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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幸子其人3小说:渔阳血 作者:辛十三郎 更新时间:2024/7/17 18:49:21 老人指着面前的蒲团要焦剑坐下,然后提起一把茶壶,往一个土盏里倒上茶水:“请用茶!”接着问道:“来干什么?” 焦剑本来可以简明扼要地回答,但他来渔阳调查与老人毫不相干,倒是华严寺的事情,也许问得着。 焦剑:“师父……” 老人打断了焦剑的话:“别叫我师父,我愧为人师!” 焦剑:“那……如何称呼您呢?” 老人:“我比你年长,就叫我老人家好了。” 焦剑立即改了口:“老人家,您在寺里的日子不短吧?” 老人默默点点头。 焦剑:“很多过去的事情,都经历过?” 老人:“可以这么说!” 焦剑:“当年收藏在华严寺的经书,是什么样的佛经?为何日本人想要夺取?您,想必知道吧?” 老人叹息一声:“略知一二……可惜慈青大师早已圆寂,只有他才能给你说个明明白白!” 焦剑:“那日本人的‘BS计划’是什么?” 老人睁大眼睛望着焦剑:“你,打听这些,什么意思?” 焦剑:“因工作需要。” 老人眼里流露出疑惑的神情:“你是干什么的?” 焦剑:“记者。” 老人:“记者?这些事情已经过去几十年了……” 焦剑:“正因如此,我想了解它的真相。” 老人不再开口,焦剑看他不愿回答就换了一种方式:“老人家,您在寺里多久了?” 老人:“我在寺里修行三十余年。” 焦剑:“就在这洞里?” 老人点点头。 焦剑惊讶了,达摩面壁九年,需要何等坚强的意志。老人竟然在洞中面壁三十余年!难道他就不食人间烟火? 老人看出焦剑的心思,淡淡说道:“饿了有山里的野果充饥,渴了就饮这洞里的泉水,偶尔也会到殿里去拿些供品解馋。” 焦剑:“那渔阳呢?” 老人:“一九四二年起,我就在渔阳。” 焦剑一算时间,抗战时他正在渔阳。伊我诚也死于浪子燕青之手,当时应该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也应该知道。还有,日军华北特别行动部的海龟纯夫出现在渔阳,也不是件小事。 焦剑看着老人明亮的眼睛:“那伊我诚也、海龟纯夫这两个日本人,您该知道吧?” 老人迟疑片刻才应道:“听说过……” 焦剑紧紧追问:“日本军方宣布伊我诚也是战病死,海龟纯夫在渔阳失踪。” 老人脱口而出:“胡说,伊我诚也为浪子燕青所杀,海龟纯夫是我……”说到此处,老人突然停住。 焦剑惊讶地看着他,事隔这么多年,他依然记得伊我诚也死于浪子燕青之手:“是我、我什么?” 老人:“是我……渔阳的人击毙!” 焦剑:“浪子燕青是什么人?” 老人:“当年名震江湖的一位侠客!” 焦剑兴奋了:“您能不能说详细点儿?” 老人沉默了一会儿:“四十多年了,记不清了……你,就为此事而来?” 焦剑:“不仅仅如此,我在找一个叫萧寒的人,还有余彪!” 老人眼里闪出一丝光:“你找他们干什么?” 焦剑迫切地问他:“你知道他们?” 老人:“听说过……”老人眼里充满了敬佩之情:“浪子燕青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人物,他杀了伊我诚也,渔阳的人没有不知的;海龟纯夫可以说是日军精英中的精英,听说死于余彪之手……萧寒么,一身是胆,智勇双全,渔阳留下了他许多传说……你什么时候了解到这些的?” 焦剑拿出随身携带的报纸,放在他面前:“我是从这儿开始的!” 老人拾起报纸,就着从他头上射下来的光默默读着。 突然,一行清泪从他眼里流出,捧着报纸的手也在微微发抖。看完之后,他猛然大叫一声,震动了山洞。 