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炮兵，是战争之神（1）

“教导总队和模范德式整编师，无论是训练，士气，轻武器都不比日军常备师团逊色多少。但他们严重缺乏炮兵火力，患有严重的火力不足症，如果不能在短期加以克服，未来战场上会因此陷入劣势境地。作为他们的顾问和朋友，我很为此担忧。”

—阿尔弗雷德·贝克尔 回忆录 《我们失去的胜利，中国岁月》

就在常乙等人想办法从已经变成尸体的倭特身上挖掘秘密的时候，刘胜也处在紧张忙碌当中。

礼拜天傍晚，从玄武湖公园回来，被教导总队桂永兴叫到了训练场边的地下指挥室。在地下室的沙盘和地图面前，他当着总队长和炮兵教育长邹作新的面，接受了参加风雷专案的紧急任务。

星期一，刘胜没有按照常规时间上班，他在参加了日常早间基础操练之后，直接骑着自行车去了新街口的“李顺昌”洋服店。因为时间紧急，他没有定做，而是直接购买了店里之前做好的成品西装。

买好服装，他直接骑车去了位于黄浦路上的陆军大学校区，接下来的大半天时间，他都泡在了陆大那间装修豪华考究的图书馆阅览室里。

刘胜借阅的书籍都是最新版本的炮兵学著作，除了少数英国出版之外，这些书大部分都是德版的，有些还带着残留的新书油墨气味，看日期是上个月才从上海送到南京的。

这里的书都是保密级别的，只允许看，不允许记笔记。好在刘胜有后世的丰富军事学知识做基础，又精通德语，通晓军事装备历史，仔细阅读之后都能记在大脑里。

之所以赶着到图书馆看书，是因为刘胜已经从谈话里得知，这次风雷计划和炮兵技术密切相关。其实，这是明摆着的，要是和炮兵无关，为何让炮兵教育长领导这个计划呢？

在1937年这个时间点，刘胜不需多想，就知道严格保密的风雷计划大概是什么内容。

简单来说，到了1937年这个时间点，对炮兵的充实和提高，已经成了和时间赛跑的项目。

从1936年开始，由“土木系”的陈将军主持，陆军着手进行炮兵的全面整理和扩充。

根据本次整训统计，当时陆军全军火炮保有量为567门，种类纷杂、良莠不一，甚至还有不少袁世凯在小站练兵时使用的“格鲁森”57毫米架退炮。陆军整理处将老旧破损的火炮淘汰了110门，剩下来的457门各式火炮，另加上半独立的晋绥军炮兵拥有的348门山野炮，就是中国野战炮兵在抗战爆发时的全部本钱。

1936年时，中国和倭寇的战争已经迫在眉睫。

此前爆发的淞沪一.二八和1933年的长城抗战，中方都在付出沉重代价之后妥协，丧师失地。而这几场冲突里，我方炮兵不堪一击，被倭寇炮兵打得抬不起头来。尽快扩充，提高炮兵力量，已经实在经不起等待。

1936年炮兵整训，确立的扩充目标是在每个整理师建立一个师属炮兵团，初期30个整理师，就要30个炮兵团。当时中国军队已经编成15个独立炮兵团，虽然炮种不一。但是，假设15个炮兵团未来都可以改编为师属炮兵团。所以，只要再加上已经成立的15个新炮兵团，就能完成30个师属炮兵团的建军任务。

当时，中华陆军每一个炮兵团编制有24门野炮，如果按照15个团计算，就是需要补充360门火炮。

至于火炮的种类和型号，1936年的整训会议已经确定为瑞典进口的博福斯75毫米野炮。

其实，这家瑞典公司的背后，大老板和主要技术力量还是来源著名的克虏伯公司。

要引进这360门博福斯火炮，算上火炮和一个基数的炮弹，总的花费高大6000万法币。当时法币并没有贬值，6000万也就是等值的银元。

刘胜边看1936年炮兵整训资料，边在心中发出一阵阵感叹。

积贫积弱啊，真是积贫积弱。

当时的中华大地基本没有重工业能力，虽然从清朝末年开始就修建了汉阳，上海，金陵，广东等一批军工厂，但只能制造步枪，轻重机器和手枪，最多搞一点老掉牙的75毫米克虏伯山炮。

最糟糕的是，这些枪炮需要的钢材都要进口。当时的中国缺少延炼高强度钢的能力，唯一能造的沪造山炮使用的钢材还是清朝末年的碳素钢，早就远远落后于时代。

什么叫缺乏基础工业能力，1937年的中国就是这种情况，我们不但缺乏制造工业成品的能力，更缺少钢铁等基本工业能力，最多只能依靠外国进口钢材和图纸，搞一些简单的来料加工。

看着这些文字，刘胜内心不胜感慨。在他穿越来的时间线，不要说区区几百门野炮，即使是上千门自行火炮，短时间内开启爆兵模式，要造出来那也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八十多年，土地还是这片土地，但早已经换了人间！

从感慨中回到1937年的现实世界，刘胜更加急切地认识到，自己在这个时代肩膀上要承担的责任。

根据他所掌握的历史知识，1936年的这次炮兵扩充并没有在最终完成，到1938年8月德国顾问全部撤离为止，炮兵规模的扩充也没有达到计划里的百分之三十。

至于从1935年开始引入的150毫米莱茵重炮，因为数量稀少，只能编制为独立重炮团，用于在战役中输出火力支援。再加上150重炮的炮弹和耗材全部依赖进口，实际发挥的作用在历史上远不如预想的那样辉煌。

