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往南撤进城再说

沈剑和文婉疾步出门，路上沈剑交代文婉往前去叫徐茹和王兰，他自己去叫李天祥和两个男卫生兵。

为了给伤员更好的条件，李天祥和两个男医护兵就是在手术室门边上搭的地铺，沈剑动作随轻脚步却快，而李天祥本就养成了稍微有些动静就醒的条件反射，因此沈剑才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就醒了。

两个医护兵昨晚也被告诫要收拾好随时准备撤离，因此沈剑过去轻轻叫醒便翻身起来。

沈剑正要跟李天祥介绍敌情，外面就隐隐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这下子大半伤员都醒了！

这声音沈剑很清楚，那是坦克碾压街道引起的，说明什么？当然是鬼子进城了！

必须赶紧撤离才行！

见躺在病床上的伤员们都挣扎着要坐起来，沈剑心里很难受语气却是沉静的，说道：

“弟兄们，鬼子偷袭进城了！李所长给你们留下了两面红十字旗，我们走前把灯点亮，门口再挂一面大的。鬼子也是应该要遵守《日内瓦公约》的，你们保重。”

说完，沈剑对指定的那个负责人说道：

“赵宝栓，等会儿我们把你抬到门口，你拿一面红十字旗在那里守着，别怕，语言不通但红十字旗是通用的。”

李天祥站在沈剑身旁，感觉自己就像个逃兵似的，低着头嗫喏地不知道说什么。

扭头看到了李天祥的样子，沈剑皱着眉头想了想又抬头看着伤员们，这些人虽然并不都是伤了腿脚，但都是无法跟随撤离的。

沈剑说道：

“弟兄们，李所长和徐护士长他们作为医生和护士已经做得极好，而作为军人他们却是首先要服从命令，是我下达了撤退的命令，因为他们要在今后的战斗中继续给其他打鬼子受伤的弟兄们治疗。”

沈剑虽然好像说得很有道理的样子，但他的心在滴血，因为这样子就是在抛弃弟兄们啊，可是，他又能怎么选择呢？

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此时留得有用身，才能更好地打鬼子报仇雪恨啊！

时间紧迫，沈剑狠心拉着李天祥转身就往外走，两个医护兵也低着头跟在身后，四个人的脚步虽快却看得出其中的艰难踉跄来。

那些伤员只是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开，昨晚最初听到这样的决定时候他们还很痛苦，可他们连下床都困难，沈营长和李所长他们是真的没有办法带着他们撤离的，不留下又能怎么办呢？

沈剑带着李天祥三人走出门来就跟文婉她们三个遇上，几个人赶紧退进后面的屋子。

此时兰馨正在小院子里着急得转圈圈，当然，她已经收拾好了自己——谢华彬的驳壳枪挎在身上，昨晚姐俩盖的薄被和其他东西又打成个小背包背着了。

沈剑招呼大家进来，刚要准备做简短的说明，谭效虎和谢华彬赶到了。

谢华彬留在外面警戒，见沈剑进来谭效虎赶紧报告：

“营长，鬼子坦克已经开进来了！后面紧跟着鬼子步兵，咱们的行动必须要快！”

沈剑点点头，严肃地命令道：

“现在只能先往城里撤！效虎，你熟悉城里的道路，想想怎么走才能尽快赶到下关码头。

“等下行动序列如下：谭效虎为尖兵探路，接着是我和李天祥医生，后面是文婉、兰馨和你们两个女护士在中间，再后面是两名医护兵，谢华彬在最后担任警戒和护卫。

“大家路上不要说话，记住有情况拍枪托做暗号，两声表示安全，三声就是危险。都明白了吗？”

大家齐声答道：

“明白！”

沈剑挥手命令道：

“出发！”

此时正是黎明前的最黑暗时刻，天上还在下着毛毛细雨，12月的风刮得人脸上生疼。

东面、南面和北面的城外炮声时断时续着，并没有大规模的枪声，而西面的城里却时不时地爆发出激烈的枪声，静得吓人的越城给人的感觉很是诡异。

在谭效虎的带领下，十个人的脚步匆匆地走着寂静的街道，他们一路往西面奔去。

谭效虎带着大家往小巷另外一边的深处走去，转了一个弯就到了巷子口，这是四个街巷的交汇点。

谭效虎在巷口躲在暗处往对面的街巷看去，用耳朵听了下声音，又探出头去左右看看便迅速地跑向对面的那个街道隐入房檐下的黑暗中。

再回过身探出头来观察街道两边，确定没有危险后，谭效虎向着对面街道处的沈剑他们所在方向轻轻拍了两下枪托。

沈剑便带着大家快速跑过街道，在谭效虎刚才站的位置再继续等待。就这样前后照应、互相掩护着在街道巷子中快速走了十多分钟。

一路上街道两边都是寂静一片，不知道是都像光华门内救护所在巷子一样人们都跑了，还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枪声大家都不敢出声。