焦剑被他突然的叫声吓了一跳,惊愕地看着他:“老人家,您……” 老人用围在腰里的长袍拭去满脸的泪水:“天下竟有这样的奇缘,有如此痴心的女子……对不起,我被感动了!”老人捧着报纸的手在发抖,沙哑着声音问焦剑:“这份报纸,我可否留下来?” 焦剑:“可以。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老人:“时间太长,记不清了……你去见见寺里的方丈,当年的事,他可能还没有忘!” 焦剑清楚老人一定知道很多隐情,只是现在不愿意说出来,或者是时机未到:“我还能再见到您吗?” 老人:“看缘分吧……”他眼里突然闪出一丝光,久久地望着焦剑:“你为何对这件事情感兴趣?” 焦剑:“不是兴趣,是使命,我要一查到底,还它本来面目!” 老人打量着焦剑:“凭你一人,恐怕回天无力啊!” 焦剑无奈地笑笑:“再难,总得有人去做……” 老人眼里闪出慈祥的光,嘴张开又闭上,闭上又张开,始终没有把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焦剑不知他想说什么,更不好直接问他。 过了一会儿,老人似乎平静了,他向焦剑捧起盛茶的土盏,意思是请他离开。 焦剑站起身来,向老人告辞。 老人指着他身边的一个小洞:“从这儿下去,可以直到大雄宝殿。” 幸子站在殿外,眼睛红红的,似乎哭过。她一看到焦剑就迎了上去:“你上哪儿去了,害得我在这儿苦等!你想丢下我?” 焦剑笑着安慰幸子:“我在洞里迷路了,一时找不到出口。”焦剑没有告诉她自己在洞窟里遇到神秘老人一事。看她有些闷闷不乐,焦剑就开玩笑说:“没有起风,沙子怎么会吹到你眼睛里去了?” 幸子轻轻叹口气:“我跪在佛像前时出现了幻觉,仿佛看到四十多年前海龟纯夫来过这里。然而,他不受欢迎,被一个个佛陀打出殿来……我在祈祷佛祖保佑平安时,似乎佛祖不太理我……焦剑君,这会不会是真的?” 焦剑:“伊我诚也与海龟纯夫先后到过这儿,两人怀着罪恶目的,当然不会受到欢迎。你不同,你是带着中日两国永远友好的愿望而来的,佛祖不应该这样对你!”然后轻声在她耳边说:“信则灵,不信则不灵!” 幸子惊恐地看着焦剑:“在寺里千万别说这些,会亵渎神灵的!” 焦剑向一沙弥打听方丈室在哪儿,沙弥指引了方向,焦剑叫幸子跟他前去。 方丈室在回廊后面的一排平房里,非常幽静。一个年迈的老和尚打坐在室内长条的木榻上,身边的供台上有一尊佛像,周围燃着十几盏长明灯,将室内照得透亮。方丈察觉到有人进来,嘴里依然默默念着什么。良久,他敲了一下供台上的钟,才微微睁开眼睛看着焦剑和幸子。他在看幸子时,眼里闪出一丝惊讶,但稍纵即逝。 方丈指着他面前的蒲团:“两位施主请坐。”随即他拍了一下手,一个小沙弥应声而来。他对小沙弥说:“你去沏壶茶来,待客!” 方丈六十来岁,慈眉善目,一脸和气,身体微微有些发福。他问:“请问你们是?” 焦剑:“我叫焦剑,来自蜀中,由伏虎寺的长老指引来见华严寺方丈。” 方丈笑道:“我就是寺里住持。伏虎寺的长老还好?” 焦剑:“我看他气色不错!” 方丈:“那就好……他是我师侄,任伏虎寺住持二十多年了。” 焦剑:“请问师父,该如何称呼您?” 方丈不在意地说:“施主就叫我慧能好了。请问,二位见我……” 焦剑从包里拿出一份登载有《为了忘却的回忆》的报纸,双手捧着递给方丈:“我为此事而来!” 方丈不解地接过报纸,打开看了看题目:“你的意思是……我读了这篇文章,就知你的来意?” 焦剑点点头。 方丈看天色已晚:“你带车来了?” 焦剑与幸子面面相觑,苦笑了。 方丈:“到渔阳的最后一班车,你错过了……也许天意如此,留你在寺里歇息。这样吧,你们先去休息,我看了这篇文章再找你,如何?” 幸子望着焦剑,要他答应。焦剑知道她累了,便回答方丈:“那就打扰了!” 方丈特意令膳房备下斋饭。 饭后,小沙弥引焦剑与幸子分别在僧堂歇息。