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圆梦北京

暂且放下京城，咱再说一说红色老区沂蒙山，云雾从山谷中袅袅升起，与天上的白云交融在一起，像是婚礼上美丽新娘的披上了一层纯洁的婚纱，几处前几日飘下的雪花点缀在山巅，像少女宝石般的眼睛，羞答答的俯瞰着远处。远处山谷中有一个小村子，似乎是远离人烟的世外桃源，只有一条蜿蜒的山路通往那里，山坡的雪地上，一只野兔跑过，留下一串梅花进了一片小树林。在村东头有几间稍微整齐一些的房子，那是双喜和秋爱他们村的村委会。也许，在隆冬季节，也只有这里人气最旺，毕竟，这也算是村民眼里的衙门，自然会有乌纱帽在里面。

村委会中，烟雾缭绕，几名男村民守着炉子正在抽烟。虽然穿戴和村民都一样，但是身份却不一样，都是村委会的人，与众不同的是，村里的老人，四十岁以上的人吧，抽的都是旱烟，这些人抽的却是烟卷，有的还带着过滤嘴，这就是与众不同，也叫区别吧，这是身份的象征。

门开，秋爱母亲和双喜母亲跑了进来。显然，这个衙门不怎么样，没有看门的，城里的就不一样。不过，也不全是，现在俺们淄博所有的大门就是敞开的。老百姓的官就给老百姓做事，这才是为人民服务。闲话少说，咱说两位母亲直接闯了进来，那几个男人同时抬起了头。

秋爱母亲被烟呛得咳嗽几声，拿出一封信跑到一名四十来岁的干部面前：村长，俺闺女来信了，您给看看都写了什么。

村长接过信看了一遍：闺女写的不差，是替你家她爸写的。（看着信干咳一声）孩他娘，闺女找到了，和双喜在一起，都住着楼房，一人一间，独门独户，每日吃着小炒，挣着工资……

读这封信的时候，村长和在座的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诧异和羡慕的表情。

村干部甲忍不住惊呼：哟，秋爱妈，闺女挣大钱了？

村干部乙：等等，等等，信上说，和双喜在一起？

村长：胡心思啥？没听信上说，独门独户。啧，这就是首都啊，生活水平已经跨入共产主义了。你们说，这才去打工，就住的也好，吃的也好，这还了得？不像咱们，一家子挤在几辈人住过的老屋里。咱们下一步也要研究一下，怎么脱贫致富……

脱贫致富就要走出去，双喜爹和秋爱爹去北京了，咱们当然还是说说他们。话还是说回来，咱还是说说两位父亲和他们的儿女们，延续咱们的故事。

双喜和秋爱的房间内，一张床上的被褥腾空，算是临时的座位，桌子上面摆着一盆猪肉粉条炖白菜，旁边放着两瓶酒，光瓶的草原白瓶子盛着二锅头散酒。几人围坐在旁边。

秋爱父亲夹起一块肉放到嘴里，边吃边说：这北京还就是不错，天天吃肉。你说，要是在咱们老家，过年也就吃一顿，没尝出啥味就又换上煎饼卷大葱了。

双喜父亲哼了一声：不花钱的肉香吧？就他俩这过法，多少钱吃不穷？你这老东西，要是换了我，这肉就是变味也不能吃，得教他们过日子。

赵老四：两位老哥，你们这可就冤枉孩子了。您两位来了，他们顿顿割肉。你们没来的时候，清汤面连根火腿肠都不舍得。

双喜父亲和秋爱父亲停住手里的筷子，心疼的看着自己的孩子。

秋爱：爹，叔，俺们委屈不了自己。在家里吃的是煎饼，出来吃的是白面，还不是好日子？再说，工地管饭，也不是顿顿清水炖白菜。俺俩使劲干活，等有了钱，接您二老出来，还有俺们娘，也都来享福。

