萧寒,连同射手弹药!” 刘团长:“我的家当只有这么多,你全调走了,我拿什么掩护全旅撤退?” 旅长发怒了:“总部的安全比什么都重要,快去!”他再次叮嘱萧寒:“多带些手榴弹!靠你了!一切由你相机行事!” 李磊偷偷溜进旅部附近一家房屋,从炕洞里取出电台发报。此人两年前在太原入伍,因他有文化做事又干练,被调到旅部做了文书。实际上他真名叫山口一郎,是奉华北特务机关之命打入我军的日本间谍。 电波在空中传递: 八路军总部在郭家峪,黄桥是军工部所在地。 伊我诚也在辽县日军大本营得到这个情报,立即通过无线电告知了海龟。 海龟迅速在地图上查到郭家峪和黄桥。他立即将队伍一分为二,一队由名叫益子的队长带领前往黄桥,他带队去郭家峪。 萧寒带领警卫连火速赶到村外的二一〇〇高地,日军已经离开了。他判断这支不明身份的队伍是奔郭家峪和黄桥去了。他手里只有一个连,不能分兵,保卫总部要紧!他命令部队,目标郭家峪,火速前进。 郭家峪正面的开阔地,八路军总部数以千计的人员分成几路,迅速向山里转移。海龟抢占了制高点,用重机枪与迫击炮向我军开火。 萧寒听到远方传来激烈的枪炮声,立即跑上附近的高坡察看周围的地形,迅速测算出郭家峪离这儿的直线距离不到十里。他命令战士们除了武器弹药,丢弃身上其他的东西,轻装前进。 郭家峪前面的虎头山,日军的炮火已经打到山上,炸得山石树木在空中横飞。掩护八路军总部的警卫部队在前面开路,保护赤手空拳的文职人员突围。 海龟用望远镜观察着突围的八路军队伍,看到很多背包挑担的文职人员,分析出这正是八路军的总部。他用电台呼叫山田师团向郭家峪方向收缩靠拢,同时命令部下向在开阔地行军的队伍开火。 面对突然出现的阻击和猛烈的炮火,八路军副参谋长左权当机立断,决定分兵突围:他率司令部和北方局机关人员为第一纵队,沿清漳河以东由南向北突围;**率野战政治部直属队和党校、新华日报社为第二纵队,向东面突围;后勤部门为第三纵队,由杨立三率领,向东北角冲出重围。 海龟发觉八路军分路突围的意图,呼叫山田师团迅速收缩合围圈,炮兵用火力封锁住麻田峪口。 密集的炮弹打向突围的人群,海龟阵地上强大的火力网压得突围的八路军趴在地上抬不起头。 掩护总部突围的警卫部队,从两翼强攻日军阵地,无奈日军居高临下,用重武器封锁住狭窄的山谷,战士们纷纷倒在前进的路上。师敌工部李部长用望远镜观察到阻击总部突围的人身穿八路军军装,他从地上跳起来,摘下军帽向高地上喊叫着。 一阵枪响,李部长倒在地上。随他而起的八路军战士也纷纷中枪,倒在他身上。 萧寒带领一百多人的警卫连赶到已经被日军炮火打成一片火海的麻田峪口。 麻田峪三面是山,日军用猛烈的火力封锁着唯一的出口。 萧寒大声地吼叫着:“迅速占领日军身后的高地虎头山。同志们,我们早到一分钟,总部冲出包围圈就多一个机会!” 警卫连在萧寒的率领下,一阵风似的奔向虎头山。 虎头山上,尽是坚硬的岩石,只有悬崖边有棵大树。萧寒命令战士们架好机枪,他隐身在树后,看到了在半山腰指挥作战的海龟。他让警卫连连长赵凯给他一支步枪。 赵凯拿过一支步枪,把子弹推上膛交给萧寒。 萧寒瞄准海龟,开枪了。 这一枪,将海龟的军帽打掉了。海龟赶紧躲到壕沟里。 萧寒恨恨地看着海龟身影消失的地方,遗憾地对赵凯说:“打高了一点儿。要是狙击手陈志在就好了,一枪就崩了他!”他察看着日军的阵地,警卫连虽然居高临下,但不易有效地歼灭隐藏在石头后面和蹲在临时挖掘的壕沟里的敌人,只有用猛烈的火力压住他们,让总部快速通过。他命令用机枪压住敌人,把日军的火力吸引过来。 赵凯将十挺机枪一字排开,萧寒指着日军的阵地:“打,狠狠地打!” 海龟拾起被萧寒一枪打掉的军帽,惊讶地望着枪洞,猛然听到在他身后响起的激烈的枪声。