很快，大家就接近标营街口了，必须要过了这条大街到对面去才能接着往西面走。

走在前面的谭效虎突然好像听到了不知来自什么方向的杂声，赶紧停了下来，侧耳听了听，又好像没有声音了。

谭效虎警惕地利用着街边上的电线杆、店铺门、一些人家堆在门口的杂物一点点地接近着街口。

这里已经靠近大街了，路灯早就因为鬼子的飞机轰炸不再在夜晚亮起，但是因为此地空旷，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四点，人的视觉看物基本上只能辨别出个大概轮廓。

谭效虎可以看到右面大街的一部分，那里没有什么异常，可大街的左面上似乎有点声音，但是并不响。

他等了几分钟，觉得并没有什么异常，就慢慢探出半个头去。

距离谭效虎所站街口七八米处的大街上，有几堆已经半人高黑黢黢的东西，旁边的地面上有几个黑色的物体，其中有一个还在动着，而声音就是从那个地方发出的。

谭效虎感觉像是倒卧的人体，心里一下子紧张了起来，赶紧缩回头紧靠着墙站住，又等了一分钟，那声音反而逐渐没有了。

谭效虎回头看看七八米处的沈剑他们的藏身位置，既然必须从这里过去，拿就得好好探探！

于是，谭效虎一咬牙握紧了步枪，探身往外往左右看去，确定的确是没有什么动静，俯身跑着接近那几个倒伏的人体近前。

原来是几个国军士兵，但他们身边没有武器，谭效虎探手去摸了摸，他们都已经没有呼吸了！

除了刚才还有点动静的那个人身上还有些温热外，其余几个都已经冰冷，估计一下距离，应该是刚才在救护所那条街巷听到的最近的枪声了。

谭效虎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只有几个国军士兵。

没有时间多想什么，谭效虎赶紧跑到了对面街道口上的电线杆，然后对着刚才跑过来的街道口使劲地拍了两下枪托，这里的街道很宽，现在和沈剑相隔就不止七八米了。

沈剑在谭效虎跑出街道口的时候就带着大家跟了上来。

接下来的大半个小时的路，虽然仍然偶尔会看到冒着硝烟的街垒，倒伏的国军士兵，但因为谭效虎带着大家尽可能走的小巷子，所以也算走得平静。

谭效虎刚转进北面的一条巷子后，沈剑听到刚才他们跑过来的那条大街上传来了枪声和在深夜里许多人跑步的声音，他的心里大惊，回头示意大家加快了步子。

当担任后卫的谢华彬也扑进了巷子的时候，由远及近又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鬼子的坦克竟然已经到这边了！

沈剑心里暗叫不好，必须赶在鬼子的大部队前面冲过下一条大街才能有更宽的回旋余地。

于是，沈剑示意大家跟紧了，带着一行人快速跑到谭效虎身边，等到谢华彬也到了后，他轻声对大家说道：

“我们必须加快速度，一定要在天亮到户部街附近！效虎，你好好想想有什么更快捷的道路。鬼子刚进来，虽然我们的抵抗很弱，但他们也还没有那么多的兵力展开！只是尽可能避开大街就行。

“阿彬和效虎，你们俩一起在前面，我们的身后面不用多担心了，我会警惕着的，你们注意相互掩护着前进。”

谭效虎和谢华彬一起答了声：

“明白。”

沈剑转头看着李天祥、文婉姐妹和徐茹等人，说道：

“你们没有什么问题吧？咱们必须尽快走到前面去！”

大家都低声答道：

“明白！”

半个小时后，一行十个人有惊无险地又过了第二条大街。

此时天开始有些麻麻亮了，城外几个方向的炮声再次开始了轰鸣。

沈剑知道，这是鬼子对国军阵地最后的疯狂炮击，不久以后地面进攻就该要全面展开了。

城市里的枪声也一下子由零星的响起变得激烈了起来，而这个时候他们正在棉鞋营附近，准备通过太平巷再快速冲过太平南路。

突然，他们前面准备冲过去的太平南路南面的方向响起了激烈的枪炮声，估计是有国军部队设置了街垒，正在阻击从光华门进城后往西面进攻的鬼子，沈剑决定利用这个机会快速冲过太平南路。

大家几乎是以百米速度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