双喜父亲：这次来啊，看到你们，俺们也都放心了。在家里就是吃糠咽菜也睡安稳了。不过，在外面不容易，什么人都能遇到，多长个心眼儿。

秋爱爹：这话在理。上一次一个收废品的外乡人到家里要口水喝，俺给他去端水，他就把俺家那把铁锹给偷走了。

双喜父亲：怪不得村里人都说你是外迷糊，连家都看不住。

双喜赶紧说道：爹，您放心。（压低声音）秋爱啊，心眼儿可多了。

众人笑……

门开，刘三提着一个油纸包走了进来。

赵老四：哟，刘三？闻着哪里有肉哪里来，来，这也不是外人，双喜和秋爱的父亲，你也得喊叔。

刘三把油纸包放到桌上：两位叔好。我叫刘三，一个院子里住。这不是听说两位老人家来了？我就买了点猪头肉，孝敬一下，顺便过来说说话。

双喜父亲耳朵有点背，没听清，问道：老四，这是谁？

刘三：自我介绍，刘三！收旧货的！都是卖力气的穷人，您别见外。

秋爱父亲打量着刘三，看样子对收废品的有了恐惧后遗症。

秋爱父亲：旧货？俺村里也有出去收破烂的，听说还挣钱了呢。一斤废纸箱听说能挣两毛钱呢。

赵老四：老哥，这你就不懂了。旧货和破烂不是一码事！他说的这旧货啊，就是家里的老玩意儿。几十年的老东西在他那里值钱了。

秋爱父亲：几十年的老东西？我和双喜他爸都六十了，咋还越来越不值钱？给人家干小工都不要。

赵老四：不是说人，是家里的摆设器物什么的。

双喜他爹：老赵兄弟，别听他瞎白话，年轻的时候他出去干小工也没人要，就是冲着人家那顿饭去的，干活的时候早找不到人了。

赵老四：老哥，咱不说那了。既然刘三大侄子来了，咱还是说说那些老玩意儿。

秋爱爹：老玩意？俺家现在用着的方桌，那就是土改的时候分下来的，虽说瘸了一根腿，不过，听俺爹说，那桌子比他爹年纪还大呢。这是不是就算老物件？

刘三眼前一亮，旋即掩饰下来：是，是，抽空我去给您瞅瞅。正儿八经的老东西我都要。那年代到现在，传下来的都是稀罕物。

双喜父亲：那是啥稀罕物？就说俺家那放咸菜的海碗，说是啥时候的来着，哦，对！先锋的！

赵老四噗嗤一笑，纠正道：还少先队员呢，那叫咸丰！咸丰皇帝，就是道光他儿子，也是个穷命，净问他要钱的。

咸丰虽然经历了太平天国，八国联军，中国从此由封建社会跨入了半殖民地社会，但是在刘三眼里，那时候的都是宝，毕竟年代久远，留下来的都是好东西。他一拍大腿，说道：嘚，我跟您二老回去看看，要真是老物件，十块二十块的我给您了。

秋爱父亲和双喜父亲瞪大了眼睛，惊喜的表情：真的？

刘三：这样的东西村里多吗？

双喜父亲：俺村里的地主家，祖上出过进士，传下来的好东西不少，不过，土改的时候都分了。

刘三：叔，那些东西在你们家里也不当好东西，咱就不同了。谁让咱就喜欢呢？这样，您二老的车票我给您买了，明天，明天咱就回去。

赵老四：刘三，不会是捡漏了吧？

刘三：没有，没有，咱北京人没有别的，就是会为人民服务。

赵老四：为人民服务也不至于赶着别人走啊。这刚来屁股还没坐热乎，就让两位老哥明天回去？

刘三笑：我就是那样一说。不过，车票我买，时间你定。两位叔，您就把我当您的侄子，有事儿您开口。

秋爱父亲犹豫了一下，吞吞吐吐的表情：车票的事儿是真事儿？

刘三：那还有假？

时间过得真快，这话说了没有两天，两位老人就放心不下家里了，要回去。刘三也买好了车票。

双喜、秋爱陪着各自的父亲向车站走着，刘三跟在后面。

双喜：爸，这就要回去，您还有啥话要说？

双喜父亲看看儿子，把话又咽了回去。

秋爱父亲：来的路上，俺老哥俩就说了。来北京一趟，能看看天安门就好了。

双喜：叔，俺和秋爱从车站走了以后就没进过城，今天俺俩陪你们逛逛。

双喜父亲：有啥好逛的？坐车不花钱？

秋爱：叔，来一趟北京不容易，票钱俺出。

秋爱父亲给女儿使个眼色，要她少说话，然后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刘三，干咳一声，说道：下午的车，还早呢。