他气急败坏地命令日军掉转枪口还击。 萧寒及时出现,用火力压住日军,迅速扭转了总部极度危险的局面,大队人马冲向日军的封锁线。 萧寒看到日军的火力被吸引过来,对赵凯吼着:“压住敌人的火力,死死地拖住他们!” 海龟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目测着虎头山的距离,然后用电台向炮兵报告虎头山的坐标。须臾之间,炮弹如雨点般落在虎头山上。 萧寒吼叫着,抱着机枪滚到半坡,还活着的战士学着他的样子带枪滚了下来。 日军的炮击刚一停,萧寒带着机枪手跑步抢上山头,他把还能打的机枪两挺编为一组,各组从不同的地方向日军射击,打一会儿换个地方,这样既能减少牺牲,又会使敌人搞不清山上到底有多少人。他说:“同志们,太阳快落坡了,坚持到天黑就是胜利!” 虎头山上再次响起的枪声激怒了海龟,他用电台向炮兵吼叫:“把虎头山从坐标上给我轰掉!” 密集如雨的炮弹飞向光秃秃的虎头山,炸得地动山摇。在这悲壮的时刻,战士们为了让总部突围,用自己的生命与鲜血,筑起新的长城:机枪手牺牲倒下,受了重伤的战士顽强地扑向机枪,继续射击;断了胳膊断了腿的战士,怀抱着弹药挣扎着爬向机枪手,为他们提供弹药;还能动的战士,揭开手榴弹的盖子,将冒烟的手榴弹向日军扔去…… 日军的火力再次被压住了,这支装备有各种轻重武器、自誉为不可战胜的华北特别行动部,士兵们躲藏在壕沟里不敢露头。海龟透过石头的缝隙,无奈地仰望着一个个打得他抬不起头来的八路军战士。 紧贴在地上躲避敌人炮火的八路军,一听日军的机枪哑了,从地上一跃而起,成百上千的人像一股洪流,冲出峪口。 海龟命令几挺机枪原地牵制住山头上八路军的火力,他率领其他士兵追杀突出重围的八路军。 在这关键时刻,小李飞刀李雄带领一排战士赶到峪口。峪口深且狭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海龟率部进入峪口,小李飞刀认出了是化装成自己人的日军,他命令战士们把敌人放进来拴紧口袋再打。 海龟见峪口里道路崎岖难行,就命令带路的汉奸上前侦察,日军士兵原地待命。小李飞刀隐藏在草丛里,待几个汉奸走出海龟的视线向他走过来时,他突然跳了起来,两把短刀从袖子里飞出,直刺进走在前面的两个汉奸的咽喉。走在后面的两个汉奸刚掏出枪来,只听嗖嗖两声响,小李飞刀接着飞出两刀要了他俩的性命。剩下一人转身想跑,小李飞刀从后面抓住了他。 小李飞刀从死去的人身上拔下刀,对汉奸说:“要想活命,照我说的做,告诉鬼子,峪口里平安无事!” 汉奸吓破了胆,结结巴巴地喊了一声。 小李飞刀用刀在他头上猛敲一下:“使出你吃奶的劲!” 汉奸用足了劲:“太……太君,前方平安无事!” 海龟听到汉奸的喊声,命令部队出发。当他的部队完全进入峪口里,两边山崖上猛然射出密集的子弹,走在前面的十几个汉奸纷纷倒在地上。日军士兵立即四下散开,寻找可以架机枪、立迫击炮的地方。无奈地无三分平的峪口里,找不到架重机枪的地方,更别说将六门迫击炮一字排开了。山崖上射来的子弹,弹无虚发,只听枪响,看不到开枪之人,日军士兵只有原地找掩护躲藏起来,再难前进一步。 海龟目测着两边的山崖,用电台呼叫炮兵,他刚报出坐标,军曹告诉他,自己的部队全部在炮火打击的范围之内。海龟恨恨地扔下话筒,咬紧了牙盯着两边的山崖。 小李飞刀望着渐渐隐入远处山林中的我军突围人员,轻轻地松了口气。敌人虽然被压制住,但战士们用的武器都是适宜近战的驳壳枪,整个排只有一挺捷克轻机枪。他命令战士们节约子弹,等敌人露头才打,尽量拖住敌人。 