幸子住的那间房子很大,风从破了的窗户灌进来,发出呼呼的响声。幸子求助式地看着焦剑,焦剑毫无办法可想,只好安慰她早点休息。焦剑来到与幸子隔了几间屋的僧堂,靠墙的地方一张木板搭在两个长凳上就算是床了,上面放着一床薄薄的被子,连个枕头也没有。 月亮隐入云中,窗外响起雨打树叶的沙沙声,雨声中传来和尚轻微的念经声……焦剑一时没有睡意,站在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古寺。突然,大雄宝殿旁闪过一个黑影,焦剑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光着的背以及横系在腰间的僧袍,认出他是今天在石窟里见到的那个老人。 老人径直往方丈室而去。 焦剑躺在木板床上,和衣而卧。神秘老人是何人?为何夜访方丈?一九四二年,在这座寺庙里曾经发生过令人震惊的事情,事情的经过及结局是什么?处于半梦半醒的焦剑,似乎听到房上神秘的脚步声,看到回廊下一身是黑的背刀人,大雄宝殿佛像下有人在窃窃私语,阴森恐怖的塔林里露出一双双闪着蓝光的眼睛…… 忽然,室外响起轻微的脚步声,突然闪出的电光将一黑影投在墙上。焦剑猛地清醒了、从木板床上一跃而起,轻手轻脚地来到门后,耳朵贴在门上,感觉到从门缝中传来人的急促的呼吸声。门外有人!焦剑顿时毛骨悚然,背上发麻发凉。他壮起胆子悄无声息地拉开门闩,猛然将门打开。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扑在他身上,紧紧搂住他的颈项。焦剑正要叫出声,一个同样是惊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焦剑君,是、是我!” 焦剑镇定下来,看着抱在怀里的人竟然是幸子!他赶紧松开手,看着惊魂不定的幸子:“你怎么啦?” 幸子:“我住的那间房子,一静下来就听见有人在小声地说话和偷笑……焦剑君,我想住到你这儿来!” 话未说完,幸子已经进了屋,焦剑想阻挡都来不及了。 幸子在焦剑的床上坐下,两眼可怜地看着他,分明是在求他不要赶她出去。 年轻的一男一女,没有婚姻关系,也非恋爱中的伴侣,怎么能夜宿在同一间屋里,况且只有一张床?焦剑想都不敢想。 焦剑轻轻地把门关上,没有插门闩,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离床较远的地方。幸子本来紧紧靠着墙壁,在床上给焦剑让出一块地方,看他没有上床的打算,干脆就完全占据了整个床。 “焦剑君,你受苦了!”幸子说罢,拉开被子盖在身上和衣而卧。 雨渐渐小了,风轻轻拂动着窗户上破了的纸,发出窸窣的响声。由于房间里多了幸子这个不速之客,焦剑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也尽量不去想她。他试着以日本人的“BS计划”为线,将余彪、萧寒、浪子燕青、川军李连长、伏虎寺的武僧觉慧、伊我诚也、海龟纯夫等人串联起来,头脑中竟然出现一幅幅臆想的画面。这些画面既清晰又模糊,只是事件与人物之间缺乏一定的因果关系和一条承上启下、贯穿始终的主线。 天亮后,焦剑没有惊动仍在熟睡的幸子,他悄悄走到室外,在寺里各处转悠。小沙弥来找他去用餐时,幸子已经等候在斋堂里了。她休息了一夜,气色好多了,显得容光焕发。幸子起身向他鞠了一躬:“焦剑君,对不起了,害得你一夜没睡,天还没亮,你就跑到房外去了!” 焦剑大度地向幸子一笑:“反正我也睡不着……” 幸子一直看着焦剑,她眼里的神情,焦剑似懂非懂。 饭后,焦剑和幸子去见方丈。 方丈端坐在木榻上,仿佛一夜没睡。他请客人在他面前坐下,然后对焦剑说:“报纸我看了,知道了你的来意……事隔四十余年,终于有人来过问这件事情,贫僧甚感欣慰!