双喜父亲没有说话，犹豫不决的样子。

刘三可不愿意在这地方转悠，这地方光是一顿饭就让自己晚上疼的睡不着，于是赶紧说道：就一个破城门楼子，啥好看的？

秋爱父亲：咋不好看？毛**他老人家以前就住在里面。

刘三：毛**住在**。

秋爱父亲：不管是哪儿，毛**站在天安门上，向全国人民挥手，这是真事儿吧？没有他老人家，你能站起来？

刘三噗嗤一笑：您老还想去挥挥手？

秋爱父亲：老人家站过的地方要票吗？要是不要门票，俺还真想挥挥手，回去告诉村里人，北京可好了，人多车也多，路也宽敞，孩子们好好学习，将来到北京工作，为建设祖国出把力。

公交车驶来，几人登上公交车……

雄伟的天安门城楼。

双喜、秋爱、双喜父亲、秋爱父亲怔怔的看着天安门，刘三站在旁边。

秋爱父亲：啧啧啧，啧啧啧，你看看这是咋修的？光这城门楼子，就高过咱县城的百货大楼。这皇帝家里就是不一样。这算是人家里的大门吧？还是皇帝家里好。

双喜父亲压低声音：别在这里胡说，没看见站着当兵的？皇帝？批四旧的时候早就批过了，你还敢说？

双喜笑：爸，没事儿，都**了，马上还要开奥运会呢，又没说什么反动的话，谁来抓你？

双喜父亲瞪了儿子一眼：叫爹。来城里没两天，也跟着他们学会了？他要是抓去了，你给他送饭不花钱？

双喜笑笑：爹，不然俺买票陪你们进去看看？

双喜父亲：啥好看的？这里不就看见了？不花钱不就是省了钱？

双喜：里面大着呢。光是房子，传说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间半。

双喜父亲：瞎胡说，那得多大一个院子？你数过？

双喜：书上说的，那还有假？

双喜父亲哼了一声，看向秋爱父亲：咱——咱还是坐车走吧。

秋爱父亲：再看看，再看看。你看，还有黄头发蓝眼睛的呢。

双喜父亲：这叫稀罕？动物园里还有长毛的呢。故宫外国没有，你这不是看到了？这就知足了，买票不花钱？

秋爱父亲：你个老东西，不拌嘴就不会说话。走！

秋爱父亲向着车站方向走了几步，回头看向双喜父亲：走啊？！

双喜父亲没有搭理秋爱父亲，把手伸向怀里，掏出二十块钱塞到儿子手里，转身离开……

父亲们坐车离开了，双喜和秋爱心里都空落落的，两人坐在门卫室的炉子旁边，炉子上烤着两块地瓜。

双喜拿起一块烤好的地瓜递给秋爱，秋爱摇摇头。

双喜：咋了？你爹走了，不舍得？

秋爱：长这么大，俺还是第一次在外面过年。

双喜：俺也是。哪里也是年，没什么不一样的。

秋爱：你是个小子，当娘的不担心，俺娘就不一样了，俺想她。

双喜：天下哪儿有不想儿女的娘？其实，俺也挺想娘她老人家。

秋爱：不想你爸？

双喜：也不是不想，就是没有那么想……

离开了，两位父亲的心同样是沉甸甸的。

火车车厢连接处，秋爱父亲和双喜父亲坐在那儿抽烟。

秋爱父亲：女大不中留啊。你儿子不回来，秋爱就不回来。你说，有这样的闺女？

双喜父亲：他们不是心疼车钱？你少吃两顿肉，车票钱不就有了？

秋爱父亲：你少吃一口了？

双喜父亲：我不吃都让你吃了？

刘三走来：两位叔，还是小点声，别人听见不好。

双喜父亲抽了一口旱烟，瞅了秋爱父亲一眼：你以为他们在外面挣钱了？你看看这么冷的天，盖得还是家里带去的被子。看看双喜和秋爱的手，都冻得像裂口子的胡萝卜。唉，天杀的鬼天气。