虎头山上,一颗炮弹落在萧寒身后,他被气浪抛向空中,再重重地落在地上,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萧寒惊醒了。他挣扎着坐了起来,茫然望着四周,到处是硝烟与燃烧的火焰,地上躺满了牺牲的战士。他痛苦地轻声喊着:“还有人吗?” 身边有个人动了一下,是警卫连连长赵凯。 赵凯被爆炸声震晕了,他拍打着身上的尘土:“首长,你没受伤?” 萧寒站了起来:“还好,你呢?” 赵凯:“好像没事!” 萧寒:“看一下,还有没有人活着!” 萧寒与赵凯察看着周围,一百多名战士的警卫连,只有他和赵凯还活着。 萧寒流泪了…… 天快黑了,虎头山周围静得可怕,总部突围的人员、阻击的日军都不见了。两人下了山,到处是倒在敌人枪下的同志,他们流出的血,把大地染红了。 突然,一声轻微的**惊动了萧寒,他找到声音发出的地方,从烈士们的尸体下扒出一个人,是师敌工部的李部长。 萧寒紧紧搂着李部长:“李部长,你……” 李部长右胸中了一枪,胸脯上的衣服被血染红了。萧寒撕下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 李部长:“萧寒,在虎头山上阻击日军的……是你?” 萧寒:“是,旅长发现日军偷袭总部,命令我带警卫连增援!” 李部长:“多亏了你……日军化装成我们的人,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奇怪,日军怎么会知道总部确切的位置?” 李部长是师里专门搞情报工作的首长,既然他都不清楚,萧寒更无法回答。萧寒关心总部的安全:“首长,总部突围了?” 李部长:“大部分冲过去了!非常惨烈……”他望着牺牲的八路军将士,痛苦地说:“左权参谋长牺牲了!眼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笔血债……” 萧寒咬着牙:“血还!” 赵凯在日军构筑的工事里发现一个受了枪伤的日军士兵,他把机枪对准了日本士兵。萧寒把他的枪口拉向一边,观察着这个腿上受了伤的日本士兵:身材魁伟,长得腰圆臂粗。萧寒问:“你们是什么部队?有多少人?指挥官是谁?部队往哪儿去了?” 赵凯拉开枪栓:“小鬼子杀了我们那么多人,别和他废话!” 萧寒再次将赵凯的枪口拉开,问日本士兵:“你叫什么名字?任何职务?” 这个装扮成八路军的日本士兵名叫渡边一夫,是日军华北特别行动部的少佐。他隐瞒了真实身份:“渡边一夫,普通士兵。” 萧寒注意到这个日本士兵左眉下有一道刀疤:“渡边一夫,八路军优待俘虏,我不会杀你……我只想知道是谁指挥你们这支队伍对我军进行偷袭?” 渡边一夫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是海龟纯夫中佐,至于我们嘛,华北特别行动部,是陆军精英中的精英!” 萧寒脑海里闪现出那个被他一枪打掉军帽的日本军官:“我放你回去,你告诉海龟纯夫,有一天,我会将你们华北特别行动部和海龟纯夫全部消灭!” 渡边一夫怀疑地盯着萧寒:“就凭你?” 萧寒:“是的,我,和我身后千千万万中国人民!” 赵凯向渡边一夫猛吼一声:“滚!” 李部长看着渡边一夫仓皇离去的背影,叮嘱萧寒:“记住海龟纯夫和他的华北特别行动部!” 萧寒和赵凯架起李部长,走向接应地大阳沟…… 报社总编办公室里,焦剑读到这里戛然而止,总编办公室里一片沉寂,在座的人都被这血写的史实惊呆了。 一编委追问焦剑:“没有啦?” 焦剑收拾好散乱的稿纸:“作者写到这儿停笔了!” 一女编委克制着没有掉下眼泪:“悲壮……不可思议!” 已过不惑之年的副总编用笔敲着桌子:“这个萧寒是什么人?” 