一九四二年,我十六岁,是老方丈慈青身边的小沙弥。报纸上提到的有些事情,不仅亲身经历过,有的还参与过,至今仍历历在目,难以忘怀!”他从木榻边提起一个布包,解开后露出一厚叠纸:“有些事情尘封在心里太久,已经淡漠,施主来后勾起贫僧对往事的回忆……这是我一宵未睡,写下的一些旧事,但愿能解开你心中的疑惑!” 焦剑恭敬地从方丈手里接过那一厚叠纸,看见全是用毛笔一字一字写下的,不禁肃然起敬,他慎重地把文稿放进随身携带的包里。 方丈望着幸子,神色温和多了,不像昨天初见幸子时那么惊奇。他轻声问幸子:“这位施主可好?” 幸子向方丈施了一礼:“比昨天好多了!” 方丈笑道:“虽然我佛不是你佛,但我佛慈悲,对天下人一视同仁!施主感觉到什么,不要介意,多行善,必然会功德圆满!” 幸子惊讶地看着方丈:“大师,能否指点迷津?” 方丈闭上眼睛:“只要心诚,何须指点?” 焦剑想起幸子曾经说她在寺里的感觉不好,不明白方丈是如何知道的,便问道:“大师,她是陪同我前来渔阳的国际友人……” 方丈打断了焦剑的话:“施主,回渔阳的车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开了,错过这班车,你要再等上半天了!” 焦剑明白方丈知道了幸子的身份,只是没有说出而已,既然方丈下了逐客令,他只好从蒲团上起身。他向方丈告辞时,突然想起昨天在洞里的奇遇:“大师,昨天在见您之前,我在后山石窟里见到一个在洞里修行了三十多年的老人,请问他是何人?” 方丈眼里闪出一丝惊讶:“你见到他了?” “对。”焦剑不明白方丈为什么会惊讶。 方丈:“……你能见到他,有缘!” 焦剑:“此话怎讲?” 方丈:“因为他平常连我也不见!” 焦剑越发感到奇怪:“对不起,昨夜我看见他到了您这儿!” 方丈闭上眼睛,不回答。 焦剑想解开心里的疑惑:“他是谁?” 方丈:“还不到告诉你的时候!” 焦剑对方丈说:“我想再见他一面!” 方丈:“你俩虽然有缘,但不一定有分……可能你不会见到他了!” 焦剑不信,辞别了方丈之后叫幸子在寺门那儿等着,他一口气跑上后山,找遍了那个最大的石窟,再也没有找到通向老人修行的小洞。 焦剑与幸子回到渔阳,刚进入宾馆,他就收到报社用航空特快专递转来的一个包裹,打开一看,是那个拒绝见他的副参谋长杜原与陈志分别寄到报社的材料,老总编用航空挂号转到了渔阳。 杜原在信中说他之所以不想见焦剑,是自认为问心无愧。然而,静下来后,尤其是感到老之将至,回忆起一生所经历的事情,还是觉得有不妥的地方。他从他的角度描述了一九四二年萧寒来渔阳前后的经过、发生的事情、处理的结果以及两人发生的矛盾……当年,出于对党的忠诚,他向有关方面提出了他对萧寒的怀疑。他在信的结尾,真诚地说如果他错了,他愿向萧寒道歉,如果萧寒还健在,他愿意当面赔礼。最难得的是,他用较多的篇幅叙述了余彪。 陈志寄来的材料非常丰富,详细记录了他与萧寒狙击伊我诚也的经过以及小分队活动的过程和所发生的事情。 焦剑看着手里的东西如获至宝,他把自己关在宾馆的房间里,读着杜原、陈志寄来的材料以及方丈写的回忆。 他时而掩卷沉思,时而扼腕长叹。那些血写的事实及刀光剑影,犹如火山喷发前涌动的岩浆在焦剑心里翻腾,搅得他坐卧不安,热血沸腾。他综合八路军作战的史实与查阅到的日军侵华资料,再现当年历史的思路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他在稿纸上挥笔写下了几个字——“渔阳血”……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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