秋爱父亲当然也心疼闺女了，他猛地站起身：我——我这就下车，不能让俺闺女跟着你儿受罪。

双喜父亲白了他一眼：要回来早跟着你了。火车开着，你让人家停下？

秋爱父亲叹了一口气，重新坐了下来：我看，哪里也不如家好。

双喜父亲：回去可不能这么说。

秋爱父亲：咋了？

双喜父亲：你忘了你写的那封信？

（转）

山东，沂蒙山区的土路上，双喜父亲、秋爱父亲和刘三一路走来，群山连绵的山洼里，村庄越来越近。

村里突然热闹起来，村长带着许多村民迎了出来。两位从北京回来了，对于很少与外界交流的村庄来说这可是大事儿，所以必须重视起来。

双喜父亲老远的看到，挺挺腰板儿，压低声音对秋爱父亲说：老东西，把腰挺起来。

村长迎了过来：二哥，四哥，你俩从北京回来了？

村民甲：北京那么远，咋就这么快回来了？

双喜父亲：俺坐火车，那还不快？嗖的一下，躺在小床上，一睁眼就到了。

秋爱父亲从后面低声骂道：老瞎包，睁眼胡说。累了你去人家睡觉的火车厢坐坐还不是让人家赶了出来。

双喜父亲低声说了句：给儿女长脸，忘了？

秋爱父亲这才闭了嘴，直到村长跑过来都没再说话。

村长瞪大了眼睛，吃惊啊，敢情是传说中的卧铺？那不就像坐飞机？

村长没坐过卧铺火车，更没坐过飞机，只知道坐飞机更享受，以为飞机里面是躺着的，所以这样问。

村民露出羡慕的表情……

双喜父亲：告诉你们，火车匣子比咱家里的北屋还大，里面都修着茅房。就是瞎了那些粪，也不知道留着种地，哗的一下子水都冲到外面去了。。

几人一边说，一边走进村里。

话题咱们再回到北京的大杂院。

大杂院门口，赵老四坐在自己的烟卷摊后面，乔大能走来。

赵老四：哟，乔爷，下来视察工作？您这走路架势，怎么看也像处级领导的样子，有派。

乔大能嘿嘿一笑：老四，不愧是当过领导的人，会说话。处级？老婆没把我处理了就不错。昨晚还拿鸡毛掸子赶我呢。

赵老四：哪儿能啊？您老有定海神针，哪里也赶不走，再说了，五妹舍得？前几天我还听五妹到处夸您呢。说你天生的福相，她的服气都是沾了您的，灵验着呢，就像天螺寺的菩萨，谁近谁沾光。我哪儿行啊？就一下岗工人。快别提我那领导了。还不是为了这张嘴，沦落到现在。想当初……

