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最后一批绣品

出租车还没到戏院门口的时候，何绣定睛一瞧，站在门口的并不是三月，而是戏院的工作人员。等车停稳了，何绣拿着一包的绣品下车。因平日里都是闺女在对接这事儿，戏院里没有一个认识何绣的。

“您好，我是过来送京绣的，那个……三月，不，夏老师在吗？”何绣上前问道

门口这位工作人员先是一惊，而后看了何绣一眼，有些着急地说道：“哦，您是京绣工作室的？您来了，我正等您呢。实在不好意思啊，本来之前约定的时间是明天，可我们领导说今天要检查服装，所以就麻烦您了。夏老师在排练，还没空。”

何绣点点头，随后又问了一句：“对了，那个下一批绣品的样式你们定好了吗？回头告诉我们一声就行。”

这位工作人员先是一愣，而后说：“下一批？这我没听说过啊。不对，我记得年前戏院好像跟你们工作室的合约到期了，不是解约了吗？”

“啊！解约？”何绣反问了一句

工作人员可没时间陪何绣解释这一切，她着急地要去交差，饱含歉意地说道：“那个……我得回去了，解约的事儿您问问工作室的关妍，她应该知道。”

“哦，那您忙。”何绣打了招呼，悻悻地往门外走。关妍本想瞒着这事儿，却不想还是露馅了，虽说是迟早的事儿。只是何绣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和戏院合作有三年时间，一直还算稳定，可这回断了合作，后面的路怎么走，何绣也犯愁了。她突然想起最近闺女的反常状态，这么一想，还真是瞒着自己了。

怎么会这样呢！何绣心里琢磨着，原本还想打车回去的，这回更没了心气儿。眼前这条街似是没有尽头，耳边原本轰鸣的发动机声音，霎那间没有那么吵了，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何绣和闺女关妍的感觉是一样的，原来风风火火地做着事儿，从未想到会中断。非遗传承的意义仅仅是合作吗，是该安静下来想想后面的路怎么走了。

经过闹市区一家家的店铺，看着清晨后里面忙碌的人，大家都在为所坚持的东西，如金钱、梦想或是日复一日的平淡而奔波。

“这款旗袍呢，选择的材质是杭州丝绸，做工也是很精细的。你看这上面的花纹，跟你工作室的京绣有一拼。其实到了咱们这个年纪，早已过了青春年华，就该用旗袍展现咱们自己最好的一面……”宋雯雯连珠带炮地介绍个没完，关妍有礼貌的点点头。从刚才一进门喝了一口水到现在，关妍还没有机会说自己这次来的目的，宋雯雯就快把店里的旗袍都介绍了，那还要不要跟老同学谈谈呢，想到这里，关妍迟疑了。

见关妍发呆，宋雯雯也不想讲下去了，直接问道：“老同学，你看看我讲了这么多，有没有你中意的。因为现在是新店开业，你要购买的话给你打八折，看在咱们老同学的份上，再给你加一折，打七折您看怎么样。”

关妍笑了，她明白老同学让自己过来，也是为了推销自己的产品。她想想自己同样是带着这样的目的来的，只是怕伤了老同学的面子，直到刚才关妍心里还在打鼓要不要去说一说京绣的事儿，但这位老同学介绍了一溜够，关妍决定不去说京绣的事儿。

“我都没有穿过旗袍，平时穿亚麻面料的衣服还是多一些。”

关妍本想着婉拒，宋雯雯一听更是滔滔不绝起来，“亚麻多素啊，你想想咱们当年学服装设计，是为了穿自己设计的衣服。而且妍妍你想想一个画面哈，你穿着旗袍，做着绣活，是不是很国潮。我们家这些旗袍除了我设计的，还聘请了设计大师参与设计呢，不管是从手感还是面料，那都是一等一的，你可以摸着看看。”

再一次的推销，让关妍不知道怎么回复，宋雯雯一瞧，有些顾虑地看着她：“你……不会是对价位？哎呀，老同学，咱家这些旗袍都是高定，贵一点也是正常的。”

原本关妍并没有关注价位，被宋雯雯这么一说，便随意扫了一眼价签，好家伙一件旗袍就要大几万，关妍倒吸了一口凉气，没再说话。

“你现在做京绣，非遗不是挺赚钱吗，你想想你是你们工作室的门面，你得穿得好一些啊。”

字字珠玑、句句刺耳，在关妍耳中，眼前就是如此。也正是这句话，关妍突然觉得，是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不好意思啊，雯雯，我那面还有点事儿，要不咱改天再说吧。”

一听关妍要离开，宋雯雯脸上拂过一阵不屑，刚才如熔炉般的热情，一下降到了冰点。她看都不看关妍一眼，一个不情愿的“嗯”字，从鼻子里发出。

关妍走到门口，刚才宋雯雯突转的态度她见识到了。自己虽然也是带着目的来的，但最终没能说出口，她本想去怒怼一番“难不成许久不联系的老同学之间，一见面就剩下目的了”可转念想想算了吧。

出了旗袍店，街上的行人没有刚才那么多了，大家都安分地到了各自岗位，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妍妍？”刚从旗袍店出来往前走了不会儿，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叫自己。关妍一回头，却是母亲何绣。

“妈？”关妍惊讶地迎上去，“您怎么来这儿了。”

何绣看了闺女一眼，没有说话。关妍脑海中飞速地转着，一想这附近除了旗袍店，就剩下戏院了。难不成老妈去了戏院，看老妈这神情，定是知道些什么了。

关妍硬着头皮，不好意思地问道，“妈，您去戏院了？那个……都知道了。”

何绣并没有责怪女儿，她明白自打工作室让女儿管理后，她承受的压力比自己大多了。怕女儿多想，何绣也是云淡风轻地说：“戏院一大早就打电话过来，说要最后一批绣品，我这不给人送过来了。”

“啊？不是明儿才送吗？”

“人家打电话要得急，说领导要过来检查什么的。咱也不管那些，人家要了咱就给，这最后一批绣品啊，也是咱努力做出来的。”

关妍决定坦白一切，搀着母亲的臂膀说：“妈，合约的事儿，我不是有意瞒着您的，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跟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