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与日特蛇群的较量（1）

“我在中国的几年时间里，总是有人告诉我带江山就是这个东方古老国度的希姆莱。我见过这位颇为神秘的带主任几次，他给的印象是表面彬彬有礼，实际上是个危险的家伙。我希望他能把这种危险用在对付日寇上。”

——贝克尔回忆录《我们失去的胜利：中国岁月》

从潜伏在南京城内的倭特谍报机关传来了紧急情报，眼镜蛇群已经大批出洞，目标直指风雷计划。

看完情报之后，常乙不动声色地销毁了所有情报痕迹，他必须这么做，因为任何很小的疏忽都会造成情报来源暴露的风险，而这样的高质量卧底，要想重新安排几乎是不可能的。

常乙锁好安全屋的门，他推开内室，找到一扇暗门，从暗门下的地道里出去。

在地道里走了一段，转过几道弯，常乙重新出现在一座空旷的小院落里。在这里，常乙再次更换装束，等他从小院正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了一个身体佝偻，拐着一个菜篮子的老太婆。

尽管已经采取了安全措施，但常乙仍然非常小心。他绝对不能让位于下关煤炭港英资太古公司码头的这处安全屋暴露，更是要保护土地庙的这个情报“死信箱”的安全。

为了这个原因，即使是采用的“双重”掩护措施，也就是用安全屋去掩护另一个安全屋的位置，他仍然要小心翼翼。

常乙现在化妆成了一个管家的老太婆。这个掩护身份和土地庙接触信箱的外乡打工人，再到太古公司安全屋的洋行买办小开，差了何止**。

不过，做这一行的，小心谨慎就是生命之源 ，大意马虎则是送命捷径。

新街口倭寇特务机关里的这个卧底，是常乙的“单线”，也就是说，只有常乙知道卧底的存在。

为了保护这条暗线，常乙坏了特务处的规矩。他没有做身份登记，在特务处档案室里并不存在这个卧底的任何信息。

这样一来，特务处即使是带副主任，也不知道卧底的存在。但如此做，卧底也拿不到每个月至少100块大洋的外勤津贴了。

好在，这个卧底之所以如此做，并不是为了钱，即使没有钱，卧底也会做下去。

历史不会记载他们的姓名，这些看不见的战士，同样是值得尊敬的无名英雄。

常乙慢慢走在马路上，他假装腿脚不灵便，走得很慢，还不时停下来休息一会儿。

接着这个机会，常乙总会通过一面摆在菜篮子里的镜子观察周围和身后的情形，这块镜子也包裹了纱布，如此一来就不会因为反射太阳光而暴漏踪迹。

常乙拐进一个巷子，这里有个晚菜市，下午的时候总是有很多老年人到此买些南京人口中的“倒箩菜”，也就是不太新鲜的便宜货。

人多，就是掩护，常乙需要这样的掩护来尽可能的消毒。

前面是个公厕，1937年时公共厕所还是个新鲜东西。在1935年开展所谓“新生活”活动之前，南京城没有公用厕所，人们随处方便，城里到处污秽不堪。

下关这一带在37年时非常繁华，因为是大码头，又靠近南京电厂，更有很多外国洋行，所以厕所搞得也颇为华丽。

常乙拐进去，他在进去之前还故意停下来等了一会儿，摆出一副老太婆不识字，不知道男女入口的样子。

等到几分钟后再出来，常乙已经化身穿着蓝底旗袍的中年妇人。

这次，他在街角招手要了一辆黄包车，直接离开下关，在仪凤门附近买了市内小火车票，回到了城区总部。

走进总部之前，常乙再次更换装扮，他绝对不会让任何人看见自己外出的掩护身份。

总部内，常乙刚刚走进办公室，迎面遇到了自己上司于星瀚。

“跟我来”

作为行动科科长，于星瀚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的脸始终保持一种冷冻状态，没人看得出他是高兴还是愤怒，似乎情绪这个东西和他毫无缘分。

“小常，有任务”

于星瀚说话简短直接。

“带主任命令，望常乙同志克服艰难，圆满完成之！”

于星瀚提高了声调。

“是，卑职谨记钧坐教诲”

按照规矩，常乙立刻立正。

“常乙同志，命你从即日开始，兹负责风雷计划之安全保卫工作，此任务为你科当前最优先之任务，望全体同仁一体协助常乙同志完成该任务为荷！切勿懈怠，否则当以团体家法严厉处置，绝不宽待！带江山手令”

“是”

常乙再次立正，大声回答。

“你去吧，要人给人，要钱给钱，要枪给枪”