赵老四提到过去就说个不停，乔大能赶紧打住：别说想当初了。好汉还不提当年勇呢，关公还走麦城呢，

赵老四摸出半包烟，递给乔大能一支，自己点上一支：我是说悔不当初，做事像您一样，灵活一点，知道送点礼什么的，能这样？

乔大能：咋了？我这一句话勾起伤心事儿来了？平日里不抽烟，今天你也点了一支。

赵老四叹了口气，盯着手里的带着水渍的香烟：让水泡了，扔了可惜。

乔大能：我说嘛，你赵老四啥时候大方过？这就是你人生失败的原因。（顿了一下）过年不回去看看？

赵老四苦笑着摇摇头：你呢？家里老人还好？

乔大能同样是苦笑：咱哥俩差不多。你是没脸去见老婆孩子，我是无颜面对年迈父母。想当初……不说当初了，都是苦命人啊。

赵老四把脑袋摇了一下：乔爷，这可不该是您说的话。钱，您花不了。房子，您住的是别墅。老婆，那是大企业里面的领导……

乔大能：我？还不如乐乐呢。

赵老四眼睛一亮，双手一拱：恭喜四爷喜添贵子啊，嘛时候有的？没听见动静呢。

乔大能瞅他一眼：我老婆养的那只狗。

赵老四瞪着眼睛张大嘴，没有说话。

远处有声音传来：乔爷，乔爷。

付新宽走来，乔大能和赵老四停止了对话。

付新宽看看四周，压低声音：乔爷，你知道刚来的那个刘三去哪儿了？

乔大能：抓进去了？我看那小子也不地道。

付新宽：抓到没抓进去，跟着人跑了。

赵老四：老付，别啥事儿搞得都像国家机密，不就是刘三跟着双喜他爹去了山东？

付新宽：你想啊，刘三那个人，插上毛比猴都精，就那俩老头，我看，八成掉坑了。

赵老四一撇嘴：你咋不往好处想一点？俩老头的穿戴你看见没有？就那样，坑来当爹养着？就是掉到坑里，坑里有粪正好浇地。

乔大能：付新宽，满院子里就属你整天算计别人。今天这个和你不对付，明天那个和你闹矛盾，你就不能向别人学学？你看看人家双喜和秋爱，见你就喊付叔……

付新宽：乔爷，别看您在江湖上闯荡多年，还真走眼了。

乔大能：不可能。

付新宽：就那俩人，当初为了把我挤掉，让秋爱开吊车，硬生生的使了一个苦肉计，我要不说，你信吗？喊我付叔，是为了突出他们年轻。您知道，干工地怵头就是年纪大

赵老四摆摆手：嘛呀，嘛呀，那件事儿不是过去了？就你脑袋上那几根毛，喊你付叔还说年轻了呢。

付新宽呸了一口：过去？都是小两口满嘴跑火车，陈岩把我揍了一顿，您不知道吧？揍了我还不让说，这还有天理吗？乔爷，您可是这里的瓢把子，您得评评理，让他赔我一个月的房租。对，就这样。咱这就说好了，下月您找他要钱。

乔大能：揍你一顿也好，也让你脑子开开窍，多想着去挣点钱，少想点算计人。找他要钱？还是再让他揍你一顿？

乔大能背着手走了。

付新宽生气的看着乔大能的背影，点上一支烟，自言自语：不听俺的话，早晚你也得让人算计，以为那胡子样的流氓怕你？

搁下付新宽暂且不说，说说远处吱哟的声音来了，双喜和秋爱蹬着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拉着一车蔬菜。

赵老四远远的喊道：哟，双喜，大冷天的，小两口出去遛弯还骑着三轮车？

付新宽：顺便从人家地里还偷了白菜。

赵老四瞅了他一眼：偷白菜？你老付满脑子赚小便宜，别人地里的就往家里拿？不种粮食一年饿不着？大冬天的，你偷白菜还提前踩好点了？这是大棚蔬菜，知道吗？山东蔬菜，你去偷一颗试试？山东人脾气急，揍得你两头冒气。