老总编盯着副总编:“我通过在八路军总部工作过的人查到萧寒当年的情况,他是北平的进步学生,一九二六年奉命考入黄埔军校;北伐时他已经是叶挺手下的一个连长,攻下武昌后,他亲手砍下城门上吴佩孚的帅旗;南昌起义,他所在的连队奉命打响第一枪,后随起义部队上了井冈山;红一、红四方面军会师时,他作为交换干部,被**任命为总部军事参谋……能见诸文字的资料仅此而已。诸位,如果他说的是事实,一九四二年五月发生在太行山的战事,将永远是八路军人心里的痛……遗憾的是,萧寒没有留下联系方法,不能确认他写的真实性;再有,党有党规,国有国法,像这样的史实应提交有关方面审定。萧寒可能预见到这一点,说所写的东西仅提供给研究历史的人参考。他在附在稿件后面的信中说,他已老矣,恐不久于人世,过去的经历时时浮现在眼前,如鲠在喉,不吐不快!他还指出日军偷袭八路军总部意在夺取渔阳,以实现更大的阴谋……” 副总编疑惑不解:“这么说来,日军偷袭八路军总部与前面讲到的日军实施‘BS计划’有关?” 女编委:“萧寒这个人不简单,我很想破解他留下的悬念!” 老总编:“焦剑,找到萧寒,解开这个谜!” 焦剑整理着手里的稿件:“只要他在,我会的!” 人散了,老总编叫住焦剑:“一九四二年渔阳一定发生了什么,你想办法解开这个悬念!” 焦剑回到办公室,叫来通联部的小李,要她通过民政部门查找萧寒这个人,另外到军区去查证一九四二年驻扎在渔阳地区的是八路军一二九师哪支部队。 深秋的蓉城,天阴沉沉的,下起了小雨。 焦剑为搞清楚伊我诚也和海龟纯夫为何许人也,骑自行车来到省档案馆。在管理人员的帮助下,他从浩如烟海的文献、资料、档案中查找他感兴趣的东西。 在一本由日本防卫厅战史室出版的《华北治安战》书中,焦剑查到了一九四二年日军有支益子别动队,特别行动部的编成,有将校四名、下士官兵一百〇二名、雨宫宪兵曹长率领的中国特务工作队十八名,总员一百二十四名。其全员身着八路军军装,同时配备有重机枪和无线电台。在主力作战开始前三天的五月二十一日,装扮成八路军在夜幕的掩护下从辽县出发,深入八路军驻地偷袭八路军总部。这与萧寒那封信所写内容基本相符。 焦剑翻阅着发黄的报纸,没有找到伊我诚也与海龟纯夫的名字以及有关他们的信息。 在一本由日本外山操编著,芙蓉书房一九八一年出版的《陆海军将官人事总览》书中,有这样的介绍: 伊我诚也少将:帝国皇军华北特务机关长,曾任关东军司令部副官,第三十联队联队长。皇军占领支那平、津后,他参与安排、组建华北政府。因战功累累,曾获四级金勋章。 海龟纯夫大佐:出身于贵族世家,战前就读于军事学院,是帝国陆军的后起之秀…… 日军官方称伊我诚也一九四二年“战病死”;海龟纯夫,日军宣称其同年在中原渔阳执行任务时失踪。 书中关于伊我诚也和海龟纯夫的记载,虽然只有只言片语,但焦剑总算找到了有关这两人的信息。 在一份一九四二年冬季出版的《新华日报》上,焦剑注意到这样一条报道: 一九四二年秋,八路军某部为保护一部佛教重要经典,派出一支小分队在中原渔阳地区与日寇展开殊死血战,在做出重大牺牲后胜利完成任务,同时还击毙日军指挥抢夺佛经的指挥官。 焦剑立即在采访本上记下:一九四二年秋;中原渔阳;八路军小分队;佛经;击毙日军指挥抢夺佛经的指挥官…… 时间、地点与海龟纯夫在渔阳失踪吻合,焦剑大胆地设想:被我军击毙的日军指挥官是海龟纯夫! 但这只是设想,需要求证。 焦剑带着摘录的资料走出档案馆,骑车回到报社大楼。寒风中夹着细雨,扑打在他的脸上,淋湿了他飘逸的长发、身上的皮风衣。望着阴沉的天空,伊我诚也与海龟纯夫两个幽灵般的人物,一直纠缠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焦剑进入报社大楼,迎面碰到小李。 