既然火炮数量上不去，那就只能在质量上想办法。而充实炮兵质量最关键的，无非还是“声 光 测”三个方面。

思虑到此，刘胜把书籍资料里相关内容挑选出来，仔细阅读，再结合记忆里的相关历史，在大脑里形成了一个计划概括。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和邹教育长约定的时间。刘胜办理好退书手续，骑上自行车直奔百子亭而去。

1937年的百子亭一带坐落了不少高级官员的小洋楼，邹教育长的家就在其中一栋。

刘胜礼貌地和洋房看门人打招呼，老头已经得到了通知，立刻打开大门，引着刘胜步入一楼客厅。

“你来了，好，好，快请坐

邹教育长身材挺拔魁梧，即使在家中也穿着笔挺的将军军服和雪亮马靴，一派军人作风。

邹教育长又和刘胜聊了一会儿。他是越来越喜欢眼前这个小伙子，感觉到年轻人不但人才难得，还没有这个时代那些所谓高级知识分子和留样学生的臭毛病。

“小伙子，问你一个问题”

两人谈了大约半个小时，笑容始终挂在脸上的邹将军忽然正色道

“说老实话，一旦和倭寇开战，你有战胜的信心吗？”

“报告教育长，卑职以为，战术上很困难，但战略上，我们必胜”

“哦？何以见得”

邹做新吃惊而好奇地望着刘胜，这个观点他是首次听到。

“战术上，我军落后这是事实。当前的日本是一个工业基础完备的国家，我们则是彻底的农业国。”

“一旦开战，短时间内我们很难抵挡，但却必须抵挡，用空间换取时间”

“以日军的战略短时和胃口，他们在战争中必然越陷越深，一旦到了无法从泥潭里把祝脱身的时候，就是我们战略上胜利之时”

邹作新将军点点头，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手表，招呼刘胜和自己坐车出发，去国际联欢社。

国际联欢社在南京中山北路与模范马路交接口，由当时著名的建筑师梁衍设计，裕信营造厂承建，1936年5月完工，专门用于招待国际重要宾客，同时也对达官贵人和富裕阶层营业。

刘胜穿越之前曾经来过此地，后世这里的正式名称是南京饭店，在古都金陵以花园客房闻名。

今天的招待晚会设在联欢社主楼二楼的宴会厅，此刻天色已经擦黑，宴会厅里水晶吊灯灯火辉煌，好一派灯红酒绿。

今天的这座宴会厅不是联欢社最大的，在后世的南京饭店，这个宴会厅还在，名字却是“紫藤大厅”，刘胜曾经在这里参加朋友的结婚晚宴。

“怎么，年轻人，是不是觉得这里太豪华，我们再这里吃喝是在浪费经费？别这样狭隘，我们是落后的农业国，需要依靠各强国帮助，吃喝交际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邹作新教育长眼看刘胜望着宴会厅有些出神，他哪里知道这是刘胜回想前世心中感慨，还以为他和这个时代很多热血青年一样，鄙视这种吃喝享受的糜烂生活。

“是，卑职明白”

刘胜知道对方误解自己，他也不分辨，只是将错就错地回答。

两人正说着，两个身穿西服正装的外国人微笑着向这边走来。

“邹，你好，你来的很准时，和我们日耳曼人制造的钟表一样精确”

其中一个年纪大约六十左右，身姿挺拔，右边眼睛戴着夹鼻单镜片的外国人主动走过来，他很热情的和邹作新打招呼，看起来颇为熟悉。

“哦，将军，和钟表工匠在一起，那肯定也会变得准时”

邹教育长也会说德语，尽管带着口音，也不很流利，仍然可以进行这种社交对话。

“这位年轻人是？”

外国老者把夹鼻眼镜戴正，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刘胜。

“我来介绍，这位是法肯豪森将军，这个嘛，是新参加风雷计划的刘胜参谋，他精通德语，尤其是炮兵专业术语。”

“将军，晚上好”

“哦，不不，这里没有将军，别忘记，我们这群人都属于商业公司雇佣人员。”

法肯豪森和刘胜握手，他指了指自己的便服。

刘胜点头会意。他知道在华的德籍顾问团为了避免倭寇抗议，全部是以个人名义签署的商业合作协议，从法律上来讲，全部是平民身份。

“将军，只要做过一天军人，那永远都是军人”

刘胜巧妙的恭维了法肯豪森一句。

“Das ist fantastisch!”（这太棒了！）

法肯豪森很高兴，大声回应。

“年轻人，你德语说得很好，在德国留学过吗？”

“暂时还没有这个荣幸，不过我在青岛住过，有很多德国朋友”

“哦，是嘛，这很好，以后有机会，我介绍你去柏林学习，系统进修先进军事理论”

说完，法肯豪森又寒暄了几句，就拉着邹作新去另一面和高级别人员说话。

刘胜级别不够，他端起一杯香槟酒，独自在宴会厅里踱步。

“刘，刘，嘿，这边”

忽然，有人和他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