双喜把三轮车停了下来，和秋爱往下卸菜。

双喜：秋爱说了，闲着也是闲着，工地那边看门儿李工头包了，俺俩就倒腾点蔬菜，挣个零花钱。四叔说的没错，山东大白菜。

付新宽：鲁迅文章里说了，山东大白菜，尤其是胶东大白菜格外好，他那里都叫胶菜。

赵老四嘿嘿一笑：读鲁迅的文章，敢情你是为了偷菜做准备？

付新宽瞅了赵老四一眼，目光回到那一车大白菜上面，有些嫉妒的眨眨眼睛，说道：李头不让你们干了吧？双喜，年纪轻轻，整天拍领导马屁可不行。做人要踏踏实实。

双喜：付叔，您说得对。要说做人，不管是在工地，还是在咱们院儿里听您的话准没错，嘻嘻，都喊您是神机军师。

付新宽哼了一声，白眼珠一翻：又叫我付叔？再次声明，今年我三十刚冒头。

说罢，付新宽背着手转身走了。

赵老四哈哈一笑：双喜，说得好。这样的人，不怼他几句他就挤兑你。

远处，小莲走来。

小莲：哟，我说我们家的菜咋还卖不动，原来这里又新添了一个竞争对手。

秋爱赶紧说道：小莲姐，俺这还没卸货呢，哪儿就是竞争对手？再说了，您在村里头，俺在村口，哪儿就影响您了。

小莲撇着嘴哼了一声，眼珠往上翻了一下：村口把人都截住了，谁还往里走？

双喜赶紧解释：嫂子，俺就过年这几天，年后还得去工地打工。

小莲冷笑的看着他：可不是？就过年这几天生意好，年后都出去上班的上班，忙生意的忙生意，谁还在家做饭？

双喜为难的表情：不然，俺就卖了这一车菜不卖了。

小莲哼了一声：卖不卖是你们的事儿，我管不着。

小莲一甩手转身离开……

秋爱生气的看着小莲的背影：这又不是她家的地盘儿，凭什么不让咱们做生意？

双喜：秋爱，咱来的第一天，季队长就帮咱们找了工作，按理说咱们卖菜，影响了他家的生意，本身就是不对。

秋爱：那咋办？

……

提到了季刚，咱就说说他家。

季刚家，季刚夫妇。

季刚生气的看着小莲：啥？你去找人家了？

小莲：他两口子抢咱买卖，我还不能找他？你个窝囊废，还是村里的治安主任呢，人家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季刚：别扯远了。双喜和秋爱初来乍到，不容易。咱虽然住在郊区，可咋也是北京人儿，你听那歌词多好——北京欢迎你！

小莲：我欢迎他们来，不欢迎他们跟我抢买卖！

季刚：嘚了，嘚了！胸怀得大一点！看你那小市民的样子！

小莲：我小市民？胸怀再大，也得吃饭？没饭吃，小市民就得变成小乞丐！

季刚：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儿，你能不让他们卖白菜，能让全北京市场都不卖白菜吗？尽说那没用的，你便宜点不就行了！大不了少赚一点！

小莲：我就是看不惯在我眼皮子底下和我叫板！

季刚：什么叫共赢？

小莲：共赢？

季刚：你和双喜他们一起进货，量大，那成本不就下来了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小莲刚要说话，被季刚拦住。

季刚：我知道你想说啥。他俩争了你的买卖。告诉你，卖菜谁最挣钱？

小莲摇摇头……

季刚：不是菜农，也不是你们，是中间商，二道贩子，从地里农民手里进菜的那些人。告诉你，山东那边的大棚多了是，菜便宜的很。山东大白菜那可是一绝啊，那叫“胶菜”！等开了春，让双喜回家一趟，你要是能让双喜给你搭上这条线，那销路也打开了，成本也下来了，利润也上来了，那多好啊，零卖那才挣几个钱，咱批发挣大钱。行了，不给你多讲了，多了你也理解不了。自己慢慢消化，我到村里视察一下……

季刚离开……

小莲纳闷儿的表情：大棚种菜也得等到春天？

沂蒙山。秋爱家村民进进出出，成了村里最热闹的地方了。站在院门外，就能听到屋里面噪杂的说话声，还有进进出出的人，比村委会还热闹。

秋爱家的屋里，秋爱父亲和双喜父亲坐在炕上抽烟。神情得意。

堂屋中间，许多村民围着刘三，刘三正在把一些印着北京风景的图片发给大家。

刘三：大家不要急，不要急，每人一张，都有份儿。

……

双喜父亲：你说这刘三，把东西白送咱们，是不是傻？

秋爱父亲：人家是北京来的，能和咱们一样？回来的路上，请咱们在火车上吃饭。你说，火车上的饭店能便宜得了？

双喜父亲：人家那是餐车。

秋爱父亲：不管是叫啥？我问你，你这一辈子下过几回馆子？咱一人一个饭盒，里面好几样菜，还有大米饭，在家你舍得？

……

刘三把图片分完，看向大伙儿：之所以把这些明信片送给大伙儿，一是留个纪念，也算是咱们认识的见面礼。二，我就是想告诉大伙儿，北京是咱们的首都，作为北京人，我欢迎大伙儿去做客。大家可以问一下两位老人家……