小李说她查遍了省市的民政部门,没有一个叫萧寒的复转军人。她拿出一份已经登记好的稿件,说这篇来自香港的特稿值得一看。 焦剑发现小李脸上隐隐有泪痕,他不解地问小李什么意思。 小李扬起她手里的稿件:“这儿有你要找的萧寒……” 焦剑:“你说什么?萧寒!” 小李:“对,还有什么伊我诚也、海龟纯夫!” 焦剑激动了,从小李手里接过稿子走进办公室坐下,他展开信笺,首页一行大字映入眼中——“为了忘却的回忆”。 文章很长,有十几页,作者用第一人称叙述,情真意切。 …… 我叫孙绮梅,出身于山城重庆一个书香世家。父母中年得女,视我为掌上明珠。 一九四二年一天,我从学校归来,风风火火地跑进客厅,大声叫着:“我回来啦!” 客厅里,我的父亲、两个哥哥和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交谈,听到我的声音立即停了下来,望着旁若无人的我。 家里来了客人——?一个穿着剪裁得体西服的男子。 尽管此人西装革履,身上却在不经意间展现出军人的气质和大后方男孩子缺少的阳刚之气。他的年龄与大哥一样,身高与相貌却是大哥、二哥不能比的。总之,他是属于那种女孩子一见就倾心的男子…… 父亲含笑地看着我对客人说:“这就是我的小女儿孙绮梅,也是你远房的小表妹……绮梅,过来,他是你八外婆的孙子,名叫余彪,刚从前线回来述职,你应该叫‘哥哥’。” 我本属于性格外向的人,不知为什么一见到余彪,竟然有了几分羞涩。 “我要换衣服……”我向余彪点头示意之后,回到自己的房间。 吃晚饭时,家里特意添了许多菜,父亲还拿出一瓶珍藏多年的好酒。席间,余彪几乎不说话,吃得也很少,父亲问一句他答一句,从不多嘴。 大哥问余彪:“你在哪个部队?” 余彪犹豫了一会儿:“我所在的部队是保密的,不能对外讲。” 大哥不高兴了:“你把我们当外人了?” 余彪急得涨红了脸:“不是,我是……” 大哥生气了:“什么不是、我是的,我看你就是!” 我替余彪解围:“大哥也是,该问的不问,不该问的偏要问,家有家规,国有国法,他身为军人,当然有他的难言之隐!” 余彪感激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我俩第一次四目相对,我才发现余彪眉宇间有着一股英气。 饭后,余彪告辞要走。两个哥哥早就先溜了,父亲要我去送余彪。 山城重庆,已是万家灯火。夜色,把白日里的满目疮痍掩盖了。 我和余彪走在坡坡坎坎的路上,我有意引他说话:“爸说你是回来述职的?” 余彪:“嗯。” 我随意地问他是不是经常回来述职。 余彪非常健谈,说话的语速也很快:“不,一般一年一次。其实,按职务轮不到我,我的上司听说我外婆病危,要我替他回重庆述职,顺便看看家里。” 我想起在家吃饭时他沉默不语,便问他在我家里时为何闭口不语。 余彪:“你父亲是大知识分子,两个哥哥也是有学问的人,我怕班门弄斧、弄巧成拙。” 我笑了:“有时沉默是金……哎,你家里人还好吧?” 余彪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南京陷落时,家里的人都被日本人杀害了,外婆回重庆探亲,才幸免于难。” 我抱歉地说:“对不起,我问了不该问的事,让你伤心了!” 余彪:“都过去了,我是军人,早就把恨记在心里了!” 我很想知道他的过去:“说说你!” 余彪:“我?是九死一生的人,好几次都是从鬼门关爬回来的……” 我惊讶了:“讲给我听听!” 余彪:“还是不讲的好,回忆起那些往事,我就心痛……” 我不再强求,两人一时无语,默默走着。 