于星瀚挥了挥手。

从科长办公室出来，常乙穿过走廊来到后院，在一处小楼入口登记好姓名信息，然后顺着这处小楼的入口楼梯，来到位于地下的另一层空间。

特工处的总部是地上和地下两层结构，地下的空间除了审问和监禁室，以及一些特殊房间之外，还有法医和实验室。

特务处的法医室和实验室都是常乙推动下才建立起来，时间也没有多长。

这个时代和常乙后世有很大的不同。

特务处只注重抓到地方特工的口供，再根据口供进行下一步侦查，然后行动特勤根据侦查情报发起行动。

一旦没有了口供，这条线索基本就中断了。所以特务处虽然机构庞大，仅仅是行动科就有上千人，还有更多数量的外部配合人员，但真实效率其实很低下。

常乙在加入特务处的几年中，扎扎实实做了很多事。有些事情，不管是在历史语境，还是当时的舆论环境里，都是不那么光明正大的。

但是，常乙有个做人处事的信念，那就是要推动历史正面发展，那自己必须首选获得相应的权利和资源，而为了获得这些资源，自己首先要抛弃道德洁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欲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吧。

常乙在推动这些实打实的科技进步措施时，遇到了很多难以想象的困难。

首先就是思想认识和观点上的阻碍。

在三十年代，认识到科技是隐蔽战线重要力量的人，在中华大地几乎没有，所有人都觉得，隐蔽战线无非就是绑人，打黑枪，最多搞点梁上君子，自行车跟踪就是高科技无疑了。

常乙的做法很巧妙，他给自己的想法了个一个FLAG。

“新生活，新科学，新进步”

这下子，七搞八搞之下，常乙的提法竟然被一向自诩为哈佛高材生的宋查理得知，并且当做茶余饭后的点心话题告诉了光头的夫人。

很快，作为特务处向“新生活”活动靠拢的一个举措，法医学，痕迹学，毒物学等一批实验室获得了资金支持，在总部地下室里全面铺开。

常乙推开一扇门，他脱下外衣，更换了一件手术服，戴上帽子和口罩，换上一双雨靴。

对着镜子整了整防护衣，常乙推开连接更衣室的一扇厚重大门。

顿时，即使是隔着口罩，常乙鼻子和口腔里立刻涌进来一股福尔马林和消毒来苏儿水的味道。

除了这股刺鼻气味之外，房间里还充斥着一股甜味。只是这甜味非但不让人感觉愉快，相反，让常乙恶心。

这是死亡的气息，是尸体的味道。

一具躯体躺在房间正中的水泥解剖台上，解剖台铺设了瓷砖，一条沟槽和地下的管道相互连接，暗红色的液体从惨白的躯体下缓缓流出来，在沟槽里形成一道小溪。

解剖台上的德国无影灯亮着，一个全身外科手术服的人正紧张地忙碌着。

“别碰任何东西”

常乙正在有些好奇地打量着房间的设备。他当然不觉得这些有多么先进，而是有种在活动博物馆里游走的感觉。

“别碰”

那个声音冰冷，犹如解剖台上的躯体。

“放心，小田，我知道规矩”

常乙笑了笑。

发出警告的就是那个正在忙碌的“医生”，准确地说，他是法医。

这个叫田风的法医是常乙从上海法租界巡捕房法医实验室挖来的。之所以要挖人，是因为1937年时法医是个极其稀缺的职业，当时外科医生都很少，更别提这种和死人打交道的“阴间医生”。

田风出身上海富家，少年时去法国留学，毕业于巴黎医学院法医学专业，是当时极其罕见的专业人才。

这个田风有几分怪异。这倒不是说他生活上有多古怪，而是这个人除了专业知识，法医工作之外几乎不参与任何其他是非。

他不帮助别人“说人情，吃讲茶”，也不捞好处，吃花酒下舞场，更不去赌场，入烟馆，为人处世干净似泉水。

常乙以一种后世穿越者的眼光审视田风，他觉得田风此人是地下党。常乙在挖田风之前就曾经查阅过他的档案，不同于别人只关心田家如何富甲沪上，常乙重点关心田风在法国留学的生涯。无疑，田风正是在法国求学期间，接触到了进步思想，完成了人生精神世界的重大跨越。

其实，这也是常乙挖田风来特务处的原因。他要在看不见的地方推动历史，朝向正确的光明方向。

不过这一切，常乙做的极其隐蔽。作为一个穿越前的后世特勤，常乙深知隐藏自己最重要的不是衣着外貌，而是和周围的社会环境深深契合。

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常乙做了深度伪装。

比如，实验室的设备大多是德国货，这个时代没有搞招标采购那一套，更不会跨国直接购买，设备都是通过洋行代理。

洋行买货，那都有一套特殊规则，俗称“戴帽子”，也就是回扣。

常乙对于“戴帽子来者不拒，还会主动要。

常乙在自己拿一份之外，还再以项目顾问等名义给一些关键位置上的人再送一份，同时自己的那一份他也不会塞进口袋，而是变成各种礼物，诸如法国时装，意大利鞋子，福特汽车，瑞士手表等各种礼物，飞进相关人员的家人手里。

正因为如此，常乙在特务处的名声极好，达到带副主任，小到食堂大师傅，无不交口称赞。

暗地里，常乙经常给法医田风提供一些无法察觉的帮助，他知道自己这是在帮助未来，推动历史。