秋爱父亲磕磕烟袋锅站了起来：要说那天安门，诶哟，那可是大了，咱村里人全住进去都住不满。再说了，那里不光地方好，人也好。就这小刘，请俺们一路上都是吃的馆子……

村民甲：四叔，这得花多少钱？

刘三：叔叔大爷们，钱是身外之物，您看我好，家里的老物件拿出来给我，就把我当亲侄子，我给叔叔大爷花钱心疼？咱山东是礼仪之邦，最讲究的就是人情，您把我当自己人，我能和您见外？等您去北京，都是侄子我的，千万别拿我当外人。

村民们露出惊讶的表情……

刘三：大家不要急，都回家找找，看看有什么老物件，拿出来到我这儿换钱，有了钱，别说在火车上下馆子，就是去北京，咱也天天住宾馆，下馆子。

村民议论纷纷，露出兴奋的眼神，聚精会神地盯着刘三要上鼓囊囊的钱包。刘三的话无异于给大家打了一针鸡血，众人都开始梦想发财以后的生活。当然，天上的馅饼不是那么轻易拿到的，咱还是说说北漂的双喜、秋爱，还有那些周边的人吧。

小莲站在赵老四的烟卷摊跟前，焦急地向远处张望。

付新宽走来：哟，队长夫人，大早晨的看啥呢？我个子高，还戴着眼镜，不然替你瞅瞅。

赵老四坏笑着说道：小莲说了，她表妹今天过来，要给你说说。

付新宽嘿嘿一笑：敢情好。老婆在家，我现在就光棍儿一个。

小莲：就你？放着老家的媳妇不惦记，整天惦记别人的媳妇，就你这点出息，就是真打光棍儿也没人跟你。

付新宽不满的表情：嫂子，我啥时候惦记别人的媳妇了？咋，被四哥骚扰了？

小莲：我没工夫搭理你，我等着双喜呢。

付新宽：哟，双喜？双喜可是有了秋爱，你要棒打鸳鸯，横刀夺爱？

赵老四：现在双喜的蔬菜摊儿和小莲的合一起了，双喜和秋爱一早进菜，小莲等着呢。你老付就一肚子花花下水，想啥呢？花下面拉泡屎，臭烘烘的还忘不了花事儿。

付新宽向远处望望，双喜蹬着三轮车的身影已经出现。

付新宽凑到小莲身边：嫂子，进了不少大白菜？

小莲点点头，没有说话。

付新宽：按进价给我几棵白菜？我帮你卸车。

小莲：双喜说了，快过年了，这一车菜就是给大院居民服务，除了收个跑腿钱，便宜卖给大家。

付新宽高兴的表情：哟，赶上了，多买点菜，囤积起来过冬。

双喜骑着三轮车过来，小莲、秋爱、赵老四帮着卸菜。

付新宽在车上翻来覆去的挑选蔬菜，萝卜、白菜的挑了一堆。

双喜不耐烦的表情：付叔，您老人家就不能等等？看这挺好的白菜帮子，掰下来不要？亏你也是农村出来的，就不知道浪费？

付新宽：你付叔年纪大了花眼。等等？没看来人了？小邓子来了，那可是个吃货。算算，多少钱，赶紧给我算账，不然不知怎么就被小邓子忽悠走了，没钱给你了。你可不能把白菜帮子给我算钱啊。

双喜：这——这一堆，你就给十三块钱算了。付叔，你这白菜我是赔钱了，你看看，村里的大妈也没有你这样买菜的。

付新宽：兄弟，咱俩啥感情？在一个锅里搅马勺，对不对？赔钱？既然你学雷锋，那就给你付叔便宜点，送我也行。

双喜：送你不可能，那就便宜一点，十二。

付新宽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十块，十块怎么样？兄弟，哥哥我仨孩子，家里还有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人……

看到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双喜懒得和付新宽纠缠，一摆手：嘚，拿十块钱来，赶紧把菜搬走。

付新宽递给双喜十块钱，搬着两颗大白菜走进大门。回头还没忘了喊：给我看好地上的，咱们大院里什么人都有，别偷去，特别是小凳子，最喜欢拿别人的东西。

邓泽走过来：哟，双喜，为人民服务精神可嘉啊。我看看都是啥菜，品种还挺全呢，白菜萝卜都有。养生蔬菜，好！民以食为天，中国传统的饮食文化传承几千年，可不能在我们这一辈糟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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