到了该分手的时候,我突然生出一种感觉:“余彪哥哥,我总觉得从前我们见过,我俩好熟好熟,熟到可以无话不谈的地步!” 余彪:“我有同感!” 我向余彪伸出手:“再见!” 余彪:“还能再见?” 我笑了:“你太悲观了,想要见我,随时可以来!” 余彪握住我的手久久不放,他身上的暖流,通过他的手流到我的身上,我甚至感觉到了他的心跳……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一见钟情吧。 那天以后,余彪再也没来过。我发现自己几乎无时不在想他,由于想得太多、太久,他的面容已经在我心里模糊了…… 一天,我靠在阳台的门廊上,郁郁寡欢地望着阳光下的秋景。 父亲问我:“梅儿,高中毕业了,你打算是上大学,还是做点儿别的?” 我在想余彪,突然冒出一句:“我要参军!” 这句话把父母吓坏了,不停地劝我。 其实,我哪儿是想参军,潜意识是想到部队去找余彪。人们说心有灵犀感觉会相通,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我认定是余彪打来的,不让父亲去接。我拿起话筒一听,果然是他那略带磁性的声音。 余彪向我告别,说他马上就要上前线了。 我急了,迫不及待地问他在哪儿。 余彪说他在江边。 我哭了,几乎吼着说:“重庆的江多得很,你不说在哪条江,我上哪儿去找你?” 余彪听到话筒里我的哭声,说他在望龙门。 我心急火燎地赶到望龙门,果然在江边看到一个孤寂的身影,是我既熟悉又陌生的他。我不顾一切地跑过去,扑在他身上。 余彪愣了一下,随即紧紧地抱着我,吻去我脸上的泪。 我突然笑了,含着泪问他为什么失踪了,这么久不来见我! 余彪真诚地说怕我的影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他是军人,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爱情、家庭对他来说,既不能承担责任,也尽不了义务,所以他不敢想。 我明白了他的心意,说:“哥哥你错了,自古英雄与美女惺惺相惜,只不过你别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了。要像项羽那样,和虞姬既然不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那就在乌江边悲壮地生离死别!” 余彪眼里泛出了泪光,轻轻吻着我的额头,小声在我耳边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那天大哥问我是什么人,在哪个部队,我没敢讲……现在告诉你,我是军统太原站的上校副站长。” 听他这么一说,我一点儿也不惊奇,明确地告诉他:“现在是国共合作共同抗战,我在乎的是你,不在意你是谁的人。只要你做事对得起良心,我就相信你!” 余彪指着滚滚东去的江水,说他生于斯长于斯,决不会做有辱人格的事情…… 我感动了,含着泪说:“那就好,我等着你回来!” 余彪说他的工作与身份很特殊,不能写信、打电话,希望我理解。 我认真地点点头,告诉他我会做到的。 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驶来。 余彪走了,在跳上来接他的吉普车的一刹那,我看见他眼里闪烁着泪光。男人并非无情